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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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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什么?”

“在那儿站了半天,嘀嘀咕咕的。”

“跟你没关系。”连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车厢里略显昏暗,他干脆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司机老张很有眼色,不用听吩咐,就很快就将车子开走了。

陈稳心里有些不舒服,连战一这样她就不舒服,她要求他热情,可是他过分热情了她又觉得烦。

她想找借口跟他说话,可是又张不开嘴,最后只能别别扭扭地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连战在黑暗中抬起眼皮,有一瞬间的迷惘,不禁轻声笑了一下,“你还会关心我?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死了呢。”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陈稳知道自己没有底气,她时常这样玩弄他、折腾他,但是这两年连战的反应确实越发跟之前不同,展现的不是锲而不舍,更多的是疲乏,是不耐烦。

她知道他爱她,可是他给她的感觉是并不喜欢。

他讨厌她这样的性格,讨厌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只是他没办法,他们之间纠缠了太久了,而她又那样会撒泼,他没办法的,她知道。

可是,这不是也变相地说明,他并没有那么深爱么。

现在她还年轻,长得也漂亮,如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她就只剩下一副难缠的性格,他还会喜欢还会爱吗?

她不确定。

她向来不敢伸手要自己不确定的东西。

连战忽然说,“我要订婚了你知道吗?”

语气有些低沉。

“什么?”陈稳吃了一惊,下意识回问到,“谁?”

连战嗤笑:“装什么,你不是早盼着了么,你那个温柔知性的方怡姐姐。”

陈稳一时沉默了下来,不知道怎么说。

忽而,车子到了云湾,拐进了连战一人在外面的家,是北京三环内的一幢高级别墅,四周高楼林立,是一块闹中取静的风水宝地。

陈稳想,他说得对,他跟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其实隐忍屈就了很多。

她试图理解他,可又生怕被此时的心情摧毁了之前暗自下了多年的决定。

正欲开口,老张忽然停下了车,转头对连战说:“陆小姐来了。”

陈稳随着车子的大灯往前方看去,果然是一个穿着优雅的时尚女郎。

陆方怡跟几个月前见面时稍稍有些不一样了,减少了些留洋归来的千金大小姐气息,多了一丝沉稳,一丝知性。至少,陈稳想,让她在这样的深冬里光着大白腿穿短裙,她做不来,这辈子都做不来。

连战下去跟陆方怡说话,推开车门之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交代,甚至这次他看都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这不禁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子闷气。

老张有些尴尬,眼睛从前排中央的后视镜里看她,问她要不要先把车子开进车库里去。

放在以前,陈稳一定心想眼不见心不烦,早不想看见这对狗男女,可是她这次偏偏还就要折磨自己了,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看他们怎么订婚,怎么拉扯,看他们大半夜的到底要说什么。明明是早就有过男女之实的前男女朋友,连战却还总在她面前骗她,说那是一个不能言说的误会。

怎么可能不能说,她不傻,她知道他是个骗子。

她在车里等着,司机也下去了,拐到车屁股后面抽烟。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双手环胸直挺挺地坐在车后座,眼睛直视着车窗外的男女。

年龄相当,家世相当,从小又是朋友,父母相识,两家家庭关系也还不错。

其实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

可是连战偏要将她拐上一条绝路。

她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她不是陆方怡,很多事情就是想,她也不能干。

谷阳、连家,这些都是她的恩人。虽然他们待她亲如骨肉,可是如骨肉,毕竟不是骨肉。她在连家长到二十四岁,住了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她从没有任何一刻,没有任何事情敢忤逆连家人的心思。小到早餐吃什么,衣服穿什么颜色,高中选文理科,大到毕业后找工作,乃至之后的姻亲也一定是他们一手包办。

他们喜欢她,对她好,其中不是没有她伏低做小,从小就有一份寄居人下的自知之明与隐退忍让之心的原因。

在这十七年里,她唯一能用心对待的,可以毫无顾忌表达自己想法的人,只有连战,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才会在六七年前他生日那天睡了他。

她也不想那样,她是把他当哥哥的,可她受不了别人对他笑,尤其是与他年龄相仿长得又漂亮的女生。

那年,他生日,他跟别人在外面喝酒喝到深夜,她守着生日蛋糕给他打了好多电话他都不接。回来之后,送他的人有很多,有男有女,俊男靓女。

那天,她就那样站在狭窄的胡同里,站在四合院门口的青石阶上等他。

看他被女生搀扶,看他被女生调笑,看他因为醉酒而红了的脸和醉醺醺却又明亮的眼睛。

一时鬼迷心窍,她就是那样做了,像在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却突然有一个女生笑说:“小妹妹,你对你哥占有欲还挺强啊,你放心,等我当了你嫂子,一定待你不薄。”

连战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对了,他笑了,他当时对那个女孩子那样子地笑了,笑得温和又宽容。那样子的哥哥,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让她深觉刺眼。

所以她才嫉妒了,才趁他喝醉了酒,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然后赤条条地躺进他的被窝,生涩地仅靠中学生理课上学到的知识去撩拨他。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可那年十八岁的她就是足够大胆。

