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货车在崎岖的小路上晃个不停，顾时序只能通过颠簸程度来推断他们有没有离开这个景区。

两个男人坐车厢里聊着天，眼睛时不时瞥向绑在椅子上的人，手枪在指尖来回转动。

把帽子脱掉的刺头不解：“大哥，那边不是让我们就地灭口吗？为什么要带他走？”

戴着兜帽的男人给了他一巴掌，“傻逼，知道绑的是谁的人吗？还敢在这灭口，到时候尸都没抛完人就给你一炮轰了。出市了再处理，正好拿完钱躲一阵。”

顾时序扯扯嘴角有些想笑，在黑暗中整理好表情，好奇的加入这场聊天。“二位哥，能跟我说说是谁让你们绑的我吗？”

兜帽男转手枪的动作停下，大发慈悲的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那可太没数了，顾时序想。他平时有事上课没事上班，近段时间安分守己的不得了，这种没缘由的绑架还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没有。”见暂时没危险，顾时序诚恳的跟他们商量：“这样，你们告诉我。不就是要钱吗，那人要是对你们没威胁，我出双倍，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保证让游宴放你们安全离开。”

不用费劲杀人抛尸，还能大赚一笔，怎么听都很合算。刺头男心动的都坐直了点，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又讪讪道：“大哥，谁找的我们啊？”

兜帽男又给了他一巴掌，“傻逼，那些有钱人会自己出来抛头露脸吗？”

哦。

顾时序失望，感情他们也不知道。

刺头被打了两巴掌，心里窝火。他一脚踹在顾时序身上，冷笑道：“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还不抓紧哭两声以后没机会了。”

顾时序咳了几下，默默叹口气。要搁以前确实还会慌一慌，但这几个月隔三差五来一遭，他内心早就心如止水，死不了就行。

“真不考虑一下吗？说不定等会就有人追过来了。”

刺头男呸了声，狠狠道：“追过来先解决掉你！”

然而也不知谁的嘴开过光，男人话音一落整个小货车突然急刹，站着的两个人猝不及防在车厢里滚作一团。

“操了…”兜帽男骂骂咧咧，扶着侧板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事，司机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正常的音量在密闭空间内异常清晰。

“大哥，高速入口被管控了，好多警察在查车！”

男人面沉如水，“这么快？”

刺头倏地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不是说会有人帮忙拖住吗，这么快被识破了？”

听到对话的顾时序抬起头，视线紧紧盯着两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刺头转身朝顾时序走来，粗重的脚步声像要把车底踩出个洞。顾时序回过神来，刚张开口脖子就被人用力掐住。

窒息感缓慢涌来，双手被绑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随着时间流逝眼底的光芒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换车！”兜帽男命令道：“让后头的小车找个隐蔽的地方，我们转移过去。”

说完挂掉电话上前把刺头踹飞，气急攻心的吼道：“你妈的，把人掐死了你准备跟着陪葬吗？！”

氧气争先恐后闯进肺泡，顾时序咳得头疼。他喘了几口气，脱力的张嘴：“现在就别想着解决我了，留着明显更有用点。”

刺头站起来啐了几口，等车辆停下来后粗鲁的拽着顾时序下车塞进小车里，换了个方向离去。

天色完全暗下，偏远郊区一向寂静的夜晚不知何时泛起灯光，引擎声接连不断。

重要出口开始封锁，不明身份的社会人员来回穿梭，由外至内逐步缩小包围圈。

方向盘转了一圈又一圈，顾时序好不容易顺完一口气又被转得发晕。他被两个男人紧紧夹在中间，前排的司机和副驾坐着刺头和兜帽男，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后视镜观察四周。

忽然顾时序捂住口鼻，难受的皱紧眉头，伸手碰了碰身边人。“能不能开个窗，我想吐。”

男人一巴掌拍开顾时序手，语气凶狠：“给我忍着！”

那就不能怪我了。

顾时序微弓着腰，半阖眼帘，双手遮住大半张脸让人分辨不清神情。在又一次急刹时顾时序忍不住般呕了一声，同时顺着力道往前扑去一把拉住司机衣服。

刺头重心不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左右转了几圈。还没等后座的两个男人把顾时序控制住，打滑的车子在狭窄小路转了半圈直直撞上桥边水泥护栏。

几个男人在撞击后快速抬起头，刺头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要不是事态紧急绝对会下死手。

后视镜被闪了两下，四人瞬间戒备，连泄愤的时间都没有，后座两人急忙把顾时序揪出来。

兜帽男在前面开路，朝后喊了句：“往菜地里走！”

