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苏瑞尔蹲在房屋外面，拿着根早早准备好的木棍。

小苏有模有样的坐在教室内学习，狄迩正在白板上写解题思路，苏瑞尔借口出来上厕所。

实际是来踩点。

约莫一刻钟，铁圈轱辘辘的声音由远及近，像过去无数次发生的那样，那群小孩看到屋内的狐狸耳朵后都停下了步子，好奇的踮起脚去看：一个低等种在装模作样的学习。

笑声飘在凝滞的空气中，他们丢掉手里的铁圈，转而拿起石头，要向屋内丢去，这时一声清脆的木棍敲击声响起，小孩们回头看去，连忙大叫。

屋内的小苏和狄迩对视一眼，都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朝屋外跑，等他们到达现场时，看见的便是苏瑞尔一手抓住三个小孩的衣襟，另一只手的木棍作势要抛出去，那方向上是一个忙不迭要跑走的孩子。

“齐苏！”狄迩见状大喊一声，“你在做什么？”

苏瑞尔扭头看向狄迩，对方神情中既有愤怒也有疑惑，而后面的小苏也不解的看向自己。

木棍已经脱手，不远处的小孩被砸到，重重摔到地上，连声诶呦。

他左手还拎着三个小孩的衣襟，如果不清楚前因后果的话，在旁人看来就是他欺负这几个小孩。

苏瑞尔一瞬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但不是。他没有欺负这些孩子，是对方先要砸玻璃，他为了保护狄迩才动手的。

苏瑞尔脑袋嗡了一下，止不住耳鸣，好一会儿才被小孩的啼哭声唤回，他低头，这三个小孩正嚎啕大哭。

“不……不是。”

看出苏瑞尔似乎状况不太妙，狄迩将语气放松：“没关系、不要紧，从头开始，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我没有，是他们先……”

他没有欺负人。

他不会霸凌别人。

他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可一切朝着他最讨厌的方向发展了。

“是他们先动手，不是我……”苏瑞尔语气逐渐崩溃，他手上使的劲也越来越小，几个小孩没一会儿就挣脱，跑走前他们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劲很大的狐狸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将木棍和倒在地上的小孩一并捡起，迅速离开了。

外人离场，狄迩几步走近，想拍两下苏瑞尔的肩膀，但扭头一想又将抬起的手放下：“没事，无论如何，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小苏抬头，视线不停在苏瑞尔和狄迩之间转换。

狄迩老师又在睁眼说瞎话了。他想。

苏瑞尔也知道这一点，他和狄迩昨天才正式碰面，对方怎么可能信任他。

但狄迩的瞎话确实有一定效果，至少他愿意听。

稍微拢好四散崩离的思绪，苏瑞尔说：“他们路过教室的时候，看见了……苏瑞尔的耳朵，要朝屋内丢石头，这会伤到你们。”

狄迩本就觉得齐苏这人长得莫名眼熟，此刻听见对方是为了自己和苏瑞尔，面上神情更加柔和：

“所以你就拿棍子打他们了？”

“是驱赶！”下一秒苏瑞尔就讪讪地改了口风：“……好吧，确实是打。”

“你的出发点很好，但打人是不对的。”狄迩将双手背在身后，比在教室里的时候更像教师。

“嗯。”苏瑞尔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掉出来的眼泪又憋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和小苏一道走，小苏终于忍不住问了困扰他一上午的问题：

“你的木棍是哪里来的呀。”

“捡的。”

“原来可以捡到成色那么好的木棍吗！”小苏惊呼，“那我以后也要好好留意周围。”

他的狐狸耳朵抖了抖，等走到楼下的时候小心翼翼用气音跟苏瑞尔说：“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啊。”

对，有人跟着他们。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也是苏瑞尔非要到家楼下才敢放话让对方出来的原因，就算他打不过，齐瑰也能第一时间赶来：

“出来吧。”

刺耳的拖地声响起，对面明显还带了工具，苏瑞尔都已经做好喊齐瑰的准备了，但看清来人是谁后却愣了一下，语气转而又暴躁起来：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是那四个小孩，还带了被他丢掉的木棍。

双方目光交错，像一场转瞬即逝的短兵相接，那四人随即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老大！”

什么东西？

“老大，你打赢了我们，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小弟了。”最大的那个抬头，目光坚定。

苏瑞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一场仇人变小弟的戏码对他来说信息量太大。

“没错老大，不打不相识，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四个都是这么打出来的！”最小的那个言辞恳切，把木棍递了过去。

