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将自己一部分力量传输给克里斯汀后，又迅速变回了黑发骨翼的模样，但由于太久没和她的嘴唇接触，没控制住多停留了一会儿，导致胸口还是绽开了一大片血花。

那个窟窿始终没有堵住，只要回复原身，就会这样。

不仅会血流如注，还伴随着剧烈地疼痛，那种赤裸裸硬生生的疼，就像在他脑中震响的洪钟，使他不得安宁。

所以他几乎不用原形现身，除非迫不得已。

而在摩洛看来，路西法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暴露自己的内心。

他不是瞧不上任何一个凡人吗？

过往摩洛无论带来怎样眉毛的凡人，向他请求将其赐予自己，他都会同意，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一样。

为什么这一次，那样特别？

摩洛把自己从墙壁的凹陷中扯出来，在半空中漂浮着，故意用略带夸张的语气惊讶道：“我高贵神圣的领主……我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您刚才，为了救一个凡人，不惜展现出您的原身——是我所描述的那样吗？”

路西法冷冷地瞥了摩洛一眼，又垂下头，专注地盯着克里斯汀。

他必须要亲自看着她好转。

克里斯汀此刻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手脚的血肉组织重新生长组合，只是掌心还有一些不自然的凹陷和凸起，其他的已经和平常无异。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梦，随时都会醒来，重新睁开眼。

路西法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听到摩洛那么说，嘲讽道：“你的眼睛确实有些昏花了。她是我的囚犯，正在服刑的囚犯，我怎么会让她死？也太便宜她了。”

摩洛不是傻子，他懂得很多感情和心思。

路西法那样小心谨慎地抱着克里斯汀，非要看着她一点点复苏，怎么也不像是“不想便宜她”。

摩洛的坏心思堵在胸口，决定故意说一些话来刺激他：“主人，我给她的死法绝对不便宜。您知道的，我喜欢虐杀，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可以让她经受最痛苦的折磨一百年，之后再死去。”

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间温度又升高了几度。擦着摩洛最后一个字的话音，三道火球向他飞/射/而来。

摩洛早有准备，一一轻松躲闪。

“你管得太宽了，摩洛。”路西法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似乎竭力压抑着什么，森然道，“我都要怀疑你的忠诚了。”

“并非是我管得太宽，您知道我那卑微的癖好的，”摩洛的视线投向他怀里的凡人，“我喜欢克里斯汀，喜欢得不得了，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示爱。”

路西法终于抬起头，竖瞳缩成了尖刺，唇边的肌肉绷紧，使他的脸看起来狰狞，“我要杀了你。”

他拖着克里斯汀的后脑勺，将她放回地面，站起来的时候骨翼微微奓开，“你该知道我的规矩，即便是我的囚犯，你也不应该产生抢夺的心思。”

摩洛稍稍后退，四遭的墙壁上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响动，仿佛成百上千的爪子正在上面攀爬。

几扇已经破损的联排窗子上钻进来一群巨型蜘蛛，八只鲜红的眼只有杀戮的狂热，看不到任何其他感情。

转眼房间里就被成群的蜘蛛入侵，向着路西法张开巨大的螯钳。

摩洛面色不改，语气甚至比刚才更清冷了几分，一想到他的领主就要死在自己手上，他就难以遏制地兴奋。

“伟大圣明的主人，您不能带走克里斯汀，她是我的客人，她已经属于我了。”

路西法站在克里斯汀旁边，已经将几个率先扑过来的巨型蜘蛛烧成了灰烬，他眼皮半垂，嘲讽地撇撇嘴。

“这就是你跟我放肆的底气？”

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的火焰，随着他的话语迅速蔓延开来，烘烤着原本雪白的墙壁，在上面涂抹出癫狂凌乱的漆黑。

火舌如同疯长的藤蔓，扭动着爬上墙壁，将四面前都彻底被火焰占领，形成一个包围圈，凡是有蜘蛛想进来，都会被迅速烧成灰烬。

摩洛看着自己原本准备好的军队瞬间化为乌有，终于恐慌起来。

他跟着路西法征战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场战役，最近的十万年间，只看见过他在战场指挥，从没见他动用过什么本领。

前短时间也是如此，顶多是除几个小怪，挥一挥长矛而已。

刚才看到他回复原型时，胸口立刻被血染红，以为他终于像自己听到的传言那样，他已经不成气候了。

地狱应该易主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克里斯汀脖颈上仍旧带着之前下地狱时的辟火项链，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灼热，反倒因为火光晃眼，意识清醒。

