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什么？她居然有一天可以罚到阁主身上了吗？简直倒反天魁！
桑葵犹豫着说道；“罚我死一个给您助助兴？”
……
面前的光月和笑了。
一点极其细微的弧度从他薄红的嘴角上勾起，这一点弧度甚至没有牵连到面部的其他地方，整个人仍旧是一个冰凉的玉雕，只是罩上了一层温暖的弧光。
桑葵的心凉凉的，阁主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带着凉意的手指抵上了她的额头。
那温暖的光仿佛就借此走进了她的识海，从此从前那些痛苦的记忆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一片光明。
本就该如此吧。
“我便送你这个吧。”
光月和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识海，如果不看脸，这位阁主的声音相当温柔。
“不过我也要罚你，再也不要来问星阁了。我认同你所说的，但是这样并不能化解外界所来的恶。”
假如我能改变呢？
桑葵垂眸，哪怕一点点呢？
她能吗？
从前这种预知性的问题，阁主总是有他的先见之明，她不知道光月和主要擅长的是哪种术法，但是他似乎样样都精通。
不过历代阁主总是被各种规训所约束，不然也不会养出一个玉雕一样的怪胎。
他们无法道破天机，所以有了神女的存在，作为问星阁与世间的通行者，斩杀魔神，避免人间的覆灭。
“除了山鬼外，另外一个来到问星阁的是谁？”
桑葵抬头，突然问道。
只有问星阁外的人能够干涉人间的因果，那么除了藤魉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可能杀了山鬼！
“是云隐宗的人对不对！”
桑葵说出心中一直猜想的那个答案，云隐宗表面上作为云州的大宗派，实则暗地里一直在研发傀儡之术，一旦这种术法流通，那么没有修仙资质的人的命，将不再是命！
叶极素？还是他背后的真正主谋——
薄慈。
“你说那个一直想要进入问星阁的宗派吗？”光月和闻言似乎陷入了回忆：“最近几年很少有人能够突破第一重幻境了，连进入到阁内的都很少有，不过几百年前倒是有一个。”
设置这重重幻境的难度，基本相当于一刀切断了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就算通过了幻境，也很难在茫茫云海中找到问星阁。就连桑葵这个曾经的神女，走到阁内都不容易。
光月和摇了摇头：“大概就是那一个吧，我的记忆时常很混乱，如今已经记不清了。”
“他长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桑葵紧接着问道。
“你问的太多了。”光月和淡淡地说道：“人都是会变的。”
桑葵揉了揉脑袋，想回忆出来一点什么，但是非常可惜，那时候的她毕竟太小，和这几百年的高龄比起来简直算是沧海一粟，对于所有的事情只有模糊的印象。
不过没事，还有天灵和地灵嘛！
再大不了问这世间的灵异神怪，总会有那个人的线索。
“我说过了，你问的太多了。”光月和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仿佛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一般：“问的太多，反而会陷入错误中，自欺欺人。”
桑葵一愣，还没有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轻轻一推，顿时四周景物变化，她从纯白的台阶上跌了下来。
天旋地转之中，又回到了问星阁门口。
当初逃出去是何等艰难，一直跑到人间幽暗的丛林中，慌乱害怕之余仍然感到窃喜，而如今出来，只需要轻轻一推，阁主的一个首肯。
跌就跌了吧。
好歹有人扶了她一把：“当心点，别把颜面跌光了。”
“你应该会觉得颜面这种东西最无用吧。”
桑葵还没抬头，就知道是藤魉，心中舒了一口气，好歹自己没害死他。
“你……”
幻境中的疯子和面前的人明明长了同一张脸，却又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就连桑葵也不敢确定，那相处的漫长岁月是否真的是藤魉。
还未等桑葵问他进入后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人尖声道：
“可算是出来了。”
这话听着寻常，可是那人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子不耐烦。
桑葵朝那边瞅了一眼，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修，身材挺拔，剑眉微皱着，天生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挑剔。
她本来不打算理，不过是个年少气盛的小孩子，结果还未把头转过去呢，就听着那人紧接着跟着一句。
