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什么？动手。”话音刚落，齐瑰便提刀冲了上去。

这边李长陵刚做好架势接下这一刀，又有小半的注意力被祝年朝吸引了去，他和对方在宫中见过，也是个修士，会使些什么把式？

见影子逼近，李长陵一刀弹开齐瑰，刀锋出鞘，刚想对方过上两招，却不料祝年朝直接弯腰躲过这一击，更向前去。

这一愣神的功夫却被齐瑰抓住，拳风已至，李长陵整个人倒飞出去十几米！

再回过神来，他正和祝年朝大眼对小眼，对方眼看着就就要再次跑过他：

“站住！”李长陵这一刀瞬间扔出，趁着祝年朝躲闪之际，又逼到人的身前，可身后的风声却提醒他：齐瑰跑过去了。

可没办法，让他一个不搞那些道法的人一口气拦两个，也太高看他了。

飞身挥出一拳，被对方侧身闪过，他又岔步绕后，手臂举起。

祝年朝本以为李长陵接下来还会近身与他战斗，挨打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却没想到对方近战还要用袖箭？

祝年朝就地一滚，但李长陵瞄准的方向没有一丝改变——压根没有瞄准他，朝着另一个方向！

袖箭射出，空中传来什么东西被戳破的“噗通”一声，随即便是急促的摇铃音。

齐瑰心道不妙，李长陵大概是提早在这林中布好了简易的通讯装置，她一挥手，电子屏出现在眼前，可遮天蔽日的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在跑动，完全看不出所处地点。

思考间隙她脚步没停，离李长陵和祝年朝越来越远，虽说对于祝年朝这种从小到大都在修习术法的人来说，李长陵这种近战着实有些难打，但她相信对方总会有办法活下来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万柔。

齐瑰低头看去，血迹也早就消失，能追踪万柔行踪的途径所剩无几。

完全没有办法了。齐瑰面无表情掐破了手中的传声珠。

另一边忙着躲闪的祝年朝接收到齐瑰的消息，便直接硬吃了李长陵一拳，打得他眉头紧皱，但几乎是同时，树林里猛地刮起一阵大风，其间带着丝缕的灵气，穿过齐瑰这一点，像线一样在整个树林中找寻终点。

感受到一股灵气靠近，万柔瞳孔瞬间放大，她扔下了肩膀上背着的明世京，果不其然，那灵气悠悠的缠在了明世京的手指上。

万柔来不及再想心中那些复杂翻涌的情绪，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是要不要丢下明世京。

她带上这人的本意是拿来当人质，这样如果齐瑰真要杀了她的话，明世京这个跟对方一起开了五年店的人或许会让齐瑰犹豫一下。

但眼下明世京显然被齐瑰当成了通讯工具，再带上的话必然会被抓住行踪。

……可明世京一个只是相处五年的人真的会让对方犹豫吗？她自己明明都差点被杀了。

还是走吧。快点走，越快越好。

万柔转头就要离开，却从脚下传来一阵阻力，这力量由下而上逐渐禁锢她的四肢，周围风声渐起：

明世京还醒着。这个念头一瞬出现在万柔的脑海里。

她猛地回头望去，那人影还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别装了。”不能再僵硬的声音从她嘴角溢出。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还在开开心心过生日，今天所有认识的人就都要来杀她了。

明世京从地上缓缓起身，咳嗽两声，他身上被万柔捅了一剑止不住淌血，又被对方用灵力草草封上，难受得不能再难受，于是他当时就干脆装晕了。

他赌万柔会把他当成人质一齐带上，但没带上也没关系，大不了他起来继续死缠烂打。

果然，万柔把他扛在肩上带走了，但下山之路上却被另一个人拦住，按原本的设想，万柔应该横冲直撞直接下山，经那人一搅合，又左转直接进了树林。

明世京担心自己要是被万柔发现醒着然后真的打晕，那可就彻底完了，所以一直摊在人的肩膀上不敢动弹，直到祝年朝的灵力缠到他手指上，他终于得到那二人赶来的消息，这才下手阻拦万柔——不能再装了。

“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你们才都要来杀我……我没错啊。”

万柔抬头看着明世京，要驱散身上缠着她的风还要段时间，但这些时间足够齐瑰赶来了。

“我到底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告诉我！我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刀，那过去的五年算什么！”

“算我们的美好过去。”黑暗深处，齐瑰终于赶到，她回答了万柔的问题。

她将匕首丢给明世京，“你来动手。”

这一个匕首代表的未来却弄得明世京一瞬心神不宁，万柔察觉到风力消散，灵力瞬间溢出，硬生生将这封锁撕开了一道口子，后退两步躲开了齐瑰的进攻。

“还愣着什么，动手，明世京。”齐瑰头都没回，她知道万柔此刻还在犹豫，便一个侧身反擒住了万柔的双手，将上半身向下一压，彻底束缚住了万柔的行动。

手中匕首也连带着一起颤抖，明世京走到近前，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万柔还用方才那副表情看着他，似乎到这时，万柔还想寻得一个答案。