附近可供行走的道路接二连三亮起远光灯，顾时序被他们带着跑下岸边阶梯，沿河流下游寻找隐藏点。

四面八方的手电筒光线照射而来，像是把他们往特定方向赶一样。

兜帽男停下脚步低低咒骂一句，勒住顾时序脖子把枪抵在他太阳穴上，面对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人影，缓缓朝左后方退去。

这里的地形很陡，菜地呈阶梯状分布的。引流的河水交错灌溉所以地质松软，找好角度摔一个缓坡死不了人，对他们来说逃脱机会更大点。

“不要再过来了！”男人把枪往前一寸，大声喊道。

游宴从人群中走出站到距离他们五米之外，神色不见半分异样，直接进入主题：“我来换他。”

顾时序眸光一动就要着急出声却被游宴轻飘飘的一眼打断，亲昵的称呼在嗫喏间随风消散，随后不再开口。

兜帽男全身绷紧，“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应该还没认清局势。”游宴下巴朝顾时序点了点，“不想死的话留着他对你们没用。警方在特殊情况下为了抓捕罪犯也能打伤人质，但你抓了我他们就绝对不会动手。”

兜帽男游移不定，他们铤而走险接了这活原本就只是为了天价酬劳，并不想搭上自己的小命，因此真出现二选一的情况那肯定要保命。

不过有一点游宴说得对，警方狙击手指不定在哪里躲着，于是他不给商量的余地开口：“那就麻烦游老板把身上的东西扔干净自己走到我跟前，我抓了你自然会放他走。”

“可以。”游宴毫不犹豫答应，“让你的人后退几步。”

男人不耐烦的给身边三人示意，“行了吧？”

游宴走到顾时序面前，也看清了男人用来威慑的东西。

这把手枪型号…

在男人松手改抓他的间隙游宴安抚的拍了拍顾时序手背。顾时序脸色有点不好，刹那的对视如有千言万语，最终又不得不咽下。

没走两步就被匆匆过来的人拉回保护区，穿着白大褂的游意竟也在其中，只不过顾不上寒暄了。

直到这刻顾时序才发现游宴有多强大，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扼住命脉，自己还能镇定的谈判。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强大，他除了相信游宴也没任何办法。

两人遥遥相望，游宴双手放进口袋里从容地站着，甚至透过夜色还能察觉对方对他扬起的嘴角。

“都给我滚开！”兜帽男用手枪指了指人群中央，又马上放回游宴脑袋上。“给我准备一辆满油的防弹车，不要妄想动什么手脚！”

警方为首之人偏头吩咐了句，抬手做了个手势，全部人接到指令后向一边集中露出条道。

就在这时一个红点在刺头身上晃过，他立刻肾上腺素飙升惊呼出口。前面的兜帽男虎躯一震，游宴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出手夺过手枪。

其余三人见状立马把手放进兜里，下一刻枪声纷纷响起。顾时序被连拖带抱的安置在一棵树后面，他没心情注意警察是怎么行动的，一颗心全吊在游宴身上。

好不容易找到游宴的身影，却在下一瞬瞳孔骤缩。

他看见游宴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双双摔到了山坡下面，紧接着两声枪响从远处传来。

心脏重重落下震得他踉跄一步，扶在树干上的手用力到泛白。不久前经历过的窒息感侵袭大脑，随之而来的反胃传遍神经末梢。

顾时序没管身后嘈杂的动静，跪在山坡边沿把身体往外探去，底下是一方深潭，在惨白的月色中愈显可怖。

游意揪着他衣领把人拖回来，安慰道：“警方已经派全部人下去打捞了，别慌，要是哭了他回头该找我麻烦了。”

顾时序目光四处搜寻，哑声道：“我也要下去。”

“你下去什么下去。”游意招来个护士，“把你脖子上的红痕处理下。我跟你保证，弄完就找到人了。”

眼见两个护士都拉不动顾时序，游意头疼的啧了声，一个手刀利落的劈向顾时序后颈。

护士瞪大眼珠子，一手扶住顾时序，一边谴责：“游主任，攒攒医德吧！”

“赶紧扛回去。”游意丝毫不愧疚，“净在这添乱。”

…

顾时序意识清醒过来室外都日照中天了，叮铃哐啷惊动了门外的护士，连忙过来开门。

他起得太急，头脑晕眩跌坐在床上，听见响动后开口：“游宴怎么样了？”

护士欲言又止，上前替他检查一番。

顾时序抓住护士胳膊，眼前还是一抹黑，心脏跳得更厉害了。“游宴呢？”

护士叹口气，反正也没人叮嘱她不能说。“游总胸口处中了一枪，位置有点…不好，现在还在重症室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