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服了，她这问题的逻辑是什么啊？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4号小声抱怨，“逮到一个算一个，根本就没想给人留活路吧。”

走廊里清洁机器人咕噜噜滑动，跟个电子宠物似的，体型娇小，只有成人大腿高。

遇到门口的障碍物，底盘侧面打开，六只机械臂向下一撑，小身体骤然拔高，像只螃蟹一样，爬行进来。

跨过去的时候，吸盘还不忘将脏污的大衣吸进体内。

头顶亮起蓝光，圆滚滚的身体完美适应着滚筒洗衣机的角色。

接着它就开始不停地抖抖抖，洗衣机快速运转，每走一步就要抖够七下。

两只机械臂托住机身，小机器人轻轻落到地上，六只手臂得空，挥舞着向前。

一只喷去污剂，一只淋水，一只负责喷施鲁米诺试剂，一只用紫外光寸地扫射，一只持抹布，一只吸附地上的毛絮灰尘。

地面很快光洁如新。

“后面的人，是要我一个一个亲自来请吗？”

黎曦语气温和，她叹了口气，望着下一个女生。

脸上的表情，带着满满的恶意。

“小姐，小姐好，”女生郑重鞠了一躬，双手握紧放在胸前给自己打气，她声音打颤，“我我我，我是来学习经验的。”

“哦，什么经验？”黎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女生深呼吸，鼓足勇气，神情坚毅与她对视，“我羡慕您的自信与从容，也羡慕您的学识与智谋。

“有关于您的采访，我一次都没落下过。您独自面对那么多镜头跟嘈杂的声音，也依然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我，我很羡慕您。”女生悄咪咪观察着黎曦的表情，“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像您这样的女性。”

“我有没有说过，”黎曦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种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

明丽的脸孔凑近女生，黎曦红唇抹得艳丽，朝她眼睛呵了口气，“你是不怕死么？”

女生双眼恐惧大睁。

她大喘口气，抿着嘴巴后退，眼神戒备地望着对面。

内心又惊又怕，女生指尖攥得发白。

出乎意料地，抖成这样，她竟然没有开口讨饶。

脸上全是倔强与不甘。

“虽然你的辩词很蠢，”黎曦上前打量她片刻，“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不杀你。

“你该对此感到荣幸。”

女生惊讶望着她。

女人起身，卡其大衣搭在手臂，朝门口走去，“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吧，说不定待会我就改变主意了。”

“其他人，自己排队出来。”

“喔……”4号表情呆滞，目送女生匆匆离开，“她怎么就逃过一劫了？”

3号曲指弹在他额头，与面具相撞，发出闷闷的声响，“那是人家的本事。”

小男孩委屈地捂住额头，“又不是咒她不好，我只是困惑嘛。”

3号帮他摸摸刚才弹到的地方。

随后敲了敲桌沿，“相信大家也发现了，这个黎曦，对每个人，都会问出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来到智眼？”2号扭头，“听起来，倒很符合公司高层的招聘行为。”

“但是她就算不满意别人的回答，也没必要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吧？”5号挠头。

“你们觉得，她的评判标准是什么？”10号突然开口，“她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别人在说谎？”

“要么她学过心理，”9号抬头，“要么，她有异能，可以读取别人的心声。”

“读心术！”7号惊讶。

“这还搞个头啊，”5号暴躁抖腿，“咱们只要敢往她跟前一凑，妥妥要被打成筛子啊！”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你觉得，黎曦精通心理的概率有多大？”9号询问3号。

“……黎曦作为智眼集团的顶层人物，至少明面上来说，涉猎颇广。”3号沉思，“集团给她打造的人设是，时代强人，天才少女。

“我觉得概率还是很大的，从她在各个采访里的谈吐分析，这个人会的必然不少。”

“那万一呢，她确实有读心术怎么办？”7号忍不住泼冷水。

“甚至她可能既精通心理学，又有读心术的加持，在她面前撒谎，根本不够看的，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怎么办，躲不过去？”2号不耐烦啧了声。

“不，”黎朗摇头，“也不一定，异能并不是完全不可战胜的。”

“什么意思？”3号豁然抬头看过去。

“有思想的高等生物，必然会产生精神力。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看作是精神力的载体。

“每一个个体都是相对独立的，不同的个体精神力会相互排斥，也就是所谓的精神力屏障。”

