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衡从楼上宿舍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他进入室内,门板瞬间隔绝了外面呼啸扫荡的寒风,一阵暖意袭来。
屋子里的大灯已经关掉,只余冉照眠桌上的一盏台灯亮着。
柔和的光线扩散到整个空间中,在这冬日里显现出几分静谧的安定。
冉照眠已经爬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着了,今天的床帘是敞开着的,脑袋的朝向也靠近祁砚衡的床那边。
祁砚衡放轻动作,准备去洗漱。
可人似乎没有睡瓷实,一点轻微动静都惊醒了他。
冉照眠从柔软的被子里抬起了脑袋往外探,眼睛都还未完全睁开,眼睑困成了一对大双眼皮的模样,迷迷糊糊的。
“回来了?”
祁砚衡轻声道:“没回来,你在做梦。”
冉照眠悬空的脑袋缩了回去,躺了两秒,又陡然撑着胳膊往外努力睁眼看他,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祁砚衡笑了:“回来了,睡吧。”
冉照眠这才放心下来,彻底闭上眼睛,重新埋进了被子里。
只是闷在里面嗡嗡的声音响起,或许是困极,声音断断续续的:“脚……脚不要……我脑袋。”
说完也不管人的反应,陷入了沉睡中。
祁砚衡洗漱完收拾好的时候,已经转点。
他将冉照眠桌面上的台灯关掉,然后上了自己的床铺。
在准备躺下的时候,突然想起冉照眠的睡前呓语。
哦,对方说的是,脚不要对着他的脑袋。
“……”
祁砚衡背靠着墙在黑暗中坐了几息,没忍住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拿起枕头调整了朝向。
现在,他和冉照眠是脑袋对着脑袋了。
之前对方的那张床位上没有人,祁砚衡又习惯远离中间连接处的方向。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人睡得这么近。
黑夜越发显得寂静,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张床帘。
总感觉对方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是陷入深眠而有的均匀平稳。
祁砚衡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不习惯而睡不着,没想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冬日的天亮得更晚,所以他醒的时候还没看时间,就知道睡过了。
他倒也没急,只是拿过手机看了下有没有重要消息。
处理完后,就起了床。
天气愈发冷,冉照眠还在呼呼大睡。
睡姿一如既往的乱糟糟,整个人趴伏着,像是挂在床沿上。
祁砚衡伸手托了下对方的脑袋,想把他往里扶一点,免得他又翻了出来。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冉照眠动了动,最后偏过了头。
热腾腾的脸颊正好就盛在了祁砚衡的掌心中。
祁砚衡手一顿,最后还是没忍住手指蜷缩捏了一下,满手的细滑柔软。
他神色不变地让人重新枕在了枕头上,收回手去洗漱。
在做完一切后,祁砚衡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准备回家。
准确来说,是回祁浔舟的房子。
他从小跟着祁浔舟长大,自然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一起。
只是年岁大了些后,他就搬了出来。
但俩人关系好,祁浔舟那里也算是他的家。
对方工作忙,经常满世界飞。
所以难得碰到两人都有空的时候,会一起吃顿饭。
祁砚衡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屋子里一片寂静。
祁浔舟生活日夜颠倒,现在还在睡觉。
祁砚衡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处理工作。
家里的阿姨知道他的口味,送上一杯热咖啡后,安静地离开去准备午餐。
约摸半个多小时后,客厅里才有动静响起。
祁砚衡扭头看了眼还没完全打起精神的祁浔舟,家里的阿姨已经习惯雇主家的生活模式,熟练地送上一杯红茶。
“你昨晚工作到几点?”
祁浔舟不在意地笑了笑,过来窝进沙发里,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后颈。
“不知道,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这学期开学的时候薛恒跑到学校找你了?”
祁砚衡一边打字一边随意“嗯”了声。
话音落下,身后就传来了对方的一声低骂,带着十足的厌烦。
“抱歉,我的锅,怎么不跟我说?”
祁砚衡停下手,扭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已经锅多不愁了。”
祁浔舟笑了出来,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们又要处成兄弟。”
“别,我交朋友也是要挑的。”祁砚衡开玩笑道,“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眼。”
祁浔舟开口解释:“这件事我必须替自己澄清下,我还不至于饿到那种地步。”
“我和他真不熟,就工作项目中说过几句话,谁知道他这么神经,居然还去骚扰你了。”
说到这里,祁浔舟骂他道:“话说你是什么毛病?和我前男友做什么朋友?你们背后蛐蛐我呢?”