苏瑞尔愣愣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趁手兵器”，手不住颤抖。

下一秒，他发狠将木棍摔到地上，清脆的“咚”声让小苏后退一步。

“谁要当你们的老大！都走开！”苏瑞尔大喊一声，拽住小苏的胳膊就将他往楼道里带，再也不看后面疑惑歪头的四人。

“……老大他是不是讨厌我们啊。”

“就算讨厌，他也打赢了我们兄弟四人，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听到这话，余下三人赞同的点点头。

将小苏送回芮珀特家，苏瑞尔转身就开了门，一进屋便往把头往沙发上埋，连句话都不说。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却只在离他近的桌子角落处放下一盏茶杯——味道闻着很香。

闷了不到十分钟，苏瑞尔就忍不住了，勉强抬起双眼睛看着齐瑰：“……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齐瑰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是得问一下，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观测中心的存在。

“今天发生了什么？”语气平淡得像在念公文。

但正是这照本宣科的语气给了苏瑞尔莫名的安全感，他呼出一口气，尾巴慢慢摇了起来：

“我跟你讲，我讨厌的人认我做老大了。”

知晓前因后果的齐瑰很想哦一声，但耐不住苏瑞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起来非常需要一个捧哏的样子。

“为什么？”

“他们说，是因为我打赢了他们四个，所以要认我做老大。”

“那你挺厉害的。”

“当然了！”苏瑞尔尾巴翘起，“以后我还会有更多朋友、更多小弟，我超厉害的！”

“嗯，超厉害的苏瑞尔，吃烤肠吗？我去给你买。”

“吃！”

齐瑰的关门声就像她本人一样，平平淡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苏瑞尔的头又慢慢蹭到沙发上。

沙发上一小片布料在沉默中被打湿了。

门外，齐瑰唤出面板，开始寻找有没有什么类似吐真剂的情感类道具。

一号不解：“苏瑞尔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吗？”

“他状况不对。”齐瑰想不明白苏瑞尔这种青春期小孩七拐八扭的心路历程，于是她准备直接下药。

“这不就是要窥探人的内心吗，”一号惊呼，“你这人好没有边界感！”

“如果要在乎你那些边界感道德感之类的东西，那还没等我学会，苏瑞尔就先因为心理问题一命呜呼了。”

齐瑰皱眉，迅速给图柏敛发了条消息，问她有没有类似吐真剂的对人体无害的道具。

好感攻略部门那边上架的道具太多，她一一找会很费时间。

图柏敛选择直接将好感部部长的账号推给了她，并表示这种东西不要来问她。

这个账号名叫南枝，头像是朵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刚一发送申请，对方就秒通过了。

南枝：我听图主管说你需要的道具类型了，请问预算多少？

齐瑰毫无负担的发问：“一百点以内，有吗？”

好感部办公楼内，一个红发女子忍不住骂了一声，“穷鬼啊这是。”

旁边的人好奇问：“什么穷鬼？”

“研发部门图柏敛推来的一个人，说是需要对人体无害的类似吐真剂的道具，结果就给一百点预算。”

她瘪瘪嘴，又考虑到研发部门那边的高层氛围，咬咬牙还是觉得不能拂了邵药的面子，在屏幕上回道：“可以捏，只是需要等一会儿，我现在去给你调药粉，让你的任务目标喝下就行。”

“多少积分？”对面明知故问，要把她气死。

“一百点。”南枝深呼吸一口气，想到她今年从A-升到A级的关键一票就在邵药手里，这口气倒也硬咽下去了。

那边齐瑰将价钱谈好，这才下楼去买烤肠。

虽说她想不明白苏瑞尔一天到晚都在计较些什么，但她还是好好把对方爱吃合成肉烤肠这点记下来了。

从摊主手上接过烤肠，齐瑰正要转身上楼，却在不远处的街尾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四月十三日，出现在芮珀特家门口的男子，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就出现在这条街上了。

一号对这说法进行了更正：应该说是回到这条街上，你这个用词把人家说得像什么固定刷新的NPC。

看来芮珀特前几日等的就是这个人。

楼上传来一阵激烈的开窗声音，能听出那人有些耐不住性子，齐瑰抬头，是满脸着急的苏瑞尔。

意料之中。

看见齐瑰没事，苏瑞尔也放松了下来，只是下楼买一根烤肠就要二十多分钟，吓得他差点以为对方出事。

齐瑰走进楼道，正巧收到南枝发过来的消息：“东西上架了，编号H5411，你买吧。”

商品图里是褐色的粉末，被装在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看起来有模有样。

可直到她购买成功，玻璃瓶发到她手上，却从中飘出一股莫名的孜然香味。

你这药真的正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