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晓——离晓？”

呼唤声仿佛透过一层厚厚的水汽传来，模糊不清。

离晓如同溺水的人一般，艰难睁开了含着涩意的眼睛。

“醒了？”

光影晃动间，眼前那张脸慢慢清晰。

离晓晃了晃头，试图把晕成一团浆糊的大脑甩清醒。他想应一声，喉咙间却只发出沙哑含糊的一个音节。

应该是刚才气极喊哑的。

“你刚才去哪了？”叶祝冷静的眼睛像清澈冰凉的蓝色湖泊，让离晓彻底恢复了意识。

他猛地咳嗽了几下，恍惚地摸了摸脖子。

没有勒痕。

不过也是理所应当。刚才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叶祝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皱了皱眉。

“你被菲耶尔带走了？”

离晓一怔，虽然已经十分熟悉，但还是有些惊诧于他恐怖的敏锐。

他缓缓点了下头，哑着嗓子说：“他把我关到了一个梦场。”

但接着，他就没说下去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事吧？”

离晓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菲耶尔刚才最多算得上是“骚扰”了一下他，但事实上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暧昧一点说，站在他那个抖S的视角，这不过只是一点“调情”。

见离晓也不愿提太多，叶祝就没有多问，去休息室的饮水机那里给离晓倒了杯水，把他们两人在冰湖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因为他已经把离晓划入了与岑筱同等的信任圈，所以也并没有什么隐瞒。

“这个副本的‘叶祝’和‘陛下’，已经融入我们的灵魂了。”

离晓听到这里，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栖。

顾栖一直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目光抬头看了一眼。

只捕捉到离晓匆忙收回目光的神态，他微微眯了眯眼。

离晓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说了一声：“恭喜。”

叶祝见他不欲在这里多谈，也应该知道内情，不用多做解释，就干脆切入正题：“我们已经拿到‘本我之镜’了，还有一面‘逆转之镜’，我们得拿到，但是它现在应该还在……”

“团长手里。”顾栖接过了话，吹了声口哨：“所以，我们接下来恐怕就要干票大的了？”

叶祝瞥了他一眼，只见那人虽然身上和他一样有些狼狈，却仍是一副从容又散漫的模样。

如果放在不恰当的地方，这副模样一看就是一个很难搞的人；但放在危急关头，作为一名队友，他这样却恰好容易让周围人的坏心情散去，感染上他的轻松。

不过现在他们三个里面都没有什么心态不稳的人。

被这么一带，刚才所有种种都暂时如云烟散去，他简短地“嗯”了一声。

“但在压轴表演前，我们好像没有机会单独接触团长，”他垂目思忖，又抬起眼看向面前两人，“对上菲耶尔，你们有几成胜算？”

“不得不承认，这里是他的主场，”顾栖耸了耸肩，“系统回来了，我们被禁了灵力和主动技能，只能用部分道具和武器，也就是只能靠蛮力和被动技能。”

“很抱歉，你的导师也束手无策。”

顾栖抱肩轻笑了一下，神色间看不出什么“抱歉”之意，倒像是个看戏的。

离晓也摇了摇头：“现在条件对他有利，这里的原住民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只要菲耶尔愿意，他可以在整个世界覆盖梦场，这样他就会成为整个世界的‘造物主’。”

他顿了一下：“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干。”

叶祝偏头看向他：“为什么？”

“他追求乐趣至上，”离晓脸色有些苍白，低声说，“我更倾向于，他会强迫我们在压轴表演再出现，踏入他安排好的一出即兴戏码，再在暗处饶有兴致地观赏我们在他的安排下作出的选择。”

话音刚落，一只银蝶翩跹着翅膀摇摇晃晃飞了过来，优雅地停落在了离晓的指尖。

离晓目光冷了冷，但没有甩开。

那银蝶只停了不过五秒，便倏然消散成一堆闪亮的粉末，又消失在空气中。

只传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冒昧打扰，【十二席】第六席，菲耶尔特此转达团长的盛情邀请：诚邀大魔术师叶祝携其助手参与今晚的演出，也就是四小时后的那场‘最后的演出’，届时团长本人也会亲身参与。”

“这次表演形式会有些特殊，是带有剧情成分的，每个演员都会扮演一个特定角色。在我设定的大体剧情框架下，你们的表演行为不限。

“放心，在此过程中，我不会造成任何直接干预。请尽情发挥各位的创意。”

“在此之前，容我提醒一句：为了保留惊喜感与神秘感，观众与魔术师皆不可进入剧场舞台。”

“布景工程还在进行，请稍安勿躁～”

结尾伴随着菲耶尔特有的上挑的尾音，像一只又致命又诱人的小钩子。

这时，系统突然诈尸，同步更新了任务。

「现根据员工探索进度，发布主线分支任务：

在“最后的演出”成功杀死团长。」

“你还真是了解他。”顾栖意味深长地看了离晓一眼。

离晓避开目光，眼神带着一丝厌弃：“想多了，我对【十二席】大半都比较了解。”