祁砚衡平静回复道:“你可以当做是对你眼光的认可。”
这话倒是没有瞎说,祁浔舟眼光高,只要是能到达让他交往那个地步的,都是人中龙凤。
祁砚衡从小被他带着长大,就算差了8岁,也导致后来两人的交友圈有很大的重合。
对方的每个前任祁砚衡都认识,其中很多都是品行好、才情高的人。
有时候互相欣赏、聊得来,渐渐成为朋友都是顺其自然的事。
祁浔舟从小就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行事随心所欲,又在时尚圈工作。
交往对象大多也是极具话题性的人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总容易在圈子里引起讨论。
有些人根本分不清谈恋爱的其实是祁浔舟,只能看到祁砚衡和那些人关系不错。
又加上他那张一看就不安分的面孔,谣言应“运”而生。
但祁砚衡不怎么会因为流言蜚语影响自己的交友和处事。
该怎样还是怎样。
祁浔舟继续道:“还有,别说的像只有你背锅一样,有多少人来找我打听你,那都是我在前面替你负重前行。”
甚至因为祁砚衡对这些事感到厌烦,从来不理会,需要祁浔舟处理的要更多。
祁砚衡耸了耸肩。
两人也不再谈论这事,祁浔舟问道:“下周和我回趟苏市呗,看看老爷子。”
祁砚衡的手一顿,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向爷爷问声好。”
祁浔舟有些头疼:“还生老爷子的气啊?”
“没有生气。”祁砚衡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些失神,“就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他老人家相处了。”
祁浔舟正要说些什么,祁砚衡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如果当年你也知道那事,你会瞒着我吗?”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祁砚衡笑了出来:“看,你不会跟着他们一起骗我。”
祁浔舟叹了一口气。
“我之后会另选时间自己回去。”祁砚衡转移话题道,“而且我下周有别的事。”
“你要去干嘛?”
“有个社团活动。”
祁浔舟想了想:“大三不是基本不参加社团和学生会了吗?”
“作为前社长,之前的成员邀请了我,策划不错。”
祁浔舟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挑了下眉尾。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笑道:“行,玩得开心。”
-
包裹在周身的水流维持在近三十度,是一个很舒服的温度。
室内潜水场馆设计成洞穴和沉船场景,色彩斑斓的鱼从周围游过,最大程度模拟了海洋馆的模样。
冉照眠在肺腔的空气快要到达极限时钻出了水面。
很快,身边另一道“哗啦”声响起,是余弥。
两人摘掉了泳镜,呼吸都有些不稳。
余弥喘着气感叹道:“你刚刚潜到多少米了?有10米吗?”
冉照眠抹了一把脸:“12.”
他刚刚是从深水区出来的,一旁有教练看护着,倒也安全。
余弥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牛!我憋不了那么久。”
冉照眠的课余爱好很多,可能平时总是在一个热闹的环境里,被人群包围着。
所以在一些爱好上,他比较青睐于单人的环境,给自己充充电。
比如会去舞社自己找个空房间,一个人跳舞出一场大汗。
或者像现在这样,进入水底的世界,屏蔽外界的说话声,只能感受到汩汩水流。
很舒服,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两人上岸去洗澡,出去觅食完补充好能量后,又进了一家陶瓷手工店。
他们俩能玩在一起,并不全是因为幼时情谊,而是本身的兴趣爱好就很相似,都喜欢探寻尝试新事物。
两人面对面坐着,准备制作自己想要的瓷器,一边聊着天。
“对了,我上次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说下次见面和我说的!”
冉照眠垂着脑袋,轻巧应道:“对,下次啊。”
“冉照眠!”
冉照眠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在追人。”
“什么?!”
余弥一惊,手下一个用力,掐断了陶泥。
冉照眠上身敏捷地往旁边伏倒,陶泥在电动转盘的飞速运转下,正好“咻”的一下从他头顶横空飞过。
“你要杀了我吗?!”
余弥:“……你的脑袋还在!”他现在很急,“你追人啊?!你?!”
“对,我。”
冉照眠和他的关系太过亲近,就算不说也会被对方发觉不对。
所以他也没想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遍。
“你为了美色不要命了?!”
冉照眠强调道:“你对那个美色的级别一无所知!我第一次见他他就没有穿衣服!!”
“那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收场?”
冉照眠抬头:“收什么场?”
看到对方这幅管杀不管埋的小混蛋模样,余弥都有点想猛地晃晃他的肩了。
“你清醒一点,要是他发现你骗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