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大门开启又自动复位，迎客的风铃晃得叮当响。
周圆圆从料理台出来，围着顾时序转了两圈。
前几天这人无端消失，紧接着游乐场附近来了不少警车，也是游宴身边的助理过来拿东西他们凑过去问了嘴才知道顾时序出事了。这几天尽管对方一直跟他们说没事，总要亲眼见了才放心。
“姐，我没事。”顾时序坐到高脚椅上往店内张望着，涌上来的情绪被压到嗓子眼，露出来的部分就显得轻飘飘的，仿佛能随着一口气消散。“小蝶姐呢？”
“哦，她啊…”周圆圆叹口气，“团建回来就跟店长辞职了，说以后想回家发展。正好也要过年了，就提前几天回去。”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顾时序否认，避开对方的视线，表情谈不上意外。
出了咖啡店后顾时序站在太阳伞下盯了一会手机，而后缓缓拨出号码。
他本来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没想到电话响了一阵竟然通了。
“小蝶姐。”
对方明显的哭腔传来，“小序，是你吗？”
“是我。”顾时序开口，“姐，你怎么哭了？”
对方没说话，只是一味地低声抽泣。顾时序捏了捏鼻梁，等人缓过来了点才出声：“我们能谈一谈吗？”
话音落下张小蝶连抽泣声都小了点，沉默半响才低低嗯了声。
两人约在了张小蝶住的地方附近的一个公园，女生看到顾时序时早已哭红了眼眶。
团建之后她就立刻向店长提了辞职，任何一丁点会接触到顾时序消息的联络方式都视而不见。她闭目塞听，好像这样就能当一切没发生过。
顾时序坐到她旁边，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张小蝶拿手里的纸巾快速擦过双眼，垂着头开口：“对不起…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顾时序没有表态，只是轻声问道：“不用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明明只是跟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为什么会有人绑了她弟弟来威胁她？
“我能怎么办…他是我亲弟弟啊。我要怎么忍受对方拿着把刀在他身上随便比划呢？”
她每播放一遍心就颤抖一遍。报警的念头都没来得及产生，对方便扬言敢这么做就先一步杀人灭口，连她父母都不放过。
对方那淡漠的眼神和泰然自若的举止，手指只需在水杯上轻轻一点，张小蝶就没办法不信。
她每天都要收到催命一样的家人动态视频，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回忆着这几个月跟顾时序相处的画面。背地里绝望的整夜整夜哭泣，白天却还要拼命忍住情绪不让别人起疑。
看着店里面亲近同事的笑脸，连对方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都觉得是在炫耀，极端时刻她甚至开始怨恨顾时序身边所有人。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你周围那么多人怎么就非要选我呢？！”张小蝶有些崩溃，“我不想的啊。我不想害人，我不想害你的…”
所以她在咖啡店里见到顾时序才会差点没忍住，所以请假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又不得不在最后通牒之时目送对方踏进陷阱。
顾时序平静的听完，其实刨去身体原因，一切都有迹可循。张小蝶那模样实在不像要贪财害命。
“我没事。”
张小蝶双手撑住膝盖，肩膀下塌。“可我没办法装作没事。”
顾时序没再多劝，他现在对张小蝶的感情五味杂陈。哪怕这个理由再多合乎情理但还是会心里不舒服，但要真较真又气不起来，毕竟对方也救了他。
最后他站起身，临走前偏过头。“谢谢，那通电话很及时。”
尾音随着落叶在空中飘荡，渐渐归于沉寂。
顾时序回到家恹恹的伸了个懒腰，一放松空腹感就涌上来。他摸摸肚子，打算吃完饭再去疗养院。
晚上来到疗养院时游宴正坐着处理文件，他一瘪嘴带着孩子气般推开对方工作的双手，凑过去抱住他。
游宴将文件放到一边，把人提溜过来抱紧了点，摸了摸他脖子。“不开心？”
“还好。”
声音倒是没什么失落，就是有点没精神。顾时序抱了会，抬起一双眼睛盯着游宴，略带迟疑开口：“你爷爷…”
游宴勾起嘴角，懒懒道：“怎么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有一次陪舍友去医院打疫苗撞见的。”顾时序忽然想起来，补充道：“就是你说你爷爷不见了那次。见他一个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就过去看了眼。”
游宴脸色没什么变化，从喉间徐徐漏出个音算作回应。