可哪有什么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那刀刃终于沾上了泥土，从明世京手中脱落，他看着万柔，似乎也要哭出来了，他说：“齐瑰……这个我做不到。”

齐瑰当然知道。

明世京只是她的一个幌子，他一定会被那把匕首打乱心神，一定会让万柔逃出来，一定会在这一刻松手跟她说“我做不到”，一定会犹豫。

这就是明世京，她太了解对方了。

果然，匕首脱手，齐瑰感觉到手底下传来一股莫名的力量，要挣脱她的束缚，于是齐瑰便顺力放了手，让万柔逃了出去。

接下来该拔剑了吧？哭也哭了闹也闹了。

在齐瑰的注视下，一柄通体银色的剑刃缓缓凝聚在万柔手上。

对方横拔出剑，让齐瑰意外的是，那剑尖竟朝向了万柔自己。

“齐，齐瑰！你敢过来，我就先杀了自己！”

齐瑰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这就是传说中的为了不让人质被绑匪击毙，于是先将人质击毙吗。

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跟那几个人吐槽一遍。

虽说万柔先把自己解决了倒是也达成要求可以成仙……这条路可行，但是果然还是让万柔杀了自己吧。

死的不明不白的确实会让人很烦躁。

她斜睨了一眼明世京，这人刚把匕首扔掉，现在应该满怀愧疚之心。

明世京收到齐瑰的眼神，果然连忙开始劝阻：“万柔妹妹，不要这么激进。”

“你闭嘴！”万柔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叫我不要激进，那你们倒是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齐瑰向前踏出一步，万柔的剑尖连忙向喉咙逼近，温热的皮肤已经碰到寒光，再进一步，皮肤必然会被划破。

“我来告诉你。”

万柔颤抖的手有一瞬平缓。

“杀了我，或者杀了你，两者择一，最后就能成仙。”

不是齐瑰自夸，万柔心里最珍视的人，除了她这个满好感的，不会再有了。

万柔皱着眉头，手中的剑还是没有放下，“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仙？”

“嗯，成仙。”齐瑰笑着，“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哦对，不会再有别人了，只是没有我的话，你就要自杀了，那样很疼。”

她向前继续走出一步，“所以还是杀了我吧。”

齐瑰走到万柔面前，将剑刃拨开，第一次认认真真描摹着万柔的脸庞，原来五年时间能让人变化这么大。

“这是你命中注定。”

“命”这个字像戳中了万柔的神经，她终于有了反应，喃喃问道：“那命又是什么？你说过，祝年朝说过，祝霜也说过，可我却完全不知道。”

“命就是你一定会成仙。”齐瑰拈着那片剑，放到自己的心脏前。

“现在很讨厌我，对不对？”

“朝这里，刺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她贴近万柔的耳朵，低声细语。

万籁俱寂之际，万柔感觉自己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祝霜说过的话一瞬闪过她的脑海：

“你自入宗后，有再次内视自己的心吗？”

“你入的清心宗，修了清净心法，那你告诉我，现在你能看到多少东西？”

……好吧，她承认，是她心乱了。

因为心乱了，所以看不清东西，所以使不出灵力，所以现在站在这里前后为难。

所以逃不开这命。

逃不开。

命。

手中突然传来一股极大的拉力，似是剑有了自己的意识般要向前刺去。

同一时刻，万柔大哭出声。

滚烫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衣服上，浓郁的灵气瞬间将这一片空气侵占，滚烫的液体顺着剑刃不断流到她手上，将她身上透明金的灵液也染成了红色，万柔止不住的哭，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溢出，她进气都有些费劲了，想要将手中的剑赶快收回，却被人用力抓住，怎么都收不回来。

慌乱之中，大喘气的万柔没了力气，终于忍不住跪下，手心被锋利的刀光割了好几道口子，可她还是拔不出来，血液混做一团，她的，齐瑰的，分不清谁是谁的，总之汇在一起，染红了整整一片雪。

万柔看不到，于是她像想到了什么，赶快转头去问一旁的明世京：“姐姐……姐姐，她还活着，是吗？”

局势变得太快，明世京早看傻了，他不知怎么回答万柔，因为齐瑰早死透了。

万柔从对方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姐姐没想杀她。

可她杀了姐姐。

被冰雪冻得僵硬迟钝的指尖终于碰触到了手边的东西：是明世京落在雪泥里的那把匕首。

是姐姐的东西。

她拿起匕首，尝试着往喉管上划了一刀。

可一阵金光泛起，齐瑰买来给他们用的一件三把的成套匕首瞬间脱手，又无声落到了地上。

对啊，普通的武器伤不到她了。

万柔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