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嘭的一声砸上。
李弦铁青着脸,一步步逼近曲奇。
“住不下你了?还是看见我就烦?曲奇,你想搬去哪?”
曲奇被逼退到墙边,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努力镇定地开口,“分手了就要……”
“分什么手!我同意了吗?”
李弦眼底的火星都要窜出来。他呼吸沉重,俯身盯着曲奇的时候,像一座大山直接吸走了所有的光线。
这样的架势,不动手却比动手还可怕。
曲奇全身汗毛直立,夹住肩膀缩紧头。
他从没见过如此狂躁的李弦,更害怕下一秒拳头会落到自己脸上,浑身禁不住开始颤抖。
头顶的呼吸奇怪地停了一拍。
很快阴影远离,灯光又打回头上。
声音听起来依然不耐烦,却似乎在克制,“怕什么?我又不动你。”
但曲奇仍在抖。
李弦长长出气平复情绪,随意地转移视线。
三个纸箱落在视野里。
明明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却从脚底开始渗出丝丝凉气。
很多琐碎的片段都在脑子里迅速拼接重构。
他眼神冷下来,捏住曲奇下巴强迫对视。
“所以,我哄你的时候,你却在想怎么离开我,是吗?”
对方吃痛,却没有太挣扎,只是咬得嘴唇深陷,泪花闪烁的眼里只有倔强。
看着他的脸,李弦竟想到了昨晚。
自己抱着哄人时,对方也是现在这样吗?
他突然感觉心痛又无力。
四年的感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手指松开,他别开眼,哑声道,“把东西收回去,我就当没看见。我们,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不要。”
对方很坚决。
已经逐渐压下的愤怒又重新燃起,李弦被彻底激怒了。
他喘着粗气盯紧曲奇,又回头看箱子,紧接着起身就是一脚,纸箱被迫飞出好远,在地上发出沉闷可怜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起。
客人似乎也听到这声异响,开始剧烈砸门。
“阿奇,你没事吧!开门!”
是李真的声音。
李弦立刻望向曲奇,目光惊疑不定。不等对方起身,就高声命令:“不许去!”
不料曲奇低着头,反而越走越快,马上开了门。
“你——”
李真上前一步,挡住李弦伸来的手,“分手了还拉拉扯扯?像话吗?”
“滚!”
李真嗤笑一声,把曲奇护在身后,跟李弦面对面对峙。
两人谁也不肯退后,甚至隐隐有推搡的趋势。
就当李真撸起袖子想要动手时,胳膊忽然被人轻拽一下。
曲奇上前,与他肩并肩,对着李弦。
“我想搬出去。”
“你确定?”
李弦不气反笑,把牙咬得咯吱作响。
他看着曲奇安静点头,转身看向后面的搬家师傅:“三个箱子,谢谢!”
不知为何,虽然呼吸重得吓人,但李弦不再出声。
连李真和搬家师傅从身边穿过,他都只死死盯着曲奇,一动不动。
桌上的戒指亮得刺眼,鲜花也娇艳欲滴,李弦失魂落魄地看着它们,充满困惑。
之前不是闹过很多次分手吗?
怎么这次就严重了呢?
似乎有什么声音想要跑出来,他张开嘴,却只听到嘶嘶的气息。
顺利搬出,曲奇也没觉得轻松,反而心头像阴雨天潮闷,整个人提不起神。
他一路浑浑噩噩,直到简陋的行李被摆到主卧门口。
“喂醒醒~”
眼前出现一张少年脸,“你能自己收拾吗?要不要我帮你?”
曲奇勉强笑着摇头。
等拆箱子时他才回过神:主卧比次卧大得多,应该多a钱的。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争执了,李真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就这样吧。
况且,他现在只想上床睡觉,一切等明天再说。
睡衣还在箱子里,他拆开封装忽然想起应该先开空调,转身去按遥控器,不料按了几下都没反应。
坏了?
……算了,明天再修吧。
草草铺了被窝,他刚钻进去,就见李真推门进来。
“怎么睡这么早?”
他应了声,李真就大剌剌坐到床边,说:“阿奇,我出去一趟,明天回来。”
“干什么去啊?”
李真指了指身后的相机包。
他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但只接自己喜欢的活儿。
今天客户的需求是趁着满天繁星和日出拍纪念照,所以他大半夜就得上山。
如果不是曲奇状态不好,他是真想拉着一起。
但曲奇光听着就很累,疲倦地笑笑,把被子裹更紧。
李真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被子。
又往旁边捏两把,然后脸皱成一团。
“这么薄,怎么不开空调?等着明天感冒?”
这个时间还没暖气,带过来的被子又很薄。曲奇懒得买,只想凑合一晚。
但李真不乐意,不由分说就把他拽进了自己房间里。
被子蒙在了头上,空调暖风流动起来,带着李真刚点的海盐味熏香逐渐飘满了房间。
李真又开了加湿器,才把大灯关掉,屋里只留摇曳的烛光。
“能睡着吗?要不要给你唱摇篮曲?”
