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浇灭了最后一点夏天的暑气，突如其来的降温，大家返校时都穿起了长袖长裤。
程菡还戴起了口罩，昨晚和林敬驰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两人都没带伞，淋了个透心凉，本来应该赶紧回去换下湿衣服洗热水澡，但路过街边一家便利店时，林敬驰提议先进去避雨。
当时，雨势越来越大，她也有私心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就同意了。
等到雨停，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被店里的空调吹干，慢慢游荡回到家，虽然及时洗了热水澡，但今天早上起来还是难以避免地鼻塞了。
她知道这是自己感冒的初症状，亡羊补牢吃了感冒药，躺下继续休息。
到了下午，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收拾东西返校，今天下午公交车上人挺多，她自觉戴上了口罩，这会儿公交车到站停下，她挤出人群下车，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回过头，是杨灵。
程菡没想到她今天来得也这么早，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杨灵穿过几个和她们穿一样校服的同学，奔跑到她身边。
“你怎么戴口罩了？”她好奇问。
程菡：“有点感冒。”
“怪不得，但戴口罩也太闷了吧，耳朵还勒得疼，你要不然还是摘了。”
今天是阴天，空气中仿佛积压着厚重的水汽，加上刚才车上人又多，程菡也感觉有点呼吸不畅，听她这么说，将口罩往下扯了扯。
长长地呼吸了一口，通畅不少，她又将口罩戴好，侧头问：“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昨天不是跟我爸妈回我外婆家吗，作业有一点没写完。”她笑嘻嘻的，剩下的不用多说，程菡懂了，是提前回来抄作业了。
只不过有一点没写完，程菡觉得她还是说得太保守了。
但自己也不拆穿她。
“说起来，你昨天去林敬驰生日，怎么样？”她转移话题，问道。
程菡：“什么怎么样？”
“好不好玩？下午是去唱歌吗，他叫了哪些人？”
“还好吧，没有叫很多人。”大概是顾虑不熟的人聚一起玩不开，他没有像雷项明上次一样叫了他外校的朋友，除了戴玥，邀请的都是她们班，还有年级里经常一起打篮球的男生。
“雷项明，汪鹏，黄健泽他们，还有李恩——”
“什么！他也去了？早知道我昨天不跟我爸妈回去了。”她一脸懊悔。
程菡：“我记得我提前和你说过。”
“有吗？说过吗？那我可能没听清。”
她装傻，程菡无奈笑了笑。
程菡知道她纯粹是不好意思来，虽然她之前总嘲笑余真真怂，其实两人半斤八两，说不定她还不如余真真。
余真真知道鼓起勇气去加方序南q.q，她之前说要李恩的联系方式，恐怕只是口嗨。
“没事，还有机会，我有李恩的号码和q.q，你要不要加他？”
“啊，你要到了？怎么要到的？”
“这不重要，”程菡说，“你要加吗？你要加我问一下他。”
“不用了吧，我这周没带手机，而且我觉得帅哥还是用来欣赏比较好，欣赏，不要打扰，高中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影响学习——”她振振有词。
程菡噗嗤笑了一声。
她搂住程菡手臂左右晃：“啊啊，你别笑了，不许笑！”
“好，我不笑了。”程菡手都快被她晃脱臼了，“你想学习，不想恋爱。”
“就是！哦，对了，昨天戴玥去了吗？”
“去了，带了一个她的朋友。”
“朱诚？”
“不是，女生，应该是她闺蜜。”程菡说。
杨灵：“其实我觉得她有点那个。”
“什么？”
“没边界感，上次她不是玩大冒险输了吗，找林敬驰陪她唱歌，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后来越想越不对，她干嘛要找林敬驰陪她唱啊，当时童思然都在，我要是她肯定找一个别的男生，你说对吧？”
程菡“嗯”了一声。
“林敬驰也挺没分寸的，童思然也是脾气好，当时都没生气，但我听说他俩分手可能是因为戴玥，戴玥昨天有没有和他唱歌？”
程菡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没有，但我和他唱了。”
杨灵脸上的表情变得震惊，但很快，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怕她误会：“那没事，反正他现在没女朋友，唱就唱，唱到天亮的都没问题，不过——”
程菡知道她想问什么：“玩游戏输了，要找一个男生撒娇，我不会，就找林敬驰和我唱歌。”
“哦，正常，我也不会撒娇，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你们唱的什么歌啊？”
“爱情转移。”
“我也喜欢这首歌！之前还单曲循环——”
“好了，你该去补作业了。”走进校门，程菡卸下自己胳膊上的手，在通往寝室的分叉口和她分道扬镳。
杨灵挥着手说拜拜，迈着不想学习的步伐，痛苦地往教室赶。
赶到一半，她猛地停下脚步。
没记错，上次戴玥和林敬驰唱的是富士山下吧？爱情转移和这首曲调一样。
程菡她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
一如往常，程菡是第一个到寝室的。
大概是中午又吃过一次药的缘故，收拾完东西，困意找上头来，她关上寝室门，脱了外套爬上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是室友们的到来。
徐乐薇破门而入，放下东西，发现她在睡觉，走到她床边关心问：“程菡，你不舒服吗？”
“有点感冒。”
浓浓的鼻音怎么听都不像有点。
徐乐薇：“那你晚自习要不要请假？”
“今晚没有周测，请假的话我们帮你和老班说一声就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王秋云，突然插话说道。
徐乐薇：“对，反正老班好说话，病假肯定给批。”
