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下意识望了眼浴室。
他还记得昨晚两兄弟剑拔弩张的对峙,如果李弦上来,只怕更加不好收场。
没必要把李真也牵扯进来。
“我下去。”
他抓起羽绒服出门,走到电梯里被反光一照才发现自己里面还穿着睡衣和棉拖。
……李弦这种精神洁癖的人,看到人穿着家居服出门,只怕又要说教了吧。
管他呢。
车很好找,黑压压一片中,只有一辆亮着灯。
曲奇边走边打量。
他还记得昨晚的狂躁,如果今天李弦还失控,那这车指定不能上。他不想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透过前窗玻璃,能清晰看见坐在主驾的李弦正对着方向盘安静地发呆。
似乎心有感应,他突然抬头,迎上曲奇的视线,快速上下打量,然后扬起嘴角,十分有风度地指了指副驾。
像是来好好聊天的样子。
曲奇暂时放下心,将车门打开,暖风扑面而来。
李弦的笑容更浓,侧身面朝曲奇打招呼:“冷不冷?快进来。”
声线被刻意压低,显得亲密且有磁性。
这是李弦哄人专用的语气。
曲奇面无表情关上门,李弦也没等他答话,伸手从后座拿起什么,杵到曲奇眼前。
“你最爱的蓝风铃,我没记错吧。待会回家可以插在那个大花瓶里……”
“花瓶你早就扔了,忘了吗?”
曲奇抬头直视,冷冷打断李弦的讨好。
他没接花,也不想再演掩耳盗铃的戏码了。
“我已经交完房租了,不会再回去了。”
包装纸被捏出细碎的响声。
李弦的笑有些僵硬,但还是提着嘴角,“别闹。气过了,还是要回家的。”
曲奇叹了口气。
“我的东西都拿走了,别的你送来我也不会要。回去吧,以后别私下见面了。”
说完,他转身想下车,不想被李弦一把抓住。
这样直白锋利的曲奇,李弦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恐惧。
他努力释放一丝信息素,试图缓和气氛,“干嘛这样?我们的问题有这么严重吗?”
曲奇缓缓转头,简直不敢置信,“怎么都分手了你还会问出这种话?”
他都不等李弦回答,笃定地下结论,“你肯定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
“我喜欢花,但家里没有花瓶。”
“我说了分手,你还觉得不严重。”
“李弦,这叫爱?”
“不要折磨我了,好吗?放过我吧。”
他说得痛,李弦听得也痛,只想捂住嘴求他不要再说了。
明明每次吵架都只是因为一些小事,又不是出轨家暴这种原则问题,怎么就严重了?
改不就行了吗,怎么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真有那么严重?
李弦想不明白,但曲奇话说得太坚决,根本不给他任何回旋余地。
眼看人就要下车,他慌乱之下,手足无措地抱紧曲奇,把人拉回车里。
“不要走。”
“我就是爱你。”
“我改,你回来。”
他把人勒在怀里,勒得死死的,恨不得合二为一。
但身体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对方很抗拒。
这种刻舟求剑的行为,再一次提醒他:对方无法挽留。
防线终于濒临崩溃,他口不择言,不管不顾地承诺。
“你喜欢、你想要的,都给你。花瓶、结婚、对,还有公开……都不是问题。回家吧,好不好。”
“回家吧。”
“我真的好想你。”
这些掏心掏肺的话,他从来没说过,但在曲奇听来,更像是喂了一坨狗屎。
自己苦心追求的东西,在对方眼里是如此的廉价,想给就给。
可偏偏还没给。
好恶心。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李弦也被无动于衷逼地逐渐失去理智。
他在心头痛骂自己为什么昨天那么迟钝?为什么不把人拦下?为什么不好好说话?
即使谴责无数遍,也无计可施。
一想到真的要失去这个人,他心都要死了,慌不择路地低下头,去找对方的嘴唇。
太粗鲁,太莽撞,牙齿隔着嘴唇互相磕碰,四肢都缠斗地砰砰作响。
但他就想这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标记了,o就离不开a了。
双臂抱住曲奇,忍痛超额释放信息素,随着空气里信息素越来越浓,曲奇的身体也越来越软,变得同样香气四溢。
看着逐渐迷离的眼神,李弦再也忍不了了,前倾身子向着副驾压去……
“砰……哗啦……砰……砰……”
有什么重物撞在玻璃上,碎渣噼里啪啦往下掉。
李弦下意识前扑,将曲奇护在身下。
凌冽的冷风裹挟着碎渣不断砸到他的头顶、肩背、胳膊……
发热的身体在吸入冷空气后迅速变得冷静,在短暂的停歇中,李弦以手护头,透过破洞向外看去。
李真对上他的视线。
再次扬起了手。
根本没看清对方扔来的是什么,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重物就砸到了背上。
李弦感觉像被烈马重重踢了一脚,他痛呼一声,咬紧了牙关。
在一路撞击后,重物落到了脚下。
是一个硕大的相机。
寒风砭骨,李弦又冷又痛,正想拉起曲奇查看,副驾门突然从外打开。
宛如凶神恶煞的李真,先拉走了曲奇。
他下意识阻拦,却听见曲奇求救般低低叫了声。
“小真”。
两人离开很久,5楼左侧的灯光都没有亮起。
李弦呆呆注视着。
里面会是什么景象。
全身好像都在痛,他没有管,只是茫然地注视着黑暗。
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却又空虚躁动到难以忍受。
曲奇躺在李真怀里,抓着他的衣领瑟瑟发抖,刚一开门,就踉跄着跑进了浴室。
地板冰凉,水也刺骨,但能很好地对抗由内而外的燥热。
他收拾完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开门才发现,李真就站在门外,低着头,手里拎了个纸袋。
“抑制剂,需要吗?”
