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路灯投射出昏黄的冷光，夜风吹动光秃的树枝，迎面吹来似掺杂着利刃。

几人急匆匆往家赶，陈渡步子猎猎的往前走，明郗被他落在身后，只能小跑着跟上去，她拉住他的手，试图唤醒他的理智：“陈渡，陈渡，你冷静点。”

贺子昂和宋斯望都在身后走着，许迎萦被落在最后面，最后也只能小跑起来。

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陈渡怎么接了个电话就变成这样。

陈渡控制不了心里的火，从听见那人开口说的第一句时，胸腔就被点燃。

远处，烟花从上空绽放，砰砰响了起来，照亮这个被黑夜笼罩的小镇。

很快，陈渡走到家门口，视线里，几个身穿黑衣身材魁梧的男人就站在他家院子里，一行七八个人，人高马大的往院子里一站，原本狭小的空间就更加密闭，角落里，陈国华被一人驾着胳膊，脊背佝偻着。

听见动静，方祁徐徐转身，他双手插兜，咧嘴笑着：“哟，来了，都在呢。”

陈国华瞧见陈渡出现，顿时吼着嗓子喊起来，“陈渡，救我，陈渡。”

陈渡双目猩红的看着他：“闭嘴！”

院门口，许迎萦紧紧贴着明郗站着，她倒是认识方祁，就是不知道他大过年的他带着人突然闹这一出是想干嘛，她扯了扯明郗的衣袖，“陈渡什么时候招惹了方祁？”

明郗脑子也乱的很，她一脸担忧地看着陈渡，要说招惹，也就是那一次，陈渡把她从方祁手下救了下来。

难道就因为这个，再者，这不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旧账重提？

贺子昂眼睛死死盯着方祁，“你他妈要干嘛？”

方祁闲闲站着，慢条斯理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脸颊随着吸烟的动作凹陷下去，他抬手衔着细烟取下，嘴里呼出一团白雾。

远处又传来烟花爆竹燃放的声音，噼里啪啦响着，陈渡额角突突跳，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方祁慢悠悠开口：“你不知道吧，你爸在万象城重操旧业和人赌博，欠了五万，也不多，但他口袋里一个子也没有，你也知道这行的规矩，没钱那可是要动真格的，我呢，也不忍心他一把骨头了还摇受这个罪，就帮他出了。”

说着他又笑笑：“你说咱俩也是老熟人了，这利息我也就不算了，怎么的，今天帮你老子把这钱出了。”

这话一出，陈国华顿时就闹了，他挣扎着大喊：“我没有，陈渡，我是被他们骗了，是他们非要把我带到万象城。”

万象城，一个地下堵场，陈渡冷呵一声，谁不知道这赌场方祁他爸也有份。

这就是局，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宋斯望和贺子昂对视一眼，知道方祁今天是有备而来。

两人结怨已久，如今有了陈国华做借口

“没钱，你把他带走吧。”陈渡身量高，187的身高比方祁高了半个头，在气势上就赢了他半截，他冷哼一声：“谁欠的你找谁你，没钱还债，你们不有的是办法吗，人反正在你们手里，是断指还是什么都和我无关。”

这话一出，陈国华顿时慌了，他大叫着，面色狰狞：“陈渡，陈渡你不能这样，我是你老子，你得帮我。”

“呦，够狠，见死不救，说不出不怕旁人骂你冷血啊。”方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陈渡跟前，眼神轻狂。　“没钱也行，这样，你给我跪一个，再磕个头，磕到我开心了，说不定我就高兴了，我一高兴这事给你抵消了也说不定。”

话落，周遭都静滞了，明郗瞪大了眼睛，宋斯望卧槽一声。

“妈的。”还不待陈渡开口，贺子昂就淬了一口唾沫，“你他妈找抽吧。”

他这话一出，方祁身后那群人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俨然一副你要动手我就弄死你的架势。

明郗听完方祁的话，也弄清了来龙去脉，她走到陈渡身边，看向方祁，声音清脆的开口：“我有钱，这钱我出，给了钱你们马上从这滚出去。”