随后她就胸前一紧，路西法有力的大手把她从地上拎起来，顺势绕到腰间，将她摁进怀里。

她刚刚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周围的大火，还有路西法霸道的动作，以为自己没被救过来，灵魂终于输给了这个魔鬼，被带到了地狱。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路西法，我们得再商量商量”克里斯汀慌张道，伸手就去抓路西法的衣料，然后就看到他胸前大片的血红，吓得缩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

是她死了，怎么路西法也受了重伤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西法让她闭嘴，继续对摩洛问话。

“我还正愁西南角叛乱的事情找不到元凶，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他残忍地笑了几声，“他们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用这种东西就能杀掉我？”

摩洛正在想办法让路西法放过自己，一筹莫展之际，听到他这样质问，反倒又有了思路，他直接跪倒在地，膝行至路西法脚下。

“主人，我也是受他们蒙骗，才头脑发昏的。”

“我……这个卑贱的蝼蚁，实在太为凡人着迷了，我想要拥有他们，越多越好……而他们说，只要推翻了您，我就能获得整个地狱的凡人，我相信了他们的谗言……他们给我的诱惑实在难以拒绝……”

克里斯汀听着他这番话，眉头越皱越紧，如果地狱真的要他统治，恐怕就真的成为炼狱中的炼狱了。

“他们是谁？”路西法继续问道。

“……说实在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摩洛声音颤抖，头也不敢抬起来，“他们只派一些美丽的凡人来向我传话，并把那些美丽的凡人送给我。”

这话说得克里斯汀不寒而栗。她刚刚所在的那个房间，有许许多多的“人体”，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也确实如他所言，不论男女都很美貌。

说实在的，克莉丝汀并不为自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骄傲。

美貌确实是一种优点，但是没有相应的力量支撑，只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路西法转过眼来，“克里斯汀，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你一个奖励。”

克里斯汀正在从他们的谈话梳理现状，忽然被叫，慌忙眨了眨眼，回过神。

她大概弄清楚了，路西法本来是过来救她的，却意外发现摩洛叛变了，想要干掉路西法取而代之，但摩洛根本不是路西法的对手，发现自己的异想天开后，果断低头认错。

至于她到底死没死……可能还没有。

这个地方只是被火焰包围了，乍一看很像地狱的某个角落，但是正在燃烧的长桌，还有破碎的窗子，都很眼熟。

她应该还在摩洛家，那她大概率被路西法及时就回来了。

好险好险。

“你来决定摩洛的死法，然后亲自动手，怎么样？”路西法语气很像在轻描淡写，“放心，斩杀魔鬼，不会让你产生罪孽的。”

克里斯汀看向摩洛。

摩洛惊慌失措，狂舞扭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眼上，显得他整个人有种扭曲的狼狈。

他几乎匍匐在路西法面前，伸出手，企图抱住他的脚腕，却被踢开。

“我…的领主，我至尊的主人，求您饶恕我，除了您这里，我再无别处了去了。”

“那就去死。”路西法居高临下看着他。

摩洛转而要去抱克里斯汀的脚腕，还没靠近，就被路西法踩住了后脑勺，整张脸被狠狠压在地板上不得动弹。

“不要再靠近她。”

“是……”摩洛的嘴被挤得像鸭子一样张开，说话漏气，这一声回应也像正在泄气的气球。

路西法催促克里斯汀，“快点决定，我耐心有限。”

克里斯汀看着摩洛，想到刚才自己的那番遭遇，仍旧觉得后怕。

他确实该死。

“摩洛，你有没有自己喝过那种药水？”

摩洛抬起头，紫眸压抑着惊慌，道：“那种药水是针对凡人的，我喝只会有点腹痛。”

可惜了。

本来还想让他尝尝那种被融化的滋味呢。

“路西法，我只是一个凡人，实在无法替自己向魔鬼讨债。”克莉丝汀有些遗憾道。

她不能释放地狱火，也找不到合适的毒药，没有力量杀死一个魔鬼，但是能看着他死，也够了。

果然，她这句话换来了路西法轻蔑的嘲笑。

他松开克莉丝汀，俯身抓着摩洛的头发往墙边带。

所有的门板都已经被火焰吞噬殆尽，透过熊熊火焰，克莉丝汀看到刚才她被摩洛关住的房间里，地毯上，躺着一柄漆黑的长剑。

那柄剑她有点印象，好像最开始放在铠甲旁边，怎么会出现在门口附近呢？

但是它所在的位置，正好和她挣扎开门时听到的“叮咣”声传递给她的方位对上了。

——难道刚才给她开门的，是那柄剑？！

克莉丝汀转身叫道：“等一下，我有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