“唱啊,别哔哔。”
曲奇下意识接道。
这对话一下回到了之前互相斗嘴的状态,李真扶住门框吃吃地笑起来。
曲奇呆呆扬起脸,隔着烛光看他。
“晚安,好梦。”
他轻声说,关上了门。
清晨,李真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屋,第一个动作就是推开门小心看床上的人。
没醒。
他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跑去洗澡。
但洗到一半才悲催地发现——竟然忘带睡衣了。
昨天爬山出了一身汗,他不想再穿旧衣服,只好空心套上羽绒服。
他想:速度快、动作轻,就能不知不觉偷出睡衣。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打开箱子,曲奇就醒了。
“唔……你回来了?”
羽绒服够长,屋里也够暗,但李真还是下意识把柜门挡在了前面。
他支支吾吾道:“嗯,你睡,我去那屋……”
“太冷了。”
曲奇头压枕头示意,“一起睡吧,都暖热乎了。”
‘刚买了新被子’一下被咽回肚里。
李真慌乱地应着,手从薄睡衣换到了加绒款。
这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但距离上一次也已经好几年。
李真莫名地紧张,总害怕心跳声太大会被对方听到。
被子里有一股暖烘烘的好闻气息,不确定是香薰还是信息素,总之柔柔的十分上头。
他偷偷地吸个不停。
枕头下还压着电脑,估计昨晚曲奇睡不着又加班干活了,所以大上午被吵醒还能继续睡着。
李真又愉悦地偷偷吸气,缩到被子边缘,打量曲奇的脸。
真好看。
和6年前一样,还是薄而立体的一张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使闭上,都能透过垂长的睫毛和上扬的眼角,想象下面到睁开是多么的惊艳。
他想凑近点,可稍一动被子就发出巨大摩擦声,简直要把人吵醒。只能老老实实地憋着,靠气味解馋。
但,还是很高兴。
一觉睡醒接近傍晚,俩人饿得不行,火急火燎吃完饭才找个草坪晒太阳。
阳光已经逐渐微弱,照在人身上淡薄朦胧,有种平和的岁月静好。
李真坐在椅子上,欣赏随着曲奇抬手时隐时现的夕阳,身后忽然传来几声争吵。
他好奇地转头。
只见一对情侣正在争执什么,牵着的金毛百无聊赖,看到李真立马摇头摆尾想扑上来,又被女主人一把扯住了。
两人争执更凶,隐隐听见什么‘不负责任’‘照顾’‘别管’的词汇。
李真不八卦,但看到宠物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曲奇特别喜欢猫,甚至大学还加入了流浪宠物救助社,一直说有了房子就养好几只。
但和李弦恋爱四年间,一只也没养。
这一定有问题。
他垂眸思考了会儿,转头看向曲奇。
“你想不想养个宠物?”
曲奇被夕阳晒得浑身发暖,感觉自己正像电池一样慢慢回电,正想伸个懒腰,忽然听到李真问,口吻还很正式。
他立刻摇头,“算了吧,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李真反问。
曲奇就笑,也不反驳,慢慢垂下眼,就差直说:我不好。
没争取到同意,李真也没放弃,一直搜索各种领养活动,还替曲奇报了名。
“有空就去,反正你周末也没事干。”
“行行行。”
曲奇忙着收拾房间,态度极其敷衍,看着崭新的羽绒被有点为难。
“这多少钱?还有房租我多a点吧,一起转你。”
李真本来在椅子上瘫成一团泥,突然像针扎了屁股,一下跳起来,
“跟我谈钱?你跟我谈钱?”
他像受了奇耻大辱,不甘心地嚷嚷起来,“阿奇你太过分了!我妈要知道你给我钱不得打死我?你饶我一命吧,真想报答,以后天天端茶倒水暖被窝,我还能勉强答应。”
“想屁吃,滚边去。”
曲奇甩他个白眼。
他和李真之前玩的时候确实总是李真出钱他出力,但现在自己能挣钱,就该另当别论了。
他想了想,“最近屋里需要添置很多东西,我来买吧,别跟我抢。”
“好的遵命!”
李真又变成嬉皮笑脸,凑过来一脸找打,“那要不要一起洗澡啊,我请你,不要钱。”
“滚远点。”
“好嘞。”
李真离开后,曲奇打开购物软件。
……还好羽绒被价格不算离谱。
他舒了口气,又顺手检查一遍存款余额。
小六位数,不算多,但都是自己挣的,是自己坚决独立的基础。
上滑退出,他刚想关掉手机,一个电话跳出来。
署名李弦。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起来。
对方声音却很冷酷。
“在哪住?给你送点东西。”
这毫不温情的声音让曲奇的情绪也跟着往下沉,说话也生分起来,“谢谢,不用……”
“花园小区2栋516。”对方问,“你下来,还是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