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文允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梦见泽维尔站在球场中央，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她坐在林子凡身边的照片，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嘘声。醒来时，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停留在与泽维尔的聊天界面——她睡前忘记发送的长消息草稿赫然在目。

「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两周后我妈逼我去看林子凡的比赛，还要坐在家属席配合媒体拍照。这只是家族间的商业操作，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真的。他们可能会买热搜，如果你看到什么奇怪的新闻...」

文允盯着这串文字，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窗外，寂静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她和泽维尔算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向他解释这些？

手指一滑，消息发了出去。

"啊！"文允小声惊叫，连忙长按想撤回，却看到消息旁边出现了"已读"标记。她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二。

手机震动起来，泽维尔的视频通话请求赫然跳出。文允手忙脚乱地捋了捋头发，按下接听键。

屏幕那端是普林斯顿的午后阳光。泽维尔穿着训练服，背景显然是体育馆的休息区，脸颊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他的表情罕见地严肃。

"刚训练完看到消息。"他开门见山，"你还好吗？"

文允的喉咙发紧："我...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应该告诉你一声。"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免得你哪天在热搜上看到'豪门联姻'之类的标题吓一跳。"

泽维尔沉默了几秒，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水瓶："你必须去？"

"除非我想下学期睡大街，或者直接退学。"文允苦笑，"我妈说到做到。"

"我可以——"泽维尔突然停住，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文允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可以帮你"。但现实是，一个大学生球员能做什么呢？对抗两个家族的商业利益？提供足够的生活费？她不忍心让他说出这个无力兑现的承诺。

"别担心，"她轻声说，"我会处理好的。就当去看场免费比赛。"

泽维尔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如果他...我是说林子凡...有什么越界的行为..."

"那我就拍下他的丑照发给你。"文允试图活跃气氛，"然后你可以在未来比赛时用这些照片威胁他。"

这个拙劣的玩笑居然让泽维尔笑了。他摇摇头，头发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说真的，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无论几点。"

通话结束后，文允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那句"无论几点"在她脑海里回荡，温暖又刺痛。她拿起手机，搜索栏里不自觉地输入："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

搜索结果铺天盖地：会记住对方的小习惯，会不自觉地提起对方，会为对方的成就感到骄傲...

每一条都像在描述她和泽维尔。

文允继续滑动屏幕，直到看到一条回答："如果你在深夜思考'他喜欢我吗'，那答案通常是肯定的。"

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高中时偶然听过的一首英文歌。歌词里唱道："The lingering question kept me up,

2 a.m. who do you love?

I wonder 'til I'm wide awake..."

就像她现在这样。

一个冲动，文允下载了微博客户端，注册了一个全新账号。头像空白，昵称只是一串随机数字，个人简介空空如也。她深吸一口气，在发布框里写下：

「今天凌晨三点，我给暗恋的人发了条可能不该发的消息。他立刻打来视频，阳光透过屏幕落在我黑暗的房间里。我们相隔一万公里，但那一刻，我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点击发送后，文允把手机扔到一边，脸颊发烫。她居然在社交网络上公开了自己的秘密——尽管是匿名的。这种既暴露又安全的感觉很奇怪，就像对着树洞呐喊，却隐约期待回声。

第二天醒来，文允发现那条微博有了七条评论。大多是"好甜"、"双向暗恋吧"之类的回应。其中一条写道："如果他隔了一万公里不顾时差地回复你的信息，那他一定很在乎你。"

文允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鬼使神差地又发了一条：

「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上学期开学不久的宏观经济学课上。他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因为当时早上训练过头了，所以迟到匆忙入座，不小心打翻了我的咖啡，打湿了我的笔记本，左手也因此烫伤。事后他坚持送我去医务室，还赔了我一杯热可可，我们就这样熟悉起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匿名账号成了文允的秘密花园。她记录与泽维尔的每一次视频通话，每一条值得回味的消息，甚至是他随口提起又很快忘记的小事。粉丝渐渐涨到三位数，每条更新下都有热心网友分析"他绝对喜欢你"的证据。

「今天他说训练时扭到了脚踝，但拒绝去看队医，因为'没那么严重'。我不得不打电话给他的队友，让他强行拖泽维尔去医务室。有时候我觉得照顾一个1米95的成年男性就像照顾一只固执的大型犬。」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格外热烈：

"这是夫妻日常吧？"

"他队友都知道你的存在了，这还不算官宣？"

"求求你们快点在一起！"

文允蜷缩在沙发上，咬着嘴唇一条条阅读这些评论。每一条都在她心里投下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与此同时，家族安排的"相亲计划"也在稳步推进。母亲每天都会发来林子凡的新闻链接、比赛集锦，甚至是他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颜色的清单。文允机械地应付着，把真正的自己藏在那片匿名微博的树洞里。

去看比赛的前一天晚上，文允接到了泽维尔不寻常的视频请求——通常这个时间他都在训练。接通后，画面里的他穿着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背景是ESPN的台标。

"纪录片今晚首播。"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想邀请我的'场外指导'一起看。"

文允的心跳漏了一拍："现在？"

"我同步给你发链接。"泽维尔调整镜头，露出身后的大屏幕，"还有二十分钟开始。"

文允匆忙打开笔记本，两人通过视频连线同步观看。纪录片从泽维尔的童年开始，讲述他作为韩裔球员在美国篮球界的挣扎与突破。当镜头切换到校园部分时，文允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了自己常坐的图书馆位置，食堂里他们分享过的菜品，甚至湖边那条长椅。

"这些地方..."她小声说。

"都是你常去的。"泽维尔在镜头那边微笑，"导演问我校园生活最常出现在哪里，我如实回答了。"

最让文允震惊的是结尾部分。当被问及"篮球之外什么最重要"时，泽维尔看着镜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那些在观众席、在图书馆、在食堂，甚至隔着大洋彼岸却依然关心我每一场比赛的人。他们让我明白，篮球不只是为了掌声和荣耀，而是为了有人能分享那些无人知晓的汗水和凌晨四点的训练馆。"

文允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她知道，那个"大洋彼岸"的人指的是她。

纪录片结束后，泽维尔的脸重新充满屏幕："怎么样？"

"很棒。"文允的声音有些发抖，"特别是...最后那部分。"

"那是实话。"泽维尔直视着她，"文允，关于明天..."

"我会没事的。"她迅速打断，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无论是安慰还是更令她心颤的内容，"只是场普通的比赛。"

挂断后，文允在微博上写下最长的一条记录：

「今天看了以他为主角的纪录片。当他说到'大洋彼岸'时，镜头扫过我们常去的每个地方。我不知道导演是否知情，但那些空荡荡的座位、餐桌、长椅，在我脑海里全都有我的身影。明天我要去面对家族安排的相亲对象，而我的心却在一万公里外的一个篮球场上。这大概就是暗恋最残酷也最美好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和你有着同样的幻觉。」

这条微博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反响。评论区挤满了鼓励和建议：

"告诉他！求求你了告诉他吧！"

"人生苦短，别留遗憾"

"从第一条追到现在，你们明明就是双向暗恋啊！"

文允关上电脑，走到窗前。北京的夜空难得能看到几颗星星，她想起普林斯顿的夜晚，泽维尔曾指着星空教她辨认星座。那时他们肩并肩坐在草地上，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明天，她将被迫坐在另一个男人的家属席上，假装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而此刻，她唯一想要的，只是跨越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告诉那个在大洋彼岸的人——

"我喜欢你。"文允对着星空轻声说，这句话终于冲破了长久以来的桎梏，在无人听见的夜色中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