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了九月。
秦玥爬到桃树上,看着满树圆滚滚,粉嘟嘟的大桃子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她瞅准一个,轻轻一掰,果子就掉到了她的掌心,秦玥顾不得下树找水去洗,径直拿着在袖子上擦了擦,一口就叼进了嘴里。
“阿玥,小心点,别摔着。”
徐怀瑾在松风亭一边看公文一边喝茶,时不时抬头看看在树上摘桃子忙的不亦乐乎的秦玥,轻声叮嘱着。
秦玥左臂上挂着一个大竹筐,框里的桃子都快装不下了,大大的竹筐沉甸甸的挂在秦玥细瘦的左臂上,看的让人心惊。
而秦玥在树上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左攀右爬,她听到徐怀瑾对她的话,忍不住撇嘴。
瞧不起谁呢,一棵桃树而已,即便是昆仑山上最高的山峰,她也敢试上一试。
秦玥逡巡一圈,发现大的桃子都被她摘完了,她又掂了掂竹筐,心里想着这么多桃子,应该够分的了吧。
秦玥跳下树,把嘴巴里叼着的桃子拿出来狠狠的啃了一口,叼了这么久,腮帮子都酸了。
“司寇大人,你看,我留了一个最大的给你。”
秦玥将最大的那颗变戏法般的送到了徐怀瑾的面前。
徐怀瑾笑盈盈的接过秦玥手中的桃子,又看看秦玥沾满桃汁的嘴巴,他还是觉得后者会更加美味也更合他的胃口。
“谢谢阿玥。”
秦玥在他一侧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边啃手上的桃子,一边看着装满桃子的竹筐皱眉,终于在手上的桃子即将啃完的时候,秦玥才十分不舍的对徐怀瑾说道:“这么多桃子,我自己可以吃好久的。”
徐怀瑾闻言觉得好笑,他戳了戳秦玥鼓鼓的腮帮子,“小财迷。”
昨日早朝,皇帝得知他徐爱卿家里的桃子熟了,后日秋猎,何不让徐怀瑾带上筐桃子给众人尝尝鲜呢。
既然是陛下的吩咐,秦玥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秦玥咬下最后一口果肉,把玩着手里的桃核,对徐怀瑾提意见:“子毓哥哥,要不我们多种几棵吧。”
“好。”徐怀瑾一口答应。
“那就这样说定了,”秦玥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想找一处可以栽种桃树的地方,却发现这司寇府还是太小了,“要不种到你城外的庄子里吧,那里可以种好多。”
徐怀瑾笑着点点头,“都听阿玥的。”
徐怀瑾能感觉到自从秦玥那日在将军府回来以后就开始变得有几分粘人,时常司寇大人子毓哥哥乱叫一通,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乘风,捡熟透的不论大小再摘几筐。”
“啊~还摘呀!”
秦玥心疼极了,眼见着乘风将那棵桃树都快给薅秃了。
秋风瑟瑟,旌旗猎猎,浩浩荡荡的队伍自皇城出发,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山猎场。
秦玥百无聊赖的跟在徐怀瑾车驾一侧,乘风驾车,另一侧是徐怀瑾的心腹袁涛。
秦玥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里却没有面上那么放松。
皇家围猎,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希望不出事才好。
待人马抵达西山,安顿下来,已然正午。
习武之人的警觉,尤其是在这样的密林里,秦玥不敢放松警惕。负责此次秋猎护卫的是惠王的舅舅周林海,周林海此人周全谨慎,办事从未出过纰漏,想必这一次,他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阿玥不必如此紧张,猎场上自然是越惊险才能越精彩。”
徐怀瑾微仰起头,定睛看向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冠,同身后的秦玥打趣。
秦玥闻言忽而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脸,却从他漫不经心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极轻却漫着冷意的血腥气。
“你不担心?”秦玥问他。
徐怀瑾闻言轻笑一声,侧身回过头来,“你已在我身边,我便毫无顾忌。”
很狂妄,秦玥听闻却蹙起眉心。
她从很早就知道徐子毓的心中装的绝不仅仅只有一个小小的昆仑而已。
那里面是整个晋国,乃至天下……
徐怀瑾看秦玥闷闷不乐,于是走上前低头问她:“阿玥有心事?”
徐怀瑾唯一的软肋便是秦玥,当年秦玥在漠北,他鞭长莫及,遂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人已经好端端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新仇旧恨他自然要同那些人算个明白!
“子毓哥哥,”秦玥抬起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徐怀瑾,她犹豫再三,终是把那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成王败寇,失败者的下场会相当惨烈。
秦玥的担心从来都不多余。
徐怀瑾勾起唇角,他凑近秦玥的耳朵,“我还没有将阿玥娶回家,怎么能出事呢?”