明郗话一出，方祁的眼神瞬间落在她脸上，他眼睛一亮，之前没泡到这妞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眼看着这女人这么维护陈渡，方祁撇开视线看向陈渡，一副不屑的样子：“怎么，几个月不见，陈渡你小子被这么窝囊了，还要女人帮你出头。”

他字字珠玑，陈渡胸腔剧烈起伏着，垂着的手慢慢收拢握成拳，他紧了紧牙关，努力克制着，旁边明郗拉着他的胳膊低声叫了句陈渡。

理智尚存，陈渡偏眸，看了眼明郗，他伸手将明郗拉到身后，抬眼看向对面一脸挑衅地方祁，“商量一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她们两个无关。”

他说的她们指地自然是明郗和许迎萦，方祁这边人多，看起来也不想愣头青，真干起来，恐怕没精力照顾到两个女生，最好先把她们俩摘出去。

方祁淡嗤一声：“都这样了，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许迎萦太阳穴突突地跳，虽然对方人多，但她也没在怕的，她呼出了口气，扬着下巴：“方祁，你今天要敢动我一根头发，你信不信我爸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祁做事只图一时爽，出手教训陈渡他们是因为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恶气，外加生意上的事被南哥给搅黄了一桩，他爸在家发了好一番脾气，新仇旧恨加在一块，他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他也不傻，许迎萦父亲还在覃梧经营着一家公司，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要真伤着了，又徒添一份麻烦。

他觑了眼身旁的人，给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走过去跟座山似的杵在两人跟前，“走，进去待着。”

明郗攥着陈渡的衣袖，后退一步，陈渡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语气轻快地安抚她，“听话，外面冷，去里面待着。”

她下意识想拒绝，但又知晓自己站在这半点忙也帮不上，还只会让他分神。

方祁的人一手拽着一个往屋里去，许迎萦瞪了他一眼。

刚进屋，许迎萦就颤巍巍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自家老爸发信息，让他尽快找人过来。

“人走了。”方祁回头望了一眼，吊儿郎当开口：“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考虑你大爷的！”宋斯望暴躁的吼了一嗓子。

怒火一触即发，场面很快便不受控制。

方祁身后的人率先动了手，人高马大的上前推搡了一下，宋斯望很快就来火了，抄起拳头就是干，方祁他们人多，陈渡他们这边就三个，明显落于下方。

明郗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脏更是控制不住的狂跳，她咽了咽嗓子，手紧紧攥成一团，许迎萦缓了缓心绪，凑过去细声安慰她：“我爸说他马上过来。”

但这时她已经什么都不进去了，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

天色昏沉，远处点点荧光亮着 ，细密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来，破败的院子里乱成一团，怒骂声，打斗声，叫嚷声，恍惚间，明郗好似听见了耳边的嗡嗡声，眼眶慢慢变得湿热，许迎萦一脸焦急地看着门口，只盼着她爸能来得再块一点。

明郗垂下脑袋，忽然一道银光从眼角闪过，在昏暗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眼，她猛地抬起头，就见一黑衣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刃匕首，电光火石间，快准狠地插入陈渡身体。

明郗整个人呆扼在原地，全身似钢绳箍住，动弹不得，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寒风吹动她的发梢，双目被眼前这一副深深刺痛着，她几乎崩溃着喊了出来：“陈渡——”

她下意识就要跑过去，却被黑衣男紧紧拽住胳膊，嘴里还警告着：“安分点。”

明郗这一嗓子，惊得宋斯望还有贺子昂都往身后看，只是他们一回头，就瞧见陈渡一手捂着伤口，右膝跪在冰冷湿漉地水泥地上，他满脸痛苦的低着头，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一时间，面上血色全褪尽。

见状，贺子昂满腔怒火蹭蹭往上升，当即就骂了出来：“我艹！”

宋斯望也被彻底激怒，他身量本就大，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勾着对方的脖子用力一紧，近乎窒息的感觉来临，那人双手趴着宋斯望的胳膊，求饶般开口：“松...松...手”。