看不清李真是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尤其低沉。
beta不需要抑制剂,看来是专门给自己买的。曲奇道了谢,接过袋子慢慢往屋里走。
这个时候他需要独处,缓解不时的躁动,但李真黑着脸跟进来,又是烧水又是拆药,反倒让曲奇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了。
beta就是不懂ao这些信息素的事,理解。
他服药的时候,李真站在窗前,沉默地向下看。
……透过窗户就能看见李弦的车吧。
从曲奇的角度望去,很清晰看到李真用力咬着嘴唇,咬得深深凹下去。
热水的温度逐渐蔓延全身,曲奇来回转了几圈水杯,终于叫人回来。
“小真,今天谢谢你。要不你再找个室友吧。弦哥那边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解释……”
“我需要你解释吗?”
不知为何,李真格外愤怒:“都分手了还藕断丝连干吗?想复合?想被趁机占便宜?”
“可你们是亲兄弟……”
“先管好你自己!”
李真气不打一处来,嘴上牙痕未消,又生生碾上去,气狠狠直接摔门出去了。
可刚出门,李真就后悔了。
他想回去跟曲奇道歉。
可如果曲奇再说出那种令人气愤的话,他真怕自己会说出别的不该说的。
简直让人崩溃!
他埋进枕头愤怒地砸床,怎么都不解气。可砸了几下,忽然动作顿住了。
枕头上有些淡淡的香气。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轻轻地吸气。
……等等。
为什么这片的味道更浓郁?
他疑惑地模仿睡姿,用手比对位置。
手指停在了眼前。
所以,昨天,曲奇趴枕头上哭了?
那现在……
瞬间坐立难安起来,他一跃而起,冲到曲奇门口,又生生刹了车。
他犹豫了下,轻轻抽动鼻子吸气,脸上浮现出恼怒深情。
靠,为什么我不是个aphla?
他又回屋拿了些东西,才小心翼翼地敲门。
里面的声音听着没有哭泣的鼻腔,很平和,“进来。”
他惴惴不安地推门打量。
曲奇竟然在平静地看电脑。眼圈没红,睫毛也很干燥,一脸平常地看着他。
他面露尴尬,别扭地把手里东西递给曲奇。
“感冒药。”
曲奇不解。
李真不敢抬头,“你刚洗了凉水澡,也预防一下。”
曲奇更不解。
“你洗完澡,开门没有飘出来白雾。”李真接着递水杯的时机,终于不好意思地对上曲奇的脸。
只见曲奇自然地笑笑,夸他:“不愧是摄影师,观察力超棒。”
李真眼圈一下就红了,垂头丧气非常沮丧。
经历过哥哥骚扰和弟弟吼叫,曲奇不痛哭流涕就算了,至少应该低落萎靡。现在这种如常甚至还夸人的状态,要么在忍,要么性情大变。
不管哪种原因,都预示着李真和他有隔阂,不够亲密无间。
这个认知搞得李真一下绷不住了,坐地上眼角泛起泪光。
“阿奇我错了,刚刚不该对你凶的。”
“我就是想让你多考虑考虑自己,别老舍己为人,又吃窝囊亏。”
“但我应该好好说的。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我还是希望你跟原来一样对我,该哭哭该笑笑,骂我摆脸子都可以,不要忍着不开心,好不好。”
本想装得一脸平淡的曲奇,听到带着哭腔的话,几次都有点绷不住了。
他早就习惯了人前粉饰太平,人后独自消化情绪,毕竟没有人不想要一个乖小孩。
但没想到李真还是一如既往,就要他真实,还愿意包容体谅。
泪水在眼眶边滚了几圈,曲奇搓搓脸,竭力控制即将爆发的小情绪,拍着李真的手安慰。
“知道啦,我没事。心情确实不好,但之后再聊,行吗?”
“可以,随时都行。”
李真反抓起他的手,“那你不会搬出去了吧?也不会找李弦了吧?”
曲奇点点头。
“不用担心别的,优先顾好自己,知道吗?”
李真看他半天,才说,“不是每个omega都需要aphla,很多事情都有其他的解决方案。”
曲奇一愣,看着李真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才后知后觉想到车上的事。
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又想了多少。
想想画面应该很旖旎,才需要一个beta来暗示信息素的危险。曲奇嗯了下,也移开眼。
谁知李真还没说完,又转头认真地说,“如果你想找人陪,做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或者想恋爱,一定要跟我说。”
“或者想恋爱,也可以找我……帮你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