“我又没多说什么。”顾栖挑了挑眉，散漫地说，捋了捋过长到遮眼的刘海。

离晓一僵，偏过头不看他。

叶祝咳了两声，试图拉回两人的注意力。

“总之，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在演出前见不到团长。”

“但逆转之镜，是最后时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本我之镜和逆转之镜需要搭配使用才能达到我们最终想要的效果，”叶祝解释说，“本我之镜让所有人保持自我，看到周遭真实的样子；逆转之镜将他们长期扭曲的心理逆转回正，唤醒他们体内那个‘楚思’，避免有人因承受不住事实而疯掉。”

离晓沉声道：“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团长应该已经被菲耶尔控制了。”

叶祝蹙眉：“楚思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醒不来了，逆转之镜还在他手上，按理说他在白天就会出来。”

“菲耶尔有暗示、控制人心的能力，他可能是把楚思的人格逼到了角落里，激发了维尔赛思心里最大的恶意。”离晓回道，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叶祝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严肃：“我们现在破局的关键，可能就在楚思身上了。”

“我在王宫的一个房间里看到了有关维尔赛思的一段残影。”顾栖这时开口，他回想起那房间中金发青年绝望又悲凉的眼神，紧皱不放的眉头。

“他最后是住进了王宫，但一直状态不佳，”顾栖嘲讽地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良心不安。”

“我还看到了这个世界崩坏的胚芽。”

“是菲耶尔，他在维尔赛思情绪崩溃时给了他一个逃避痛苦的方法。”

顾栖低声说：“那就是，分离他的善面和恶面。”

“从此，维尔赛思就变成了楚思和莱恩。”

“现在，楚思，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魔术师’；莱恩，却是那个神秘残忍的团长。”

“楚思，truth，莱恩，lie……”叶祝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分开看不出来什么，一放到一起，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个对应的单词。

“真相和谎言，真的是很直白的名字啊。”离晓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声感叹。

“楚思是维尔赛思的懦弱面，他可不一定会自己出来，”顾栖看着叶祝的眼睛，语气有些玩味，“我们向来慈悲的神明大人是又要相信人性吗？”

“他是真相。”叶祝冷静道，丝毫没有被影响。

“真相从不会是懦弱的，这几十年间，他一直在睁眼目睹鲜血淋漓的现实。”

“可能是维尔赛思……”他轻声自语，作出猜测，“菲耶尔就是分裂他的人，他可能唤醒了维尔赛思的意识。”

“而维尔赛思，是一个懦弱的人。”

“在他最终的意识里，想的就是逃避。菲耶尔一定会加以适当的引导，让他更加恐惧，所以他会被莱恩的那一半人格占据主导权。”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楚思醒过来，得到他的帮助。”

“有理有据的猜测，”顾栖鼓了两下掌，“可是，利用完就要杀，我们的救世主真的有这么冷漠？”

叶祝顿了一下，抬起眼道：“我觉得，这一次，他会接受死亡。”

顾栖勾了勾嘴角，遗憾道：“你还是相信人性。”

叶祝短暂沉默了一下，没再理他，看向离晓：“以你对菲耶尔的了解，你觉得这次演出，他会设定什么样的剧情？”

离晓顿了一下，作为唯一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菲耶尔的人，他的判断格外重要。

他仔细想了一下，说：“这是他的老把戏了，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会出一个与维尔赛思有关的剧本。”

离晓说着说着目光有些游离：“仔细想想，菲耶尔有一个很奇怪的点，他会明摆着给机会，如果抓住了，他就会放过你；但没抓住，你就要承受希望过后的绝望。”

“很像变态的一个癖好。”离晓最终略带嫌恶地点评道。

“那就没问题了，”叶祝很相信离晓的判断，点头，“我们要在那段剧情里给维尔赛思暗示。”

“至于具体的，我们可能得问问一位对他十分了解的朋友，只不过不知道系统现在允不允许我们和外界沟通。”

「由于目前情况特殊，公司提供全力支持，经技术部协力运作，现开放与公司连通的通讯系统，员工可自由与副本外员工进行联系。」

叶祝松了口气，系统还算考虑周到。

他在手腕上呼出通讯系统，一个简易的腕表出现在他的手腕上，全息屏悬浮在眼前。

他翻了翻仅存了寥寥几人的列表，点进了备注为“夏花”的联系人，迅速发出一条消息。

叶祝：「在吗？你对维尔赛思了解多少？」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好像就蹲在那里时刻关注他们的动态。

夏花：「啧，真坑，现在能用通讯了，白费我之前用的一张JOKER」

夏花：「算了，不要紧。我可以把我记事起看到的他完完全全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可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