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你的第三条路是什么？”光月和说道。
三人又是一愣，桑葵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斩钉截铁地说道：“出世，救世。”
“前方有路？”光月和问。
“前方有路。”桑葵答。
光月和听完之后，独自在那站了一会儿，站得整个人仿佛瞬间成玉塑了一般。
半响才是很轻的一声。：“好。”
三个人还愣在原地呢，这回先反应过来的是地灵，她一拍手，将几个人往家里推过去。
“走走走，葵儿不是饿坏了？今晚我下厨，阁主大人可肯赏脸光顾一下？”
桑葵被推了两下，刚才有一点欣喜感不真实地落下来。
原来阁主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不过自己小时候可没少被他罚。
*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做过什么吗？”
地灵的地穴小窝中，春夏秋冬都是暖烘烘的，甚至没有一丝潮气，正中在地上挖出一个大锅出来，旁边摆满了花色各异的小碟子。
碟子里面装着落苏、流须各种，除了这种常见的食材之外，还有几样是在问星阁内才能生长出来的世间珍奇，不过即便是那些常见的食材，也比外面的要大很多，还未切开就隐约有香味从那表皮中流露出来。
地灵将一朵奇形怪状的花丢进煮得沸腾的红锅里，一边用挪揄的眼神看向桑葵。
“吃饭睡觉挨打。”桑葵撑着脑袋，默默为小时候的自己摇头。
“葵儿小时候那是真该打。”天灵试图去夹唯一一根天地参，被地灵瞪了一眼，反手将天地参夹给了桑葵，天灵转而一脸怨气地看向桑葵：“吃饭的时候，把饭吐到我身上，睡觉的时候，一脚把地灵给踹下了床。”
地灵闻言也想起了从前的事，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真的是恨不得掐死一个小孩呢。”
正在欢乐吃饭的桑葵：……
被拉来一起吃饭鬼火倒是闪烁了几下，仿佛觉得挺好笑似的。
“咳。”桑葵扯了扯嘴角：“确实有些顽劣哈，不过那小时候的我为什么会被认为有神女之姿呢？总不能是阁主大人他真的有眼疾吧。”
潜台词：拜托了，麻烦说点闪光点吧！
地灵的筷子停滞在半空，面上仍是思考的样子，天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个头，替她说道：“当时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鬼火的光晕又扩大了些，似乎正含笑着。
“可惜阁主没来，那时候谁敢在阁主面前肆意妄为，小时候的我在阁主面前总不至于这么惹人烦。”
桑葵夹起那刚在红锅中涮过的片片菇，相当滑辣爽口，简直是可以鲜掉眉毛的程度。
地灵补充道：“你小时候拿阁主的杯子装土玩，我们问你在干什么，你还说你是在吃饭，我们又问你做的什么菜呀，还没等你回答呢，阁主就先将你抽了一顿竹笋炒肉。”
“阁主来了那才不好。”天灵在问星阁当差，苦阁主久矣：“什么食不言那一套你小子哪里受得了，
桑葵听到前言疯狂摇头示意地灵别再说了，听到后面又点了点头对天灵的话表示认可，就在她的脖子快抽筋的时候，瞅见天灵后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白衣人影。
可惜天灵后面并没有长眼睛，当即就是一篇滔滔如流水的长篇大论：
“正吃饭呢，被阁主瞅见了，他只会说：嗯吃得好，或者别吃，现在是巡监时间。哎，听见葵儿在外面遇到的那个傀儡，我还以为是照着阁主的模子刻出来的。”
“别说了。”桑葵拍了天灵一下，眼神示意得都快抽筋了。
“怎么？”天灵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抹了一把辛酸泪道：“当差苦，来不让我吐下苦水了。”
“并非，你可以来和我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阁主他老人家大驾光临。
除了天灵打了一个冷颤外，桑葵和地灵默默地又去加了一个垫子。
天灵颤抖之余，想法也很悲观：要是和阁主说这些事情，那就不是单纯地吐苦水了，而是被打到吐苦水。
悲观之余，天灵只能强行打哈哈：“阁主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光月和道：“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余下几人默默心想：虽然我们请是请了，但是没料到你老人家真的会来呀。
