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光的谢柏羽,是前来拯救沈恪行的天使。天使下凡行医,只一眼就下病危通知:“你有病。”
“那就更需要你负责了。”
天使懒得理他,自顾自洗漱休息。他躺在床上睡不着,胳膊支着脑袋打量坐在桌前的沈恪行。
“老师,你在做什么?”
“老师在写自己的作业。”沈恪行打开十几个网页,手和眼一刻不敢离开键盘,生怕抄串行。
谢柏羽看了一会儿,随口说:“你还挺忙的。”
“也忙不到点上,”沈恪行自嘲,“四处打杂而已。”
“其实,”谢柏羽斟酌着开口,“你写的东西挺好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少来,我的水平心里有数,你不用安慰我。”
“你讲时间旅行的哲学悖论那篇论文,我觉得很有意思。”
沈恪行付之一笑,而后猛地停住手里的动作,难以置信看着对方。
谢柏羽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还有一篇,讲柏拉图与现代爱情观。你知道吗,你写的东西跟你平时说话,完全是两个极端。”
闻言沈恪行往后一躺,长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刺眼的灯光:“你还不睡?是不是我太吵了,要不我去隔壁?”
“不用,你继续写。”听着窗外的簌簌风声,谢柏羽将手枕在头下,垂下的睫毛浓密纤长。
他又想起一件事:“你玩过密室逃脱么?”
“玩过,你呢?”
“没有。”谢柏羽的声音弱下去。
沈恪行来了精神:“你害怕?”
“谁怕这个,我只是不感兴趣。”
“是么?那你讲个鬼故事来听听。”
谢柏羽憋了半天,抛出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懂不懂?”
“不懂,”沈恪行拖着调子,“但我知道一个宿舍楼怪谈,你敢不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
沈恪行瞥到谢柏羽悄悄把手放进被子里,心里就有了数,他站起身喝水,清清嗓子:“有个新生第一次住校,两人宿舍,跟我们现在一样。”
谢柏羽紧闭着眼。
“学长告诉他,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一律不要理会、不要睁眼,没有活人会在午夜爬窗。
当晚,新生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激动又害怕,他向室友打听,学长的话是什么意思。室友是个温和善良的人,从不正面反驳他人,却斩钉截铁地表示压根没这回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新生迷迷糊糊睡着,却被窗外的敲击声吵醒。他听到室友下床的声音,声音很快接近。室友轻喊他的名字,手放在他发抖的肩上。别怕,室友安慰他,就当没事发生。
敲击声愈发用力和频繁,仿佛是窗外的东西进不来,正在发泄愤恨。不知什么时候,敲击声渐渐隐去,只剩下隐隐的布料摩擦声。
室友说,都过去了。
那声音太近太近,近得仿佛贴着他的后背。新生猛然回首,睁开眼发现室友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他身边。他借着惨淡的月光,看见的却是一张只剩四个血色窟窿的脸!
新生惊声尖叫,大喊你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指着窗户,外面吊着一个人形的物体,正微微晃动,绳索不断摩擦着窗台,那才是他的室友!而眼前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们的窗户也无缘无故响起!
谢柏羽闻声默默钻进被子里,但毫无声息的沈恪行让他不放心,挣扎半天只好探出脑袋去看。
谁知沈恪行正好好站在窗边,一脸坏笑看着他,微微屈起的手指刚才做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谢柏羽气得翻白眼,翻过身去面对墙壁。等沈恪行笑够了悠哉悠哉关灯,他又飘到谢柏羽床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吟:“子不语怪力乱神。”
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谢柏羽一夜无眠,索性琢磨怎么报复沈恪行。
而他能想到最恶毒的方式,就是早上六点不到把沈恪行叫醒,去食堂吃早餐。两人走到楼下,连吃饭最积极的狗都还在睡觉。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谢柏羽看着食不知味满脸倦容的沈恪行,对接下来的一天充满期待。
他缠着沈恪行教他游泳,在体育馆待了一上午。中午沈恪行想休息,又被他薅起来打扫宿舍卫生;好不容易打扫干净去扔垃圾,谢柏羽还是不肯放过他,非要散步,绕着活动中心转了两圈,遇见新婚燕尔的陈院长夫妇,甚至在院长夫人的撺掇下报名参加艺术节。
临到上课前一小时,沈恪行要去宿舍取资料。谢柏羽朝气满满跟他道别:“老师教室见。”
但沈恪行站在教室门口时,已是满脸憔悴。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全班学生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复杂。一学生惊呼:“老师!看你现如今如此凄惨,莫不是班师回朝的陈院长给你投毒了?!”
沈恪行差点一个踉跄。
“绝对是!老师你脸色这么差,快回去休息吧。”被迫坐在第一排的学生急不可耐。
沈恪行呵斥:“我好得很!”
“那不应该啊?院长刚才把祭文都送来了,还是用洋文写的呢。”
沈恪行脑子嗡的一声,心头警铃大作,寻声接过一摞纸,没看两眼就夺门而出,咬牙切齿:“那个混蛋!下作!翻出我的本科论文算什么!”
原来,院长昨夜归来,蓄意报复,披衣起床踏破铁鞋,在书房加班加点找到沈恪行的本科论文。第二天自费几十块钱,发小广告似的送到文学院各处,要的就是让那小白脸身败名裂。
办公室内,一句“是谁 在敲打我窗”缠绵不绝,沈恪行凶神恶煞推门进去:“我!”
院长这几日饱受夫人摧残,此刻对沈恪行的怒气不为所动,倒是被那一脸病气吓得不轻:“坐下说坐下说……”
“我问你,你大学论文写得怎么样?”
“谁记得这个,我毕业那年你还在搞早恋呢!”
“你为老不尊也得有个限度,到处发我的……”沈恪行都不好意思说那是什么学术成果,憋了一秒,“发我的东西合适吗?”其实他想说垃圾。
“那你整天勾搭我院弟子,合适吗?”
“谁勾搭……”沈恪行烦不胜烦,转念想到在活动中心碰见陈院长时,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谢柏羽,那复杂的眼神。哦,沈恪行轻哼一声表示不屑,“谁勾搭到,算谁有本事。”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