“不用了，”她吃过感冒药，自觉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没有严重到要翘掉晚自习，而且她有点担心林敬驰，上次他淋雨就请了一周病假，昨天他先送自己回家，后来又下起了雨。
也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淋雨生病？
程菡坐起，穿上外套，将被子推到里侧：“我只是有点鼻塞，如果真的很难受，我会去校医室的。”
见她坚持，徐乐薇和王秋云没再说什么。
等徐乐薇收拾完，三人一起离开寝室。
现在是晚饭点，徐乐薇和王秋云准备去食堂吃饭，程菡说自己现在不饿，也谢绝了她们给自己带饭的好意，独自先回了教室。
林敬驰不在教室，不过他应该已经来过了，书包放在课桌上，仔细一看，书包拉链还挂上了昨天自己送的礼物，她和李恩一起去买的那个篮球小挂件。
心里的一点担忧烟消云散，还不由得冒出一丝丝甜，她压下弯起的唇角，快步回到自己座位。
晚自习是六点半开始。
六点过后，陆陆续续很多人都到了，六点二十的预备铃响起，林敬驰一只手抱着篮球大步踏进教室，另一只手拿着半瓶矿泉水在喝，程菡起身去教室后接水，两人差点撞上。
少年眼疾脚快地往后退了两步，矿泉水瓶偏离唇边，洒出几滴，和热汗一起滚进领口里。
不过见是程菡，他没有生气，反而挺开心地笑了，将球抛到角落里，走了过来。
现在没到冬天，大家不爱喝热水，程菡过来接水时刚按下烧水的按钮，红灯还是灭的，她在等水烧开。
林敬驰走到饮水机旁，百无聊赖地靠着旁边的墙，低头看着她。
炙热的目光难以忽视，程菡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打球打得有点累，站会儿。”
累了不应该坐下歇息吗？
程菡没说出口，捧着杯子继续等。
大约一两分钟过去，她听见雷项明叫他，他回了句“别喊”，朝她走近一步。
“程菡，你要吃糖吗？”他突然问。
程菡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口袋里，自己拿。”他说完，程菡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校裤口袋，确实有一条鼓鼓的痕迹，但很快，她摇摇头，移开了视线。
“我手上都是汗，脏——”看着少女垂落轻轻颤动的眼睫，林敬驰暗骂了自己一声，丢掉手里的矿泉水瓶，大步跑出了教室。
再回来，他两只手湿淋淋的，甩了甩水珠，走到雷项明桌前，毫不客气地拿走了他一整包面巾纸。
不管对方鬼哭狼嚎，他擦干净手，摸出口袋里的糖，放到饮水机前。
“给你的。”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了，走得有些急，面巾纸也落下了。
程菡看着那一条糖，原味的阿尔卑斯。
上次春游她买的就是这个。
来不及多想，张志宏抱着备课本进班，她赶紧接好水，将那条糖塞进校服口袋，回到座位。
......
程菡这次的感冒有些顽固。
喝了两天药，症状没好转，反而加重了，一开始只是鼻塞，现在嗓子也哑了，说话像残破的铜锣，难听到她自己都受不了。
林敬驰也发现了她身体不舒服，课间时不时过来帮她打热水，教室后的饮水机二十四小时烧着，有回被雷项明关了，被他追着踹了两脚。
程菡能感觉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生日之后隐隐发生了一些变化，有时自己不经意的回头刚好会撞上他的目光，去食堂的路上会凑巧遇上他，还有上体育课，男生的篮球滚到她这边，每回都是他来捡。
巧合太多，太明显。
注意到的自然不止她一个。
她的室友们虽然没有当面问过她，但每晚的聊天，都默契地将林敬驰排除在她们聊的男生之外。
于是，李恩成了话题中心。
“李恩这两天怎么没来？”徐乐薇问，“他不会又转回广州了吧？”
“没有，转学又不是买菜，哪那么随便。”周露说。
梁芮芝：“他感冒了吧，请病假，我听雷项明说的。”
“呼~差点以为又要失去一位帅哥了，不过他怎么会感冒？”
“感冒就感冒了呗，换季感冒不是很正常？程菡这星期不也感冒了吗？”梁芮芝说。
“还真是，你们同时感冒哎，程菡”
不止同时，恐怕感冒的原因都是同一个，淋了同一场雨。
不过怕她们误会，程菡没有说，只是附和地“嗯”了声：“最近感冒的人挺多的。”
“是，秋冬流感也多，之前非典就是在冬天爆发的。”周露说。
徐乐薇：“程菡，你要不要请假去医院看看？我感觉你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嗯，没好转的话周六上完课去看。”
“那你早点休息，不行明天去食堂问阿姨要几个大蒜，我妈说大蒜能杀菌杀病毒。”
虽然不至于真的去要大蒜，但程菡也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因为生病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受非常消耗人的事，而且这种难受是生理上的，没办法仅凭自己化解。
她应了声“好”后，闭上眼，强迫自己快点休息。
事与愿违，第二天，嗓子更疼了。
她还感觉自己发烧了，早上起床时手脚冰凉，身上发烫，那种出不来汗的烫，整个人绵软无力。
上午的跑操，她请了假，中午也没去食堂，王秋云帮她带了饭，可她吃了两口就想吐，没有强迫自己再吃。
捱到下午的跑操，她也没去，整个人提不起一丝力气，趴在课桌上，脑子里还在想着要不要请假去医院，如果请假去医院，就要联系父母来接。
程国兵现在应该在外面出车，谢秋厂里也没下班。
或许他们接到电话会觉得麻烦，会推脱说感冒也不是大毛病，哪个小孩不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越想脑子越混乱，也越委屈，或许生病时人的心理防御会变得很低。
她感觉自己都有点想掉眼泪了。
迷迷糊糊之间，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赶紧把湿润的眼眶往袖子上抹了抹，抬不起头，她下巴靠在手臂上，露出脑袋。
熟悉的身影弯着腰站在她课桌旁。
李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