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靳南星就拉着行李箱走了，走时她还专门去厨房找了梅姨。
靳南星一把抱住梅姨，眷恋地靠在对方的背脊上：“梅姨，我走了。”
梅姨心疼靳南星，轻轻地拍拍她的手。
“把早饭吃了再走，不然饿肚子。”
靳南星看着梅姨递过来的白白软软的包子，然后接过，微笑着：“我最喜欢吃梅姨做的包子了，有家的味道。”
“以后想吃就跟梅姨说。”
“好。我们一起走。”
靳南星让梅姨陪着自己吃完早餐，才拉着行李箱离开。
在踏出靳家大门的那一刻，她嗅到空气中有香甜的橙子味，她猜想：一定是哪一家在榨橙子汁来作为早餐吧。
除此之外，她还听见唧唧喳喳的鸟叫声，抬头眺望远方，电线杆上停落了几只飞鸟。
一切都是真实又具体的，她以前竟从没有注意到过这些。
不过好在，她也能如那些再次展翅腾飞的飞鸟们飞离靳家了，哪怕是暂时的，她也为这短暂的自由也欢呼雀跃。
而那座阴郁的家宅里还封闭着一个女人，吕静秋透过半敞开的大门，欣慰地望着靳南星远去。
因为吕家，她还不能逃离，但如果能让女儿获得片刻的自由和喘息，也不错。
梅姨悄悄地走近，递给吕静秋一杯牛奶：“夫人，为何不当面送送小姐？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
吕静秋这才收回眼，接过梅姨手中的牛奶，说：“算了，她见我尴尬，我也是，能走出去就好，起码能自己做主了。”
梅姨摇摇头，随后又踏进厨房，忙活着。
靳南星走到半路上，收到了季北禹的消息。
小鱼儿：【姐姐，姐姐，你的答案想好了吗？】
这么直球？
星：【这种事我想当面说。】
季北禹乘胜追击，问：【那你现在在哪里呢？】
星犹豫了一下，回：【去新家的路上。】
季北禹：【新家？】
星：【嗯。】
小鱼儿：【我能去看看嘛？求求JPG】
星：【来吧，兰园阁，我也正在去的路上。】
小鱼儿：【那我们在你新家见，姐姐再见！】
靳南星信任季北禹，愿意把自己的栖息地告诉给季北禹。
大约过了50分钟左右，计程车终于到了兰园阁的大门口。
靳南星一下车，最先看到的是季北禹，他朝她奋力挥手，向她奔来。
季北禹：“姐姐——”
靳南星不回答，只是微笑着，看季北禹奔向自己。
季北禹一过去，就夺过靳南星手里的行李箱，开始叭叭地问着：“怎么突然搬家了？以后都一个人住吗？会不会不安全啊？我们要不要……”
“停！”靳南星出声打断季北禹的节奏，“你十万个为什么？这么多问题。”
季北禹撅嘴：“我只是担心你。”
靳南星轻叹一口：“放心吧，我自己愿意的。”
季北禹听见，沉默了许久，直到跟随着靳南星走到家门口，才拉住靳南星，说：“那恭喜你得偿所愿。”
准备开门的靳南星回头，只见季北禹眼睛亮晶晶的，冲着自己笑。
真好，她这次不是孤独一人了。
“谢谢。”
入了门，季北禹把行李放下，环视了一圈，发现房子很大很漂亮，不是他那个小单间可以比的，一时间，他心里的自卑感涌上来。
贫穷最可怕的不是物质上的缺失，而是精神的折磨，那种低下的自卑感，对生活的无力感会一遍又一遍精神鞭策他。
这种伤害他以前不是尝过了吗？
这一次还要试试吗？
想着他失落地说了句：“好漂亮的房子，没想到我也配进入这种地方。”
正准备拿行李箱放东西的靳南星听见这话，表情凝重地走向季北禹。
季北禹见靳南星不开心了，双手交扣在一起，不断地搓手，忐忑不安地说：“你不高兴了吗？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靳南星在季北禹的面前站定，拿手抬起季北禹的头，让他不再躲闪自己。
“我的确不高兴。”
“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
“那……我离开？”
季北禹微微抬眼去观察靳南星的表情，说完就要撤离身子走开。
靳南星却一把拉住季北禹，她将人拉进怀里，抱住季北禹单薄的身子，语调轻柔地道出：“我不高兴的是你自贬，我们都这么好，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季北禹的确被安慰到了，这么多年了，除了奶奶外，就真的只有靳南星安慰到了他。
季北禹突然想：如果以后奶奶和靳南星都走了，他恐怕也会死掉。
“真的吗？”
少年的声音很微弱，但靳南星还是听清楚了，她轻轻拍拍季北禹的后背，像是在告诉季北禹，自己在他身边。
待行李放好，季北禹积极地举手：“姐姐，要保洁吗？我打扫房间可干净了。”
靳南星笑了，不自觉地直接上手摸摸季北禹的头：“好啊，工资就从欠款里面扣。”
季北禹弯腰鞠躬：“多谢靳老板！”
靳南星配合季北禹：“不客气，小鱼儿。”
“小鱼儿，小鱼儿……”季北禹喃喃两声，笑得灿烂，“我喜欢姐姐这么叫我。”
不愧叫“小绿茶”，真的很会勾人啊，不过对方攻略对象是自己，这感觉……
还不错。
靳南星想得失了神，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直到季北禹的叫喊声传来。
“姐姐?姐姐?”