众人注意力逐渐被黎朗的话语吸引过去。

“这无关异能，即使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拥有着精神力屏障。区别只是在于，异能者的精神力屏障，要明显强于普通人而已。”

黎朗咳了声，“重点来了。

“读心术，毫无疑问属于精神系异能的一种。正常来说，人在清醒状态下，精神力活跃度较高，要攻破精神力屏障的难度远大于非清醒的状态。

“所以精神系异能如果要发动，通常需要借助某种媒介。这个媒介可以搭起一道桥梁，将异能者与对方连在一起，从某个点进行单向突破，才能顺利发动。”

“说人话。”2号翻了个白眼。

在座目前已知的精神力异能者，也就只有10号一个。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她简直怀疑真有人能听懂吗？

黎朗摸摸鼻子，“通俗点就是，我如果要催眠某个人，就必须要跟对方进行对视才行。

“如果对方避开我的视线，我很难突破他的精神力防御。”他摊手，“所以要应对她的异能，避开触发条件就好了。”

“你们精神系异能发动的条件，难道都是眼睛对眼睛吗？”2号对此表示怀疑。

“当然不是，”10号扶额，“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不然我们精神系异能者还要不要活了啊。”

“那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黎曦异能发动的条件了？”4号歪头。

“对。”黎朗肯定点头。

小男孩天真地望着他，“那你知道，怎么找吗？”

“……”

这，黎朗哑口无言。

“半吊子，”2号服了，“管挖不管埋。”

“规则。”

角落突然飘来浅浅一句。

众人循声看过去。

6号脊背挺直，垂着眸，双手握拳置于膝上。

她脖子僵硬，感受到众人灼热的视线，脑袋明显埋得更低，艰难吐字道，“没有规则提示。”

“你的意思是，前面几次游戏我们都收到了明显的规则提示，而这次却没有？”不愧是两姐妹，8号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

6号眼睛亮亮地看向8号，语气雀跃，“是的！”

“对啊，确实没有规则。”5号恍然大悟，大掌拍在李彤肩上，“妹子，还是你心细啊哈哈。”

那边阿佑突然探头，狠狠剜了5号一眼。

“呃……”5号动作僵住，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触电般缩回手。

“也许，规则，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了呢？”崔九抬头，“我想，我知道黎曦的发动条件是什么。”

“是对视！”她笃定，“就跟10号一样。”

“……为什么？”3号偏头，脑海似乎有一缕灵光闪过，但他怎么也捉不住。

“那个女总管，”崔九压低音量，“她的话，就是我们需要遵守的规则。

“前面的都是在立规矩，只在最后，她说了几句题外话，明面是在贬低鄙视，实则是在暗中提示我们。

“不要跟大小姐进行对视。”

“是吗？”4号疑惑，“哪句，我怎么不知道？”

“一看你当时就开小差去了，咳咳，”崔九掐掐嗓子，回忆着女总管高高在上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捏着兰花指，指尖翘起，点了点面前的空气，仿佛那里正站着一堆挨训的小鸡仔。

“收起你们那无知而冒犯的愚蠢目光，给我端正自己的态度，不要妄想用你们低贱的视线去凝视高贵的天鹅。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缩起头来，做一只安静的乌龟!”

崔九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复述出来，“而简单去除掉一些不必要的语句修饰，她所要表达的重点就是——

“收起目光，不要凝视。”

众人如醍醐灌顶，震惊又钦佩地望着崔九。

崔九得意洋洋享受着众人的膜拜。

“……你记性很好。”3号眼神复杂。

那么大一长串话，正常人很难一下子全部记住。

更何况他们当时刚刚进入游戏，还在晕神，女人尖利的声音响在耳边，如同蝉鸣一样刺耳又聒噪，人下意识就会过滤掉这种不和谐的声音。

是他大意了，没能及时察觉并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

“幸亏有你，”3号朝崔九的方向点头示意，“不然咱们还真就麻烦了，多谢。”

“嗐，多大点事，应该的，应该的，”崔九摆摆手，嘚瑟极了，忍不住吹了吹刘海。

哎呀，忘了带着面具了。

她又改手，撩了撩额前的刘海。

亚欮抱着臂，不忍卒视。

白州目光微动，视线落到崔九的短发上。

他怎么记得，1号之前……

好像是头长发来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具下，他表情微妙。

应该，没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