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过他从室内出来之后,被外面呼啸的晚风一吹,瞬间就清醒了几分,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程烈侧头看向他,将搭在手臂上的围巾拿了起来,动作自然地把它围在夏长的脖子上。
夏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自己眼前闪了过去,接着这个东西就在自己脖子上了。
他愣愣地看向对方,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困惑,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对方抢了先。
程烈笑了笑,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说:“我只是觉得你比较需要。”
夏长伸手将围巾往下拉了些,让自己的嘴巴露出来。他一下子忘了自己一开始要说什么,只能道:“谢谢。”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起来自己的重点好像被带偏了,他的疑惑本来就不是程烈需不需要围巾,而是程烈是怎么能够如此动作自然地给他戴围巾。
在他看来,戴围巾这件事本身就是比较私人的事情,就像是系鞋带、整理衣服这种事一样,在这种很私人的场景,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做。
如果做这些事的人不是很亲近的人,就会显得很突然、很奇怪。
他在心里组织了半天也没组织出一句得体又不失礼貌的话来问,犹豫片刻之后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偶尔一次也没什么,毕竟归根结底对方给他戴围巾也只是出于好意,于是就在心里将这件事略过了。
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旦这次他默许了,以后就会变成习惯。
上车之后,程烈将暖气打开,把音乐声调小,灯光也调暗。
车内的环境太适合睡觉了,夏长刚刚褪下去的困意又重新爬了上来,他靠在椅背上,将头靠在车门的那一侧,眼皮渐渐合上了。
程烈伸手把音量旋钮调至静音,没想到原本应该陷入深眠的夏长突然跟诈尸一样坐了起来。
他被夏长吓了一跳,愣了愣,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确定:“要不......我把音乐重新打开?”他以为夏长是需要听着歌睡觉。
夏长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方的车流,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疲劳驾驶很危险。”他的嗓子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变得有些哑,语气却很认真。
程烈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刚好前方有一个红灯,他将车稳稳地停住,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向夏长,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中文吗?”
夏长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将音乐重新打开,解释道:“我是怕车里面的环境太舒适,你会犯困。”
这句话说的像是信不过程烈的车技一样,但程烈就是知道对方在关心他。他勾了勾嘴角,故意打了个哈欠,道:“确实有点累。”
夏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加油站,指着那处道:“那你等会把车开到那里换我来开吧。”
这次的红灯有些久,程烈瞟了一眼红灯上的倒计时,还有三十五秒。
不远处的车辆发出的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打在夏长的脸上,他看着对方,心跳莫名变得有些快。
他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竟然有伸手去捏一下对方的脸的冲动。
当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停在了半空中,就这样悬在两个人面前,继续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最终只能调转方向,揉了揉夏长的头发。
不扎手,很软。
在刚刚的几秒钟里,夏长因为周边太黑而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却唯独记住了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黑眸。
前方红色的倒计时渐渐归零,红灯被绿灯所取代,程烈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发动车子,道:“逗你的,我不困,你睡一会吧。”
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周遭顿时亮了起来。
两人下了车,回到住处。
夏长用钥匙开了门,顺手将客厅的灯打开,弯腰在玄关处换鞋。
程烈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他说:“夏老师,你先去洗澡吧,我有点事。”
夏长将换下来的鞋子塞回鞋柜里,点了点头说:“好。”
现在已经很晚了,夏长迅速从房间里拿出衣服和毛巾往浴室里去。
因为整间公寓里只有一间浴室,所以他得洗快些,好让程烈能够早点洗澡休息。
不到十分钟,他就推开了浴室的门,氤氲的热气从里面冒出来。
他用白色的毛巾擦了擦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踩着拖鞋在屋子里寻找程烈的踪迹。
程烈的房间门是敞开的,里面的布局跟他的房间布局差不多,一眼望尽,里面没有人。
夏长没有在此处停留,继续往前走。
客厅里没有,阳台里也没有。
就在他以为程烈出了门的时候,他听到了铁制品落地的声音,那是从厨房传过来的。
他快步往厨房走去,语气急促道:“怎么了?”
程烈站在炉灶旁边,一只手拿着锅盖,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中,地上躺着一个不锈钢铲子。
想来他刚刚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铲子脱手的声音了。
在夏长踏进厨房的瞬间,程烈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对方。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美人出浴”。
夏长皮肤本来就白,刚刚洗完的热水澡让他的脸上染上些许红色,眼尾那一抹淡淡的红色尤其引人注目。
他的眼睫毛上挂着些许透明的小水珠,它们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他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顺着他雪白的肌肤往下滑,滑到了分明的锁骨处。
而他的锁骨处本身就有着水雾气在上面凝成的水珠,此刻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光。
“你没受伤吧?”
程烈被夏长焦急的声音拉回现实。
他们离的有些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很好闻。
他将手中的锅盖随手放在陶瓷台面上,垂眸看着对方,弯了弯唇角道:“我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把铲子掉到地上了而已。”
夏长松开他的手,同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在手被放开的瞬间,程烈其实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说有事了。
夏长蹲下将地上的铲子捡起来放在台面上,这才注意到灶台是开了火的,铁锅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水,水里面还放着一个圆溜溜的鸡蛋。
他将事情猜了个大概,道:“下次盖盖子的时候不要把锅铲也放在里面,因为这个锅铲是铁的,你拿起来的时候会烫到手。”
程烈有些惊讶,问:“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把锅铲放里面了?”
夏长将锅铲过了一遍清水,帮他把鸡蛋盛到碗里,笑了笑:“猜的。”
程烈动作夸张地朝他做了个揖礼,笑着说:“小弟佩服。”
夏长突然想起刚刚在围读室读时候对方跟他说的话,忍着笑意道:“不收徒。”
两人又一次一起笑了起来。
就刚刚发生的事情来看,程烈十有八九是不会做饭的,甚至有可能连厨房都没有进过几次。
所以他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主动道:“你下次如果饿了可以找我的。”
程烈眼中笑意更盛,附身微微凑近对方,得寸进尺道:“谢谢夏老师!但是我们这里目前只有鸡蛋,明天我们一起去买点菜回来吧?”
夏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没有多想,点头道:“可以啊,如果明天有空的话。”
“一言为定!”
夏长其实不明白程烈在兴奋什么,不就是出去买个菜吗?多平常的一件事。
不过还没有等他将对方如此兴奋的原因找出来,对方的行为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本来以为程烈大半夜来厨房煮鸡蛋是因为晚饭没吃饱,所以想煮鸡蛋作为宵夜,但程烈的行为推翻了这个想法。
只见程烈并没有将鸡蛋剥开来吃,而是将抹布打湿拧干,随后把鸡蛋包裹在里面,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
夏长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但又没有出声阻止,因为他觉得对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说不定程烈这么做是因为是把鸡蛋包裹在沾水的抹布中,鸡蛋会变得更好剥。
不过程烈并没有剥鸡蛋,而是问他:“你刚刚撞门是撞到哪里了?”
夏长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如果不是程烈提起来,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按照记忆按了按额头的某个区域,感受到一阵疼痛,道:“这里,怎么......”
他本来想问怎么了,但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对方就拿着裹着热鸡蛋的布往此处轻轻按了上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覆上一层温热的东西,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问:“干什么?”
程烈察觉到夏长的后退,隔着淡黄色的毛衣揽过对方的腰将人捞回来,用裹着热鸡蛋的布反复按压伤处,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样会好的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