众所周知，阁主有三不，不生气也不会笑，当然也就不近人情。
这种私下里的小聚会，他不掀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前来？
好不容易来一次吧，这下好了，成来挨骂的了。
“天灵。”
“在！”天灵又是一个冷颤，虽然他现在是一个糟老头，但是他这个糟老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被阁主带大的，阁主的一句话，对他基本上是爹娘的威压。
“阁主，我现在去领罚？”天灵见阁主好一会儿没动静，白花花的胡子都颤抖了两下，连忙补充道。
“罢了。”阁主在垫子上坐下：“罚你少吃两个菇子。”
“那我可就要多吃了。”桑葵一把夹起一个，地灵笑着也为她夹了一个，饭桌上的氛围又重新活络了起来。
那是我放下去涮了好久的。天灵心中悲凉，不过无论少吃多少个菇子，总比被阁主罚去挨雷劈好，当即转而吃起了山草。
虽然饭桌上重新恢复了正常，但是其余三人的眼睛还是忍不住阁主那看，要不直溜溜的，要不弯溜溜的。
眼看着阁主还真拿起了筷子！还真夹起了一块肉！还真将其放进嘴里！
纤白的手指拿起那乌木的筷子倒也不算突兀，只可惜那筷子上还挂着几滴红油，欲坠不坠的样子，让人忧心会掉到那洁白如雪的衣领上。
桑葵比着口型，朝地灵说道：阁主他吃了！阁主他真的吃了！
地灵喝了好几口汤压了压惊，即便是她这连草都做的好吃的厨艺，也觉得这种肮脏之误入了仙人之口，是往天宫里挂红春联的突兀。
“好吃。”光月和道。
几人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这场小聚有惊无险地过去，光月和领着桑葵出去，桑葵在背后跟得扭扭捏捏，可惜这回地灵不仅没有阻止，还推了她两把。
“去吧，阁主今日看着心情好着呢。”
阁主真的会有心情这种东西吗？
桑葵心中暗自想着，却听见光月和说：“你们都很怕我吗？”
还没有等桑葵回答，阁主就接着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几年来不得人心。”
……
别，千万别。
桑葵看着阁主叹气，丝毫没有一点他是在犯愁的感觉，反而像是满眼写着杀人。
怪就怪阁主长了一张面瘫杀胚脸吧。
“倒也没有。”桑葵思量地回答道。
但是她实在想不出来没有的理由了。
“或许是这几年没见过外部的缘故。”所幸光月和自己就给找了理由，自言自语说道：“倒也不是我心生偏见，这外面的心术不正的人何其多，魔气缭绕，所以才有了魔皇的诞生。”
确实如此，问星阁的后山为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和外界的交界点，妖怪邪恶大都是从那里冒出来，就连一株小草都可能堕落成魔，日日骚扰，不胜其烦，因此连带着在那里出现的人类也一并不讨喜起来。
不过听着阁主话的意思，倒有几分指责山鬼的意思。
桑葵道：“外面有坏人，自然也有好人，外面的生灵和里面的生灵最大的区别，我倒觉得是这里面的生灵无论好与坏都太纯粹了，相反，外面的人总是恶里夹着的善，善里面又掺着点恶。”
“我不是在说你那个徒弟。”光月和淡淡开口。
桑葵的手不自觉心虚地握了一下，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那是谁？”她赶紧转移话题。
光月和难得将目光汇聚降到她身上，一片冰冷，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才多少日没有回来，就叫外面的人里面的人了？”
桑葵连忙改口：“那是自家人自家人……可是阁主，自家人你都阴啊，我回一趟家差点死好几次，这能让我不生分吗？”
地灵和天灵多半也是光月和派来拦她的，所幸他们两个不仅放水，而且放水得都开闸了，不然也没有那么容易。
光月和冷着脸说道：“若是你都能死在路上，这个家也不必回了。”
言下之意，还是在说她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桑葵笑嘻嘻地凑近，还是这样一脸不近人情的阁主让她感到熟悉：“阁主，地灵和天灵是天生的脸盲，隔了百年估计早把我之前的脸给忘记了，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
少女笑着的站在原地，任由着别人打量，整个人像是刚出生的春笋一般，嫩得不过刚长出的一个