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莫听山」
张元宝是在当天晚上联系高幸的。
高幸发现了,这人很爱在夜里做决定,两人约好在两天后签订转让合同,舞室租借这事儿正式敲定下来。
一个问题解决了,紧接着就有下一个问题:因为张元宝和前任经营不善,舞室又是兼职老师居多,很多老师都跳槽去了其他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兼职,还都是初出茅庐挣点外快的大学生,担不起舞室“明星”导师的重担。
高幸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有影响力的老师,才能稳住学员。
唐冉倒是乐意帮忙,但她同时还在带少年班,忙着参加各种比赛,一个月能排两次课都算好的了。而她认识的大神老师也都有各自的常驻舞室,几乎抽不出来时间。
已经很久没发朋友圈的高幸破天荒发了条招聘广告。
第一个点赞的是温让。
高幸发现后,立马给他发消息:某人不是在图书馆查文献?
虽然温让休学了,但卷王的素养提醒着他,课业不能荒废,这些日子,他每天都会抽时间去校图书馆找些网上查不到的文献来看。
按理说,他不该秒赞。结果不光秒赞,还秒回了。
温让:某人文献看累了。
高幸:「抓住你了.jpg」
温让:需要老师的话,怎么不问问莫听山?
高幸:我和他都几年没聊过天了。
温让“正在输入”了一会儿,最终只发了个小狗拥抱的表情包。
舞室需要换名字,练习室墙上的logo也得跟着换。高幸想了好几个备选,还专门找人算了各个名字的吉凶,最终定为“X岛Dance Club”。
周六,练习室logo已经做好,安装师傅十点钟准时到了店里。
昨晚折腾得太久,高幸这会儿还有些睡眼惺忪,和师傅沟通好悬挂的位置,电钻声轰鸣,店里一时间吵得连手机铃声都听不到,温让打来的电话也被错过了。
logo是高幸自己设计的,找学设计的朋友稍微润色了一下,一座绿野小岛上顶着一个带有科技立体效果的X,右下角是一串英文花体字“dance club”,整体是绿灰渐变色,和灰色的墙体很搭,清爽又高级。
“小高,招牌快做好了。”师傅收拾着工具箱,说道,“我们老板让我问一下,你日子定好没?”
“哦对,定好了,下周五来装吧。”高幸说。
“好,我回去说一声,老板的意思是,尾款就等到装好招牌再结。”
“好的,麻烦了。”
等到师傅离开后,高幸脱下外套,卷起毛衣袖子,从商场的洗手间接了满满一桶水,毛巾拖把齐上阵,开始打扫舞室。
镜子太高了,上面的部分她擦不到,正要去找高脚凳,一只手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温让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这会儿也是轻装上阵,另一只手还拿了个干毛巾。
“又这么神出鬼没的。”
“诶,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哦。”
“可能是刚才在装修。”高幸把他的身子转过来,指着墙上的logo,“好不好看。”
“好看。”温让亲了亲她的额头,“果果女士的审美无需质疑。”
“刚来就喂我一嘴狗粮?”
一个高个子男人斜斜倚靠在练习室门口,黑色针织帽一戴,五官越发帅气凌厉,橘色的短款飞行夹克相当骚气,里面还露出一截黑T,深蓝色阔腿牛仔裤快要拖地,倔强地露出脚下那双价值不菲的奢牌滑板鞋。
时隔这么多年,莫听山还是潮得让人犯风湿。
高幸以为自己看岔眼了,试探性唤了声,“莫队?”
“还记得我呢。”莫听山走过来,身量比甚至比温让还要高一点,大骨架男人就是行走的衣服架子,“什么时候开业?”
“具体时间还没定。”温让说,“这不差一个明星导师镇场子嘛。”
“好说。”莫听山忽然抬手,重重地拍了高幸的肩膀一下。
女子纹丝不动,倒是温让瞪了莫听山一眼。
“不错,肌肉还算结实,没荒废太多吧?”
“回莫队,这几天恢复练习了。”
莫听山欣慰地点点头,像个老父亲,“很好。”
他会帮忙,高幸一点儿也不奇怪,毕竟温让跟她说过,莫听山是他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党。
“这儿就留给温让收拾吧,你跟我出去聊聊排课的事。”莫听山说,“对了,我跟以前队里其他几个职业舞者也打了招呼,三个月内他们任凭差遣,更多的时间我就无法保证了。”
“三个月完全够了。”这已经解了高幸的燃眉之急。
莫听山现在在hiphop和编舞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有他坐阵,学员只会多不可能少。
高幸本来想给莫听山倒点水喝,却发现饮水机的水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了。
“不用麻烦了。”莫听山从斜挎的胸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保温杯,“我现在都喝热水,养生。”
高幸盯着那个粉色的印着hello Kitty图案的保温杯,欲言又止。
“你这啥表情?”莫听山不动声色地拧开盖子喝了口。
“莫队,你有女儿了?”
“……也算吧。”
“?”
