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鲁县
萧韵去了鲁县,寻墨轩又提点了一个女孩来暂管,才十四岁,雷厉风行,做起事来比萧韵和明珠都凶。
寻墨轩那边怨声载道,经常有姐妹跑来红英阁诉苦,飞燕叽叽喳喳跟易十三说着,手舞足蹈绘声绘色。
“十三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江雨有多凶,稍有做不好的就得挨骂,别看她弱柳扶风的样子,骂起人来都不带停,寻墨轩那边的姐妹都被骂哭好几个了……”
唉,有些想萧韵了,她那个人妩媚天成,看着左右逢源口吐莲花,实则心如磐石冷血无情。平日不怎么管束手下的姐妹,但是惹恼了她直接就试两天药。
寻墨轩的姐妹们挨了几次,再不敢放肆,在萧韵面前一个个老实的很。
平时萧韵不在,都是明珠暂管。明珠是个稳重勤奋的人,事事亲力亲为,虽不严肃,但很得姐妹们喜爱,大家都乐意受她调遣。
江雨却又是另一种性格,姐妹们看她年龄小便有些不服管,却没想碰到了硬茬。
“易姑娘,易姑娘,”有丫鬟从阁外跑来,还没站定就喘着气开始说,“江姑娘让你速去寻墨轩。”
如此着急,定然是极重要的事,易十三不敢怠慢,留了飞燕在红英阁照看,自己急步去往寻墨轩。
早有丫鬟在寻墨轩门口等待,看见易十三过来,赶紧引着易十三去了寻墨轩西侧临湖的小院,这里是寻墨轩姐妹议事的地方,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外人难以靠近。
“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一边带着易十三,一边解释,“萧姑娘带着明珠姑娘回来了,似乎受了伤,江姑娘拿不定主意,便让我们去喊你过来。”
一路无话赶往小院,易十三也有些着急,远远便看见小院灯火通明。
小丫鬟一路将易十三引到小院的东厢房才离去,易十三进去,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有山庄里专事医药的姐妹在床边诊治,江雨站在床边,面露焦急,床边不远处的软榻上还躺了一个,有药童在一旁守着。
看见易十三进来,江雨转过身哭的梨花带雨,易十三实在很难将面前这弱柳扶风黛玉似的人与飞燕口中那个夜叉一样的人联系起来。
“十三姐姐,你终于来了,萧韵姐姐和明珠姐姐都受伤了。”
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实在不能想象她骂人的模样,只怕是话音还没落,自己先哭了吧。
“别担心,你先去轩里忙去吧,这儿交给我。”
“好,子苓姐姐要是有什么吩咐便让院外的丫鬟去喊我。”江雨擦擦眼泪点点头退出去了。
子苓正是正在床边给明珠诊治的女子,比易十三萧韵等人都要大一些,姐妹们只知道她叫子苓,住在朝月殿旁边的药庐里,温柔和善但不喜吵闹,除了必要的医治,极少来前院。
前些日子调查朝月夫人的事,易十三才知道兰姑姑竟然是前太医院医正的孙女,因此也查到了原来子苓竟然是兰姑姑的侄女,名兰子苓。
但兰姑姑从不外露自己的医术,兰子苓也是深居简出,大家都不知道两人还有这层关系,易十三也只是听萧韵提到了一些,并未外传。
兰子苓诊治完起身就着茶桌写好了药方交给软榻旁的药童,“速去速回”。
做完一切,兰子苓才看向房中的易十三,“坐下说话吧”。
兰子苓说话不紧不慢,比起兰姑姑的和善更添一份温柔,易十三点点头和兰子苓一起坐在了茶桌旁。
“萧韵并无大碍,只是日夜奔波累倒了,休息好就没事了,明珠怀孕不足两月,动了胎气见了红,先卧床看看能不能保住。”
易十三点点头,兰子苓又说:“你和萧韵关系好,等她醒来,你让她少捣鼓她那些毒药了,对身体不好。”
“怎么了?”
萧韵原本在山庄里只是学习暗器,因缘际会得到了一本前朝太医的自传,里面记载了很多后宫常用的毒物,她本是闲来无事当做话本看,看着看着就自己开始捣鼓起来。
朝月夫人知道这事后并未阻止,她便直接在自己的住处旁安置了一间药房,没事就在里面研磨那太医留下的方子,这么些年还真让她琢磨出一些毒药。
兰子苓叹口气,“她未学过医药,研磨毒药毫不顾忌,时日一长毒粉渐入体内,对身体有碍。她这次昏睡除了长途跋涉精力倾泻,也跟体内毒素沉积有关。”
易十三有些紧张,“她也没捣鼓过什么厉害的毒药,多是些药力浅薄的药丸,竟然也会这样?”
