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郗看着他，脑海里忽然滑过那个梦，那个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很甜的梦。
她想，倘若现实真的能够按照梦境那般发展下去，她这样脚踏实地，习惯按照既定步骤去走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开始期待未来。
但这个前提是，未来真的有陈渡在。
明郗心里骤然滕升出一个想法，思绪回拢，她徐徐出声：“陈渡。”
“嗯。”
“你有想过高考考哪所学校吗？”
陈渡一愣，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要说没想过也是假的，但他独来独往惯了，在此之前没人会关心他考得如何，以后又有什么想法，想要学什么专业，身边的人从朋友到老师，无一例外，觉得他出现在学校不过就是混日子。
痛苦麻痹了他的神经，赚钱是他心里心里唯一的欲望，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开始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他是寒冬里漂浮的柳絮，风吹那里就往那里去，至少在过去那段时间，他一直都是秉承着这样的想法，能去那里就去那里，漫无目的的，像艘没有灯塔照明的小船。
后来，他真正开始有追求，也想要努把力，所以才拾起那些被摒弃的东西，重新开始学习，朝着目标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从答应明郗好好学习以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没再去过网吧，也没联系南哥，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连宋斯望都开始震惊了，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那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跟她去一个城市，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城市。
陈渡看着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怎么忽然问这个？”
明郗盯着他，轻声说：“陈渡，去京市吧。”
哪怕不是一个学校。
陈渡眉心一跳，眼神忽然变得不一样，高考结束后，明郗会离开覃梧，回到京市，她在这个时候说这个，换而言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想和他在一个城市，往更深一步去想，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他看着她，屋内光线黯淡，她清凌的双眼却像淬着光，亮晶晶的。
陈渡不敢妄自推测，“你...认真的？”
明郗盯着他，神色很庄肃，“我没和你说笑。”
陈渡看她面色郑重，心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过，良久才开口：“好啊。”
明郗见她答应，嘴角蓦地上扬，安排道：“那这三天，我每天都来这给你辅导功课？”
陈渡：“? ? ?”
明郗笑了笑：“反正我作业一天就能写完，剩下的时间我就过来陪你。”
“？？”陈渡哑声：“所以我们假期三天都要用来学习。”
明郗：“不可以吗。”
陈渡紧了紧牙关：“当然可以。”
假期第二天，宋斯望给陈渡发信息，问他怎么这段时间都不来网吧了，有时间一起开黑啊，陈渡侧眸，看着一旁盯着他学习的人，她拖着腮，手里还勾着一只铅笔，弓身趴在桌子上，前面摆着是他刚写完的试卷，她正在细致的检查着。
陈渡靠在椅子上，翘着腿，眼梢扬起：“我忙着呢，这段时间没事不要来找我。”
宋斯望追问:“忙啥呢，南哥又找你了?”
不是南哥，但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女朋友。
陈渡勾唇，慢悠悠说道：“当然是忙学习。”
听到这几个字，宋斯望呆了，不是，他要干什么，怎么忽然变的这么上进了，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陈渡已经将电话挂了。
宋斯望失语地看着天空，心想，哎，覃梧的天变了。
挂了电话，明郗将手里的试卷放过去，指着其中一道题，“你这道题不应该错的，它考的是物的相互作用，我记得你昨天有一道题，考的知识点是一样的，但你昨天对了，今天又错了。”
陈渡听着她认真的语气，眉心一跳，他拿过卷子重新审视了两遍，最后不得不承认：“是我大意了。”
“嗯。”明郗很满意他的态度，她话锋一转：“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让你这样在家待着写三天的题是不是太无聊了点。”
陈渡扬眉，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心疼自己，还是一个试探性的坑。
明郗听见宋斯望跟他说的话了，她支着下巴，思忖着：“这样吧，明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你下午去找宋斯望吧，给你放半天的假。”
陈渡疑问：“找他干嘛？”
明郗偏头，吐出两个字：“开黑？”
陈渡听着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忽然笑了：“我才不想去找他。”
“好吧。”明郗收起手里的试卷，将它放在一旁的桌上。
元旦过后，阴沉了一天的天气终于放晴，澄黄的光线从玻璃窗穿透进来，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绒衫，长发扎成一个侧麻花辫，额前落着几缕不听话的小碎发，阳光洒在她莹白的脸蛋上，像是磨了皮。
陈渡默默注视着她，胸口好似有蚂蚁在爬行，细微的痒泛滥成灾。
他挺直背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笔：“看在我这些天认真刻苦的份上，能再给个奖励吗。”
“什么？”明郗抬头看她。
话落，便看见陈渡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上一份奖励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想到这，明郗果断拒绝：“不行。”
陈渡：“我还没说要什么呢？”
明郗脸色一红，身子往后仰，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行 。”
陈渡眉梢挑起，眼里都是笑意：“这么无情？”
明郗一噎：“我......”