“养女朋友怎么不算养女儿呢。”莫听山脸是冷的,说出来的话却是滚烫的,“爱一个人就是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粉色凯蒂猫保温杯。”
“但——”保温杯盖子弹开,露出一根软胶吸管,“不用吸管是我最后的尊严。”
高幸倒是没打听过莫听山的感情生活,当年作为南城大学里和温让齐名的风云人物,莫听山的追求者数都数不清。
和温让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不同,莫听山经常参加文艺活动,成绩好就算了,长得帅,身材好,穿搭又潮,一看就是没有空窗期的顶级男大,追他的男男女女能从南城大学排到高幸他们学校。
虽然莫听山流传在外的“酷哥”、“浪子”形象根深蒂固,但高幸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女生搞暧昧,更没听说他交女朋友的事。
不过他有这样傲人的资本,现在谈恋爱也不足为奇。
高幸唯一好奇的是何方神圣能让莫听山这尊超级大直男捧着小巧可爱的hello Kitty保温杯喝水。
“不许用这么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莫队,我没有。”
“我这个月在南城,时间很灵活,下个月要去申城当评委,具体的时间我发你微信上了,你看一下。”
“好的。”
“高老板以后富贵了,别忘了我。”
“必须的,我有今天全靠莫队当年的监督。”
“搁这儿涮我呢?”莫听山笑道。
高幸发现莫听山好像比以前更松弛了,本科期间,他执着于赛事成绩,执着于带领团队拿下一个个荣誉,又拼命又紧绷,表情总是严肃的,玩笑更是不常开。
只要临近比赛,舞室的气压低得,路过的狗都得抑郁。
“高幸,认真做。”
“好。”
“既然你是温让女朋友,又是我以前的队员,咱们就是亲上加亲。”莫听山说,“你知道的,我这人有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但对自己人都很大方。”
“我明白。”
“你别光明白,做生意就需要经营自己的人脉,该用就得用。以前你拿舞蹈当爱好,但现在舞室是你吃饭的东西,跟爱好不一样的。”莫听山指了指心口,“跳舞用这儿,但是做生意,得少用这儿。”
“早上的叉烧包是不是没给你吃饱?”温让把脏毛巾浸泡在水盆里,“话挺多啊。”
“我不是在教育高幸。”莫听山说,“这不怕她吃亏嘛。”
“有我呢,不会吃亏。”
“得了吧,就你俩,一个赛一个菩萨心肠。”
“……”
“我难道说错了吗?”莫听山大马金刀坐着,开始“数落”对面的两人,“你,高幸,学语言的,跳舞纯粹因为热爱,那会儿让你去接私教课,不知道加课时费就算了,别人跟你撒个娇好家伙直接白送人家一节课。”
高幸默默垂下头。
“这只能说明阿幸善良。”
“闭麦,听我说完。”
“嗯。”
“你,温让,搞物理的,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现在处于半降落状态。”
“话也不能这么说。”高幸紧急护夫。
“你也闭麦。”
“噢。”
莫听山压了压嗓子,低音炮显得更加成熟,“你一心做研究,身上没半点铜臭气,这在21世纪属于是祖坟冒青烟的优良品质。就你俩这性格,如果这会儿来个人说自己超级热爱舞蹈,但是因为刚毕业没什么钱吧啦吧啦,求求你们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先学舞再交钱,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你俩咋办?”
“我思考一下。”高幸说。
“别思考了,俩大好人开店的下场只有两种,第一,你们遇到的也全是好人,店铺经营良好,第二,出现一个坏人,店铺倒闭。”
温让皱起眉头,“我俩也不是滥好人,有脑子的。”
“那你们还选这家店?”
“这家性价比最高。”高幸解释道,“而且老板以前也是舞者。”
“张元宝嘛,我知道他。”莫听山说,“他就是那个被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的滥好人。”
“……”
“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高幸,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不会局限于这开这一家店,如果以后要开分店,一家、五家、十家,从南城到江城再到申城,舞室规模越来越大,你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你俩有做长远计划吗?”
“没有。”高幸老实巴交,“舞室这块儿,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莫听山又看向温让,“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走一步看一步,所以你应该都想到了。”
“嗯。”温让严肃点头,“你说的我都考虑过,反正资金不会有问题。”
“我知道你有钱,也舍得为高幸花钱,资金当然不是问题。”莫听山说,“但是管理呢?”
高幸坚定地举起手,“我可以去考MBA。”
莫听山和温让双双看向她。
“对于店铺的经营管理我确实没经验,但从我决定盘下这间舞室开始,我就思考过个人规划。”高幸吐了口气,把这些天的想法都倾诉出来,“我想的是,先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把还没解决的事都解决好,稳定下来后,最迟明年年底着手考MBA,国内外的院校我已经看了几所,还没完全确定。”
莫听山用眼神询问温让:这事儿你知道吗?
温让摇摇头。
“我觉得不错。”莫听山说,“多学点儿东西总是没问题的。”
“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的。”温让说。
“本来是打算等舞室这些事尘埃落定再和你商量的。”高幸看着温让,“但既然现在提到了,我也参考下你们的想法。”
莫听山的大拇指顶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完全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们好好选择学校。”温让说。
“好。”
“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刚才被莫听山点拨了一通,两人都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俩要是真的发达了,这份子钱我得随多少才不至于丢了面儿。”莫听山语重心长地说,“要不你俩趁着还没发家致富把婚结了吧,给我省点奶粉钱。”
温让微微一笑,“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