“还好没研磨过厉害的毒物,才没有很严重,但长久沉积终不是好事,等她醒来,你多劝劝。”兰子苓说完起身,“明珠那儿药童会来服侍,有事再去药庐叫我。”
易十三点头,亲自将兰子苓送到药庐外才回来。
萧韵第二日下午终于醒来,有些头重脚轻走不动路,便让丫鬟喊来了易十三。
“明珠还没醒,我这会儿也浑身没劲昏昏沉沉的,只能喊你跑一趟朝月殿。”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易十三。
易十三捏了捏,信封内还附有一块玉牌一样的物件,“什么情况?”
“说来话长,你先将信拿去给夫人,她自有安排,过后我再给你解释,”说完还有些不放心,“此物重要,你亲自送去,别交给他人。”
易十三点点头,不敢怠慢,将信封收在怀里,快步去了朝月殿。
朝月夫人看完信,皱起眉,将信和信物都交给了兰姑姑,又交代了几句,兰姑姑就下去了。转而又对易十三说:“鲁县那边的事还没完,你去走一趟吧,具体事宜让萧韵说给你听。”
“是”
待回了湖边小院,明珠也醒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很虚弱。
“夫人将鲁县的事交给我了,说说吧,什么情况。”
萧韵给明珠使了眼神,明珠点点头,萧韵才开始说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
“此事还要从明珠结识国子监的陈公子说起……”
陈太傅家庶出的三公子陈牧青在国子监任监丞,时年十八还未婚娶,被国子监的同僚拉来挂月山庄“见见世面”,对明媚大方的明珠一见钟情,之后又找机会来了几次。
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朝月夫人知道后不仅没有生气,还答应放明珠出去。
陈家家风严明,明珠身份低微只能做妾,陈牧青不愿明珠在后宅受磋磨,便自请外派为官,带明珠远离京城老宅。
彼时齐州鲁县县令高升齐州知州,陈牧青便补了县令空缺,明珠入门第二月便随陈牧青外出赴任。鲁县虽地处齐州偏远之地,但铁矿丰富,一直是州里关注的税收重地。
齐州刺史在安县身亡一事查到了安王身上,牵连众多,虽然安王被罚,但这件事却没完。陈牧青在鲁县发现矿山的账目有问题,顺着线索往矿山查去竟然发现有人在私运铁矿。
陈牧青上任不过月余就能发现矿山账目有误,那高升知州的前任县令怎么可能不知道,县里所有的奏折都要经州里审核后才能上报朝廷,陈牧青只能以家书名义写信件寄往京城。
没想到,还是引起了州里注意,明珠通过挂月山庄的暗线传信给朝月夫人,朝月夫人才将萧韵派去调查此事。
听萧韵叙述,明珠也虚弱的接过话:“鲁县铁矿的事,夫人早有谋划,夫人放我出去时曾让我多多留意牧青动向,一旦有事及时联系。”
易十三有些惊心,如此说,这一切都是有人背后推动,从陈牧青进入山庄与明珠相识,再到陈牧青外派鲁县……朝月夫人与宁王关系密切,易十三有理由怀疑这背后都是宁王的手笔。
明珠不清楚背后牵扯,萧韵却清楚,看向易十三,明白对方也想清了背后势力。
“我去鲁县后不久,陈公子和明珠找到我,让我带着明珠和信离开鲁县,陈公子脸色很不好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我不敢滞留,连夜在暗线保护下离开鲁县,一路疾驰赶回山庄。”
明珠面露哀切,陈牧青决意深入矿山调查,但她身怀六甲恐怕会有危险,随萧韵离开鲁县才是上上之举。
药童端来汤药给明珠服用,萧韵招手让易十三将自己扶出去看看落日。
待走到院中的凉亭,萧韵和易十三坐下,“鲁县奸佞横行只手遮天,你去之后一切小心,夫人所谋是安王沾手矿山的账本,除非是在宁王的人手中,否则……你必须把账本带回来。”
“宁王的人?”
萧韵看着易十三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啥呢,也不一定是李知节去啊,反正我在鲁县没看到他。”
“不是就不是呗,”易十三噘噘嘴,耳后却悄悄红了。
“哎!”萧韵用胳膊推一推易十三,眼睛看着落日没有动。
“干嘛!”
“你真的很喜欢李知节啊?”
突然问的这么正经,易十三有些无措,看着落日染红天际,呢喃着:“……也没有很喜欢吧……一般喜欢……”
萧韵瞥了一眼,有些好笑,笑着笑着又暗淡下来,看着药童从明珠的屋子里出来,收回目光。“李家的门可不好进……你……”
易十三看着红日慢慢落下,嘴角浮起笑,眼里都被红日染红,“我?我想不了那么多,便是欢喜一日是一日吧!”
说完转过眼看向萧韵,萧韵也转过头,两人对视着笑起来,是啊,纵使飞蛾扑火,也难自控,情之一字,不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