过了会等不到回应的顾时序挠了挠他衣服，“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了好多。”游宴逗他，“你想听哪句？”
顾时序捂住耳朵，额头抵在肩膀上。“算了，我不想听。”
“为什么不听？”游宴亲了亲他耳垂，“他老人家很喜欢你，想你多跟他聊聊天。”
顾时序不太信，虽然他仅见过两次游鹤眠，对方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这可是生意场上执政掌权一辈子的人，越客气才越吓人。
“不信啊？”游宴开口，“不信过年跟我回去一趟，你亲自问问他？”
顾时序哼哼，声音几乎要听不见。“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去你家。”
“都留下来了还不想跟我回去吗？”游宴叹口气，掐住他脸颊。“宝贝，你该知道我很喜欢你。”
“如果他们不同意就是我要处理的问题，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一定要带你回家。”
“但要是你就没想过跟我回去的话，那我会很难过。”
“没有不愿意。”顾时序含混开口，只是光想想见那一大家子人他就心率飙升。“我就是，嗯，紧张。”
“没事。”游宴安慰他：“就回去给他们看一眼，然后就把你藏在我房间，谁也不给见了。”
顾时序乐了，“怎么感觉偷偷摸摸的，不用这样。”
游宴抱住他，柔声道：“那说好了。”
也不知是这句话的效果太好，还是游宴身体素质太高。顾时序一点头，隔天游宴都能出院了。
他呆呆的站在屋子中间，不可置信的望向游宴。“你说了不算，医生说可以才可以。”
游宴把医生叫了过来，又让人家把昨天做的体检报告拿来给顾时序，就跟早就备好了似的。
对方脸上没有一丝病弱的痕迹，病服退去穿上常服后举手投足间气势锋芒毕露。
任顾时序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连带在icu躺着的三天，这住院加起来也就一星期，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快？
“你没有在勉强吧？”
“没有。”游宴为了安抚他实话实说：“伤口还有点疼，不过不碍事。”
一颗子弹别说打在心脏附近，它就算打在手上也要疼好久。顾时序倒不是疑虑这个，他总怕离心脏太近会有什么其他的并发症。
“要不还是多观察一会？离过年还有两三天呢，我们除夕那天出院也不迟啊。”
“你不信我，也不信医生吗？”游宴拿出手机，作势要给游意打电话。“不然我们回医院再检查一次，你听听他们怎么说？”
顾时序也不愿游宴这么折腾，既然对方执意要出院，他便合上欲言又止的嘴巴，收拾行李去了。
回到别墅管家上前接过行李跟在他们后头，顾时序观察过游宴确实没有一丁点不舒服，悬着的心才悠悠放下。
时隔一星期和游宴一起回来，自己一个人还没心情注意别的，这会大概是快过年了但家里还是一层不变的，他有些不合意。
“我明天去买点年货回来吧。”
刚走上二楼的管家脚步一顿，别墅每年都会有一堆年货放角落里积灰，游宴懒得弄这些，佣人也就不会专门找事做。
管家正准备张嘴，下一瞬就收到了游宴瞥过来的目光。
“好。”游宴开口，“我明天陪你去买。”
顾时序犹豫了会，叮嘱道：“那你难受了记得说。”
但显然游宴字典里就没有难受这个词，步履从容自然，乍一看完全不像前不久受过伤。
他推着手推车跟在顾时序身旁，对方递东西他就接过去放进框里，偶尔顾时序凑过来询问他意见时就附和的点点头。
那栋别墅那么大，就算只挑显眼的地方布置要买的东西也不少。一辆手推车变成两辆，后备箱都差点要塞满。
游宴站在客厅中央视线跟随顾时序到处移动，觉得顾时序此刻的举动甚是有趣。
他自从搬来这栋别墅后，从来没有哪个新年看见这里有一堆子人忙前忙后。个个佣人聊的热火朝天，难得不用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而很明显，这栋房子真的是第一次布置，一群佣人围着顾时序商量哪个地方装饰什么更好看，匆忙间对上游宴也是笑着微微躬身。
顾时序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懂这些。
往年在家跟他妈一起过都是忙着大扫除，家里扫一遍回老家还要扫一遍。就那么点大的地方春联窗花彩灯什么的闭着眼都能贴好。
他头疼的寻找游宴，想让人给点意见，随后瞧见对方早已心安理得的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抿了口。
他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对方受没受伤了，反正这两天他看游宴活得很好。
他抱了满怀的红彤彤堆到游宴身边的沙发，理直气壮道：“坐什么坐，快起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