耳边是他淡淡的笑声，明郗愣了一秒，脑海里自动衍生出某些画面，红晕顺着脸颊蔓延至耳廓，她低头，表情有些不自然，无奈地控诉道：“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这种事。”
少女的嗔怪混杂着清纯的羞涩，脸蛋红扑扑的，陈渡无声陷进这片情海里。
他攥着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将人拉过来，嗓音沙哑：“没办法，谁让我对你一百万次情难自禁。”
明郗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身体骤然靠近，细白的手腕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攥着，周身萦绕着他浓郁的气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情话，明郗呆愣住。
她仰起头，视线里，是他漆黑而深邃的瞳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里的欲念像片一望无际的深海，抵挡不了这样的眼神，心脏再一次偏离它固有的节奏，明郗抿唇，视线转移，不再去看他。
看她不说话，陈渡神色一谙，肃重般叫出她的名字：“明郗。”
明郗声线低低地应他：“嗯。”
陈渡低下头，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温柔，漆黑的眼眸定住她，接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很轻的说道：“等高考结束，就在一起，好不好。”
明郗身体一僵，敛落的黑睫颤了颤，半响，才抬眼，认真的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嗯。”陈渡凝神，从小到大，恐怕也没有哪一刻会像眼下这般，无比期待一个问题的答案，怕推辞，怕拒绝，“我很认真。”
明郗怔怔的看他，她没想到陈渡会这么直白的问出这句话。
当然，在她坦然接受陈渡送给她的礼服时，在她闭眼接受那个亲吻时，或许，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陈渡有着情感上的偏移，不再只是简单的同学。
心脏砰砰乱动，她想，或许身体当下的反应，也是一种答案。
她无法违背心跳的规律悖论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明郗低头咬着唇，好半响才吐出一个字：“噢。”
“噢是什么意思。”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笑了笑。
“就是...”明郗蜷缩着手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额...答应的意思。”
重石落地，豁然开朗。
漫长的等待下他迎来了最想听见的那个答案。
陈渡垂眸，目光灼热的看向她，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行。”
汇演过后，一中恢复正常的教学任务，跨年夜的欢笑如昙花一现，永远留在了他们的心里。
周一一到学校，还未进教室，就听见里面闹哄哄一片，打闹的打闹，抄作业的抄作业，背书的背书，明郗背着书包回到座位。
第一节照例是班会课，上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张钰站在台上，手里捏着成绩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这次考试，我们二班的整体平均分比上次要好不少，说明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相应的进步。”
听到这话，台下有调皮的学生已经开始鼓掌叫好了。
张钰语气一顿，脸上笑意更深：“在这我也要重点表明一位同学。”说完，她看向台下，缓缓道出一个名字：“就是陈渡，在这次考试中，他进步尤为明显，总分比上次高了不少，在这，我也希望大家都要像他学习，毕竟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话一出，顿时有好事的学生出面打起了趣，“这就有点难了，毕竟我们也没有年级第一帮忙补课啊。”
说完，台下已经哄笑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流转。
明郗也没想到，会有人当着班主任的面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话，她低下头，唇瓣抿起，耳廓悄然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相比明郗的不好意思，陈渡直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坦然接受着众人的揶揄。
张钰见状，摆了摆手，适当出来叫停：“行了，别笑了，难道没人帮忙你们自己就不学了吗？”
话落，台下声音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