李真坐在床上杵着脸，整理纷乱的想法。

自从曲奇恋爱，他们就断了联系，虽然最近又热络起来，但很明显有了隔阂。

至少以前，曲奇不会把自己当外人，什么都拒之门外。

本来今天是个很好恢复感情的机会，但竟然搞砸了。

这笨蛋脑子笨蛋嘴，笨蛋！

李真扬手利落地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平静地继续思考。

他这四年一直以为曲奇过得很好，所以从不敢打扰。但没想到现在被李弦折磨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李弦真他妈作孽啊。

想想也是，李弦从小就这样没有心。

虽然是重组家庭，整个家也没亏待过他，但李弦从小就讨厌自己，初中就主动住校，逢年过节也不跟家人联系。

好几次爸爸都说，李弦像是和他们单方面断绝了关系。

这样冷血的人，被曲奇稍微治好了一点，偶尔还会回家探望。

李真也是从这偶尔的见面里才发现曲奇不对劲，又再次靠近的。

可李弦不该这样霍霍人，都分手了还有脸死缠烂打……难道是吃准了曲奇心软不会拒绝的脾气？

那可不行！

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李真一下坐直，认真思考解决方案。

正在苦思冥想，手机铃声突然想起，他烦躁地抓起，才发现是海边度假的华女士打来的。

妈字还没叫出口，华女士张嘴就骂：“怎么把你哥的车砸了？李真你找死啊！”

“这么快就告状了，哼。”

李真无比鄙夷，正想告状，忽然灵光一闪，他想通了什么：“妈，是不是你告诉李弦我住哪的。”

“对啊，他说给你送东西。”

华女士正戴着遮阳帽往海边走，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可是，你怎么又跟阿奇搞一块了？李真我告诉你啊，敢做小三我第一个不饶过你。”

“哎呦他俩早就分手了，要不怎么会搬出来，李弦一句实话都不给你讲。”

李真一头摔到被子上，委屈巴巴地解释，“阿奇想一刀两断，是李弦苦苦纠缠，还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冤枉啊妈妈。”

年轻帅气的男孩垂下眼，眉也耷拉着，不知情的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但自己儿子什么尿性自己知道，华女士才不吃这一套。

“你少诬赖你哥。早就告诉过你，他俩断不了。为了阿奇你哥都主动给我打电话了，阿奇这孩子又是个心软的……唉，儿子，你还是别了吧，别搞到最后受伤的只有你。”

华女士劝得苦口婆心，但对面儿子倔强的比老君炉里的孙悟空还难练。

过去四年，同样的场景发生过太多次，华女士说累了。

沉默片刻，她先转移了话题：“用什么砸的？受伤了么？”

“公司借的镜头，别让我赔了吧妈妈，我最近好多花钱的地方呢。”

“……那就从工资里扣。别想着去找你爸卖惨。”

顿了下，华女士又叮嘱道：“这事别让你爸知道。他本来就对你哥有意见。”

李真乖巧点头，“知道了，麻烦转我封口费两万，谢谢老板。”

又挨了几句骂，好不容易把华女士哄顺心了李真才挂断电话，骂骂咧咧地下了楼。

破碎的汽车还在，旁边停了辆黄色拖车正在装拖绳，车里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李真切了一声，转身回楼。

本来规划着第二天去领养现场，因为李真忘了自己还有工作，又推不掉，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曲奇一个人意兴阑珊，不愿出门，找人修完空调又打扫房间，浑浑噩噩又是一天。

周一早上，曲奇刚到公司，就被组长叫去了会议室。

交代的事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年底提名了他当优秀个人，本周提交答辩材料，通过概率很大。

忧的是年底策略组事多，临时借调他过去帮忙一阵。

曲奇怔住了。

“忙？我们数据组在哪都能支撑，有必要把工位搬过去吗？”

组长推了下眼睛，“你之前不是对策略也挺感兴趣吗？李总又是老板面前的红人，我看他给这个机会，也是相中了你的潜力……怎么说，策略都比数据受重视，先去感受一阵吧。”

“上周五他就说尽快，你待会就搬吧。”

上周五，这个微妙的时间点。

那时候李弦应该还只是以为自己在置气，所以才想出换座位这种‘补偿’吧。

虽然自己确实对那边工作感兴趣，但大可不必。

他回到座位，给李弦发信息确认，本以为会收到一句‘不用了’，但李弦回了嗯。

为什么分手了还要这样互相折磨？

曲奇塌着肩，抱着电脑走去那边。

李弦竟然不在。

常合作的S姐一挑长眉，似乎已经收到了通知，“你坐李总对面吧，最近先跟着我干活。”

S姐是李弦的左膀右臂，做的项目都是超高含金量，并且为人豪爽开朗，有她这种师傅在，确实很美。

并且根据级别，也不会轮到曲奇跟李弦直接对接。

这样一想，搬工位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曲奇点点头，把东西都搬过来。

虽然S姐说了李弦最近居家办公，就算来上班也基本不在工位。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垫高了显示屏，把对面视线挡的死死的，就算李弦变成长颈鹿也不会看见脸。