宋斯望对着他的膝弯用力一踩，随后松了手，那人顺势倒下。

只可惜方祁带来的人实在太多，还都是练家子，陈渡受伤，场面便只剩下宋斯望和贺子昂二人。

眨眼间，宋斯望抄起旁边地上的木板，狠狠朝着对面的人下手，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明郗眼睫染上一层湿意，心脏酸痛到呼吸都开始泛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眼见局势失控，许迎萦都僵在了原地。

方祁眼眸一颤，他歪了歪脖子，捡起一条木棍，恶狠狠地看着陈渡，拖着棍子就朝他那边去，明郗视线一瞥，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恐的事情瞪大了眼睛，眼见两人越来越近，猜到他想做什么。

顷刻间，爆发出的力量用力推开挣脱出禁锢，奋力朝陈渡那边跑去，“小心！”

陈渡背对着方祁，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而因为伤口的疼痛，他额前已经冒出一圈细密的薄汗，唇色逐渐惨白。

蓦地，他后背被人一双手紧紧圈住，紧接着，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木棍砸在明郗身上，她齿间溢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

这一刻，陈渡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停止了流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许迎萦整个人宛如入定，呆呆地站在一旁，等她反应过来时，明郗已经替陈渡挡下了那一棍，她尖叫着：“明郗！”

雪花飘飘零零从上空坠下，明郗摇摇欲坠脱力的滑下。

陈渡张开手臂抱住她，这一刻，彷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凝固了，心脏像是被挖空，他颤巍着手去触摸着她的脸颊，手上还有小腹受伤流出来的血，“明郗—”

明郗躺在他怀里，眼睫忽动，从她这个视角只能看见漫天缤纷的雪花，一点点落下，落在她饱满的额头，乌黑的头发，落在莹白的肌肤上，冰冷一片，她挪动视线，望着陈渡。

他眼角猩红一片，漆黑的瞳仁里数种情绪掺夹在一块。

害怕，心疼，无措...

痛——

明郗眼角滑下一行眼泪。

痛，实在太痛了。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剧烈的疼痛，痛到骨头像是被敲碎，有那么一秒，眼前万物都被成白色。

明郗倒吸一口凉气，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后背的疼痛远比上次膝盖受伤要疼的多，她努力平稳地呼吸，握住他沁凉的手心，费力地抬眼眼眸去看他，声线低低的唤他的名字：“陈渡。”

“我在。”她轻飘飘地躺在陈渡怀里，他连用力都不敢，在看清她脸上褪去的血色和隐忍的痛意时，声线都在抖：“明郗，明郗。”

许迎萦呆愣地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完全被吓到，连后背都在发凉，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过来，她跪在一旁，脸上都是泪痕，想伸手碰明郗却又不敢，只能呜咽着嗓子喊她：“明郗—”

陈渡猛地抬头，吼道：“快叫120！！”

许迎萦呆愣地点头，眼泪从眼眶流出，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慌慌张张从兜里掏出手机，等握着的时候才发现手抖地厉害，手机不受控制地从掌心滑下去，又摔在地面，手机壳的边缘和背面都沾染上污泥和雨水，她来不及管那么多，哆嗦地解锁，一边抽泣一边拨打电话。

陈渡咬着牙抱着她，从受伤到现在，伤口没有处理一直在往外渗血，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他红着眼，看着明郗皱起的眉眼，心脏像是被扼住，疼的他喘不过气。

许迎萦在电话那段交代好事情，一个劲地拜托对方赶到。

很快，院子外便出现另一拨人，“住手——”

闻声，所有人都回过头，来人年约四十，一身黑色夹克，身后还带着四个人。

许迎萦回过头，在看见来人时，顿时就绷不住了，哽咽着开口：“钟叔。”

院子霎时静了下来，只有远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鸣笛声划破上空。

宋斯望也被打的没了力气，他一手撑着膝盖，呼呼地喘着粗气。

雪花一点点飘下来，明郗只觉得又疼又冷。

听见声音，方祁等人全部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我。

“妈的，谁他妈报的警。”

“还能是谁！”有人视线移过来，在场的人都在动手，除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