秦玥却恼了,将他一把推开,语气有些冲:“我在同你说正事,别嬉皮笑脸的。”
徐怀瑾闻言收起玩笑的样子,“阿玥认为我是在同你开玩笑?”
徐怀瑾一本正经的时候显得有些生人勿近。
“我可以告诉你玥儿,只要你好好的,我本不介意同他们玩,”徐怀瑾冷哼一声,“可他们不知死活三番两次的动你,让我很不高兴。”
徐怀瑾很少叫她玥儿,平日里都是阿玥阿玥的唤她,秦玥明白,他是认真的。
秦玥不太习惯徐怀瑾如此严肃认真的样子,她转开眼睛,盯着远处的飞鸟,自言自语:“行吧,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徐怀瑾凑近秦玥,十分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你的命可是我的,你得给我留好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秦玥眨巴眨巴眼睛。
“真乖。”徐怀瑾顺势捏住秦玥的下巴,在她微凉的唇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秦玥瞪他:“司寇大人请自重!”
“哦,是吗?赖在我榻上不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自——”
秦玥听着这话越来越离谱,一把就捂住了徐怀瑾的嘴,生怕这祖宗的嘴里再蹦出什么不得了的字。
“不准再提这件事。”秦玥低声威胁。
徐怀瑾眉眼含笑配合的点了点头。
“主人,属下与袁大人探查四周,一切正常。”
刚回来的乘风向徐怀瑾禀报道。
“很好。”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秦玥问他。
既然上了贼船,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她自然就要为他的谋划出力。
“什么都不做,等。”徐怀瑾看着仍旧忧心忡忡的秦玥,继而安慰她,“阿玥不必急于当下,以将军的能力日后自然是有大用的。”
这话说的太过官方,大用,能有什么大用,以她对徐子毓的了解,这种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的事大概是不会让她去做的。
此次秋猎,还有许多女眷,除去宫里的贵妃娘娘们还有诸多身份尊贵的命妇以及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
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真打起来,也是徒增亡魂而已。
未时,晋帝于高台搭弓射箭,射中一只麋鹿,秋猎开始。
秦玥打马慢悠悠的跑在人群后面,有几位官家小姐也许是马骑的不够熟练,被侍卫和倾心于她的公子们围在中间,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
秦玥不清楚后宅的那些道道,不知道即便是秋猎也有人会借此来攀亲事,以此来助力自己仕途更上一层楼。
徐怀瑾是大晋的司寇,金尊玉贵,此等场合不适宜以身犯险,便在御前侍奉,并未骑马入林。
乘风得徐怀瑾授意,在不远处跟着秦玥,虽然秋猎之前猎场都会仔细排查,确保没有伤人的大型猛兽,但徐怀瑾仍是不放心。
秦玥对射杀这些无辜的小动物没什么兴趣,她冷眼看着众位皇子兴致勃勃的满载而归。
“觉得无聊?”
秦封不知从何处赶来,手里也同样提着并未射出一箭的弓。
“大哥还不是一样,”秦玥瞥了一眼两手空空的秦封,又看向被众人围追堵截,无路可逃的羚羊,眼神冰冷,“弱肉强食,本是自然之法,并不值得议论残忍与否,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可人不一样,人早已掌握填饱肚子之法,更多的时候只是杀生取乐而已。”
“这么多猎物,根本就吃不完。”秦封说。
“哼,打起仗来,漠北的将士连树皮都吃不上。”秦玥冷笑。
后面有人跟上来,打断了兄妹俩的交谈,“小女见过秦将军,秦小姐。”
一粉衣女子于马背之上朝秦封施施然行礼。
只是秦封在听到秦小姐三个字后不自觉的皱起眉。
他眼神淡漠的打量着身侧的女子,心中却暗道这女子好没规矩!
虽说秦玥现今已不是将军,可朝野上下见了秦玥也从没有人喊她秦小姐,即便是皇上也依旧是称呼秦玥为秦卿。
这女子,似乎是聪明过头了。
“林中路滑,小姐千万别摔了跟头。”秦封笑着回礼,只是说出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与警告。
秦玥并未理会女子,打马离开。
“驾——”秦封跟上秦玥,一同离去。
“哼!好个不知好歹的秦封。”粉衣女子双手叉腰,杏眼蕴着怒气。
身边人听闻,顿生冷汗,赶忙低声劝道:“小姐慎言!”
“怕什么,谁人不知秦家遭陛下厌弃,本小姐看你神气到几时。”女子继续扬声。
“小姐不可!若被有心人听去,府中会有大麻烦的!”身边人继续劝道。
那女子柳眉倒竖,摆了摆手,似是很不耐烦,“行了,我不说便是。”
旁人听没听见不清楚,乘风可是一字不落全进了耳朵。
兄妹俩一路无话,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密林中瞎转悠,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虎啸,树枝摇动,鸟兽聚散。
“出事了!”秦封神色肃然,低喊出声。
随即,秦玥快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