S姐最近在做公司的销售分析和未来规划，有很多需要处理数据的地方。除此之外，还要跟销售负责人接洽，确保内部达成一致。

曲奇一来就开始帮忙约会议室、做笔录，虽然都是小事，但他干得津津有味，被夸的时候还摸着耳垂，有点不好意思。

项目刚启动还不算太忙，下班时S姐高呼‘下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非要送曲奇回家，尽管曲奇连连推辞，但S姐坚持要秀车技，实在推辞不过就跟着钻进了小汽车。

但这车技……实在难以恭维。

车已经停稳，但曲奇还飘在半空，为了捧场坚持抓着安全带竖大拇指。

一路过关斩将横冲直撞数次紧急刹车的S姐自以为很帅，撩起长发正想说什么，突然目光钉在了窗外。

曲奇也顺势看去。

下班时刻路上行人无数，但最显眼的还是手拎两袋重物龇牙咧嘴依然鹤立鸡群的李真，面如冠玉，连不耐烦甩头都那么潇洒。

曲奇又回过头。

他早就听说S姐是个情海老手，这会漂亮的丹凤眼里流露出探究，手指轻敲方向盘，看上去跃跃欲试。

……

“姐，那个蓝毛衣的是我朋友，我先下去了。”

曲奇小声说。

S姐一点就透，“哦，我送你吧。”

路怒症开车的副作用还在，曲奇抖着腿下来，边走边挥手，“小真。”

李真正被塑料袋勒得手疼，闻声抬头，看到曲奇软着腿走来，身后还跟着个面目轻浮的aphla，瞬间变得狐疑不定，目光也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这谁？你朋友？”

他放下袋子，搓着手上的压痕问。

曲奇站定，亲热地引荐：“我同事S姐，业务顶梁柱，人美心善，特别会玩。”

S姐自然地抬手示意，曲奇又转向李真，“这我室友，小真，青年摄影师，人特好。”

李真抱着手站成三七腿，满脸警惕。

“摄影师？好巧！ ”

S姐上前一步拉近距离，“我们年会正好缺摄影，这也太有缘了，不如我们加个微信？”

李真皮笑肉不笑：“我们不接这种活儿，婉拒了哈。”

曲奇：“……”

能不能好好说话，怎么突然装模作样玩这么尬？

他谴责般扫了李真一眼，正想打圆场，就听见S姐哈哈大笑，“不好意思，我对你们不了解，有没有朋友推荐啊？或者有好的可以让奇奇告诉我。”

……谢谢S姐送来台阶一个。

曲奇一边附和可以，一边用眼神示意李真别再装了。

李真这才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你扫我吧，我给你推一个。”

借着扫码，S姐又进一步，几乎站到了李真面前，距离比曲奇离得还近。

果然是情场老手。

预感到接下来S姐将光芒四射，曲奇自觉退后一步，假装很忙地观察塑料里装的什么。

是附近超市里买的，下面各自放了一提狂犬水，顶上鼓鼓囊囊塞了许多日用品和菜。

见有洋葱，曲奇蹲下掏出一个开始撕皮，想试试多大份量会让自己辣到流眼泪。

还没开始试验，李真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回去吧阿奇，我做好饭了。”

曲奇意有所指：“……不再聊聊？”

“跟她有什么好说的。”李真不耐烦地屈膝，一手一袋，轻轻松松地拎起来，想往回走。

曲奇捧着洋葱，连忙去看S姐。

只见S姐正笑眯眯地盯着李真手里沉甸甸的两袋，“这么有劲啊弟弟。”

“他玩摄影的，手劲大。”

考虑到两提水死沉，李真在aphla面前又一向争强好胜，曲奇语速飞快，“回去吧姐，家里乱下次再请你上来，路上小心哈。”

车一走，曲奇就上来抢，“给我一袋。你今天怎么这么假？都不像你了。”

李真用肩膀顶开他，沉着脸往前走。

过了会儿，突然问：“你们在车上做什么了，怎么下来腿还软？”

曲奇故意学他不好好说话：“很刺激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真：“……”

他突然喷出一大股鼻息，是个人都能听出气得很严重。

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曲奇边走边打量，还不忘提醒：“S姐人很洒脱，如果要拒绝，应该可以直说的哦。”

“什么意思？”李真站住了，转身面向曲奇，塑料袋受惯性影响差点打到曲奇的腿。

他看着曲奇跳到一边躲闪，顿了下才不可思议地问：“她想追我？”

回家路程不长，但后半段李真明显高兴地合不拢嘴，连曲奇都好几次看他强压嘴角失败的笑容，忍不住调侃：“有人追这么开心？”

李真神秘兮兮垂下眼：“你不懂。”

两人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门口，直到曲奇发现那束蓝风铃。

旁边还有两个手提袋，李真上前翻看，“这什么啊？出门前还没有。”

目光触及两袋底部，李真愣住了。

一袋装着几瓶药，一袋装着残破的镜头。

手里东西哐当落地，李真急急冲向了楼梯间。

但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人？

愤怒的火焰几乎瞬间烧光理智，他猛地回过头，却见曲奇已经平静地拉着购物袋，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