“嗯？”靳南星回神，疑惑地盯着季北禹，“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啊？”季北禹好奇。
“没什么啊。”
靳南星出口否认，她怎么可能将内心想法说出来，那她的高冷人设不就崩塌了，多社死啊。
“你刚刚叫我干什么？”
季北禹笑眯眯凑近，讨好道：“这活一时半会儿干不完，能放点东西听听吗？”
靳南星拿出自己的iPad：“你要听什么？”
季北禹：“一个电台广播节目，叫《故事碎片》。”
靳南星一边搜索着，一边问：“这个很好听?”
季北禹：“对啊，很好听，每天都会播放一则人间故事，有为了少年一句承诺而终其一生不愿嫁娶的真情，有向死而生，舍身取义的信仰，也有纠葛三代的家长里短。一块又一块碎片取自人间，也广播于大众。”
靳南星被安利到了：“那我要听听了。”
季北禹欣喜：“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听，今天还没更新，我们可以听昨晚的那期，我还没听过。”
“好。”
靳南星搜索到了节目后，点击播放。先入耳的是节目主持人的介绍，一男一女。
女：“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在今天的节目开始之前，我们先来听一首歌。”
“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给我想不到的快乐……”（1）
这首音乐，季北禹很熟悉，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轻声轻声哼唱着。
靳南星静静听着，直到音乐结束，季北禹也不哼唱了，她才问：“这首歌叫什么？”
季北禹回头，直勾勾盯着她说：“就是爱你。”
靳南星大脑一下子宕机，倒是没想到季北禹会在这时候告白。
可广播里的男声响起，她才明白自己想多了。
男：“好甜的歌啊，是陶喆的《就是爱你》吧。”
女：“对了，我们今天的故事就是一则甜甜的恋爱故事。”
原来只是歌名。
靳南星：“你很喜欢听情歌？”
季北禹点点头：“对啊，可能我缺爱吧。”
靳南星明白了，她跟季北禹最大的不同是：因为家庭原因，她习惯将情感封闭起来，而季北禹则渴求外来的情感来支撑。
说到底，都是有病。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两个病友相伴了。
打扫完，季北禹说要请靳南星吃饭，算是祝贺她搬家，获得自由。
兰园阁是高档小区，附近的饭店都不便宜，随便吃一顿，都要花掉季北禹两周的饭钱。
本来就是个小苦瓜，靳南星舍不得季北禹吃苦了，她去到街角转弯处的一个卖饭团的小摊前，要了两个饭团。
季北禹拉拉靳南星的衣袖：“说了请你吃饭，怎么就选这个？”
靳南星：“我今天就想吃这个。”
季北禹内疚：“姐姐，说好了的。”
靳南星却拍拍季北禹的手，道：“以前在家里吃什么也会被管控，这些我连选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就选这个，好吗？”
季北禹被说服：“好。”
接过做好的饭团，季北禹问：“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靳南星：“你今天下午有事吗？去逛逛，买点东西。”
季北禹看了眼时间，发现是1点半：“下午三点要去学生家做补习。”
靳南星大胆一次，牵起季北禹的手，请求：“还有时间，我能请你陪我去逛逛吗？”
指掌间的温度温暖着季北禹的心，他点点头：“好。”
靳南星牵着季北禹走过青墙，走过公园，走过红绿灯，来到一家花店。
季北禹：“怎么想着来花店？”
靳南星：“买一些回去装饰房间。”
两人选了许久，然后等着店员包花。
等到店员喊两人时，季北禹与靳南星见店员两手各抱了一束，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仿佛那点小心思都被彼此看透，又尴尬地移开眼。
季北禹去接那束紫色鸢尾花，靳南星去接那束红色山茶花。
等两人逃离了花店，季北禹才拉住靳南星，将手里的那束花递给靳南星：“给姐姐的。”
靳南星接过，也将那束红色山茶花递给季北禹。
两人交换了花束，季北禹低头闻了闻，浓郁的山茶花香气窜进鼻腔。
“为什么给我送花？不是买回去装饰房间的吗？”
“那你又为何给我买鸢尾?”
“因为，因为……”季北禹懊恼，明明之前谈过几段恋爱的，怎么这时候还是张不开嘴，“因为广播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
靳南星笑了：“我也认为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
季北禹惊了，只是呆呆地抱着花望着靳南星。
靳南星非常认真地说：“所以你要不要再问我一遍那个问题？”
季北禹很紧张，抱住花束风手不断缩紧，生出汗渍，他的心脏砰砰乱跳，呼吸也乱了，他喉结滚动一下，小心翼翼地再次问出：“姐姐，我……能摘你这颗星星吗？”
靳南星喊他：“小鱼儿。”
季北禹：“嗯。”
靳南星弯腰，与季北禹平视，她望着季北禹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回：“我，这个星星，有且仅有你能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