“没有机缘就是没有机缘，在里面待那么久就可以得到神仙的眷顾了吗？我看未必，只是某些人没有自知之明罢了。”
旁边的人纷纷称是，有一人道：“诸师兄这么说也太伤人心了，毕竟不是谁都像诸师兄你这样，第一次来问星阁就能见到神仙的啊。”
闻言，诸慕的头扬得更高，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桑葵简直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有在问星阁内见到这个人吗？
“你就这么笃定我没有进入问星阁吗？”桑葵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看上去应该不算是很弱吧。
“你难道还想撒谎吗？”诸慕嘲道：“到了问星阁的分岔口的时候，你和那位藤师兄连人影都不见了，不是半路弃子而逃，就是连分岔口都没有坚持到。”
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可是唯独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养成了爱受夸赞的性子，一日没人夸赞，便觉得心痒痒得难受。
本来先前那场试炼大会是他最爱的日子，数着手指头盼了好几天，偏偏被桑葵抢去了风头，所有人都以为新进的天才是这位清秀少女。
可他知道，他在暗处观察了好多回！
藤魉和桑葵本就认识，在第一场试炼中大有放水的机会，双龙同时夺珠虽然罕见，但又何其的简单，只需要买通问星阁的管事就好了。
等到第二场的时候，他更相信了自己的看法，本来被誉为武功第一的苗长老，怎么会轻而易举被一个小姑娘打下台去？
黑幕！这是黑幕啊！
如此一来，让他给桑葵好脸色都难，黑幕并不可怕，他也算是司空见惯了的，从小到大的天才，哪一个师父没给他偷偷开过小灶？唯独没有想到有一天这黑幕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桑葵沉默半响，原来她走的是内部通道。
听着诸慕这话，难道其他修士入问星阁只要走一个迷宫就好了吗？
不对，问星阁没有宽待外人，严于律己的习惯，阁主更是恨不得这些外界人走得越远越好。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诸慕进的问星阁，是真的问星阁吗？
考虑到问星阁的幻术，桑葵沉默不语，这些所谓的赢家，多半又是陷入了幻术之中。
瞧着眼前这个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桑葵还真是有些不忍心戳破他。
不过其他人却不这么想，他们看着桑葵一言不发的样子，反倒觉得这人好欺负，眼神中的鄙夷之色越来越浓，仿佛将她做黑幕、能力差做实了似的。
眼看着讨论声就要一声大过一声，却是有人质问道。
“你说你进了问星阁，又能如何保证呢？”藤魉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凭什么来质疑我？”诸慕一摆手，他在同龄人中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着潇洒随意，只是周身不知为何透露着一股子恶意。
诸慕是各方面的天才，很容易便感受到了这股子恶意，只是内心的倨傲还是驱使着他开口、反驳、一错再错。
“你又凭什么来质疑她呢？”藤魉借力打力，话题又轻飘飘地打在了诸慕身上，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诸慕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明明他占理才对。
周围的人连忙替他说道：
“我们在分岔口只看到了诸慕师兄，况且诸慕在问星阁是真看到了神仙啊！”
“神仙点化了诸慕师兄，传授了不少奇思妙语呢。”
听到众人的追捧，诸慕又拾回了一些信心，昂首挺胸道：“我们这么多人，又不是没长眼睛！”
“哦。”藤魉的尾音微微上挑：“那么，你们怎么确定你们一起走的就是正确的路？再者，就算你们的诸慕师兄真的达到了那问星阁的终端，见到了那阁内的神仙，神仙又教会他什么呢？”
有些事情细究起细节来，只需要一个反问，便大盘将崩。
其他的弟子多少都看过藤魉和桑葵的那一场对决，那可不是放水就能打出来的效果，对这两人的实力多少有些信服，听这么一说，倒真怀疑是不是他们一大群人都走错了地方。
可是连万里挑一的天才诸慕，也和他们一起走错了吗？
“神仙教会我什么，难道我还要和你们说？”诸慕恼羞成怒，说话时也不再那么注意风度。
桑葵闻言笑道：“若你没有半分收获，怎么能算是神仙点化呢？那问星阁内是什么场景，你又可曾有半分记得住？”
高阶的幻境就像是一场梦，往往梦醒之后，什么都记不住，而那残存的一点印象又极容易和现实混淆。
诸慕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