-

陆方怡走了之后,连战挥手让老张把车子开进去,他看也没看她一眼,自己径直进屋子里去了。

她不禁更是由心底生出一股子闷气,想大大地作上一番——他不来哄,她就不下车。可是太晚了,今天是除夕,这样一年才会有一次的好日子,已经折腾了这么久,不该再让他疲惫了。

所以,她有时候还是挺懂事的么。她想。

-

连战的别墅里有一个常年照顾他起居的保姆,姓王,单名一个玲字。今年不足五十,却在连家已经待了二十多年,是连家的老人了。

连战指了指跟在后面的她,对玲姨说:“把二楼那件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

“啊,你们吵架了?”王玲诧异,下意识反问道,问完才知道自己多嘴了。

她是早知道连战和陈稳之间的关系的,只是嘴巴紧,这么多年谁也没说,哪怕是谷阳时常让她到皇城根下的那处四合院的家中去帮忙备饭吃饭,她也没透露过一分一毫。

或许,这就是她能在连家久待的原因。

“不用!”陈稳沉沉扔下一句,鞋子也没换,就自己噔噔噔地飞快跑上了楼。

这里她住过不少时间,轻车熟路。

她上楼之后,王玲有些心虚,轻手轻脚挪近连战,压低声音说:“你惹着她了?”

连战失笑,无奈揉了揉眉心,熬得久了眼眶都有些僵硬发涩,说:“不用管她了,你先去睡吧,太晚了。”

“那什么,”王玲突然说,从医药箱里翻出几瓶药水和一圈纱布,“刚老张跟我说你受伤了,在腿上,伤着哪了我看看。”说着就要蹲下。

连战往后退了一步,说没事,“你歇着吧,一点小伤。”

说完就准备上楼,步伐刚迈上两层台阶,突然顿了一下,回头说:“别告诉稳稳,她总是爱小题大做。”

王玲欣慰笑道:“她那是关心你。”

-

半晌,陈稳睡在客房里,连战的房间就在她楼上,三楼,一整层都是他一人起居的地方,是比她在锦绣小区里租的房子大了许多许多。

突然,连战推门进来,敲门都没有敲。

真是没有礼貌。

连战见她和衣躺在床上愣怔怔地看天花板,外面的羽绒服都没脱,仅仅只是把鞋子蹬掉了,就转身进了里面的衣帽间,过了一会儿又抱了一床蓬松而轻盈的被子进来,说:“你就这样睡?”

“不关你的事。”陈稳还有点余气。

连战也不跟她多计较,这么多回了,早已习惯,更何况今天真是累了。除夕夜过成这样,让人丧气。

他把被子扔到她身上,说:“脱了衣服睡。”

“我说了不要你管!”陈稳忽地坐起,狠狠往他身上扔了一个枕头,骂道:“你滚出去!”

连战不禁想发火,这么宠着她、惯着她,到头来却只是肆无忌惮地骑在他头上拉屎。

“好了!”语气不禁有些加重,眼神也凌厉起来。

陈稳被吓了一下,随即就又不怕了,反而又挑衅地往他身上扔东西。

连战深呼吸两下忍住怒火,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枕头扔回床上,其他的东西也归置原位。

转身出去之前说:“我去给你拿点水,你先换衣服。”

“我不是小孩儿了。”在他关门出去之后,陈稳对着被合上的门板说。底气到底有些不足。

她不懂,连战那样豪气的人,在她面前却总是这样唯诺,即便是发火,也有分寸。

或者说,除了在床上,他就没有没分寸的时候,时常都是包容的。

她不喜欢他这样,她觉得心里厌烦。因此在连战给她端来一杯温水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泼在了他的脸上。

连战气急,直接豁然起身把她扑倒在床上,以近在咫尺的距离眼睛看着她的眼睛,说:“别闹了。”语气有隐忍,眼神有悲伤,像是实在无可奈何了。

“我喜欢你,但我不欠你的。别太作了,听见没有。”他说。

陈稳忽地鼻头一酸,情不自禁红了眼眶,表情与鼻间喷洒出的气息比他还委屈。

连战用大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一档,说:“哭什么,我说话又不重。”

“可你就是说我了。”她委屈地诉说。

可再怎么说,都是最表面的东西。她说她不想喝水,说她讨厌他,说她今天晚上本来要在医院值班的,却硬生生被冉露弄到了那种鬼地方去,现在还要在他的破别墅里受苦。

越说越委屈,可是,说来说去,更具体的,更重要的,她却不说了,话到嘴边又被她压到心底。

她觉得难以启齿,总不能说她讨厌他见陆方怡吧。明明之前是她逼着他分手的,甚至还找了一个外人联合作戏来欺骗他,还是以那种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方式。

现在呢,她明明做到了,如愿以偿了,却又突然后悔,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可是连战是个笨蛋,她不说,他就永远不懂,只会撒谎说他最了解她,最爱她。

他永远不会懂,他总以为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只要隐忍、退让、包容就好了,完全不用解决根本问题的样子,所以他们才会走了六年多还是如今一团乱麻的样子。

她再一次让他滚出去,他就照做了,然后很久之后也没有回来,陈稳在这样的场景里,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伴着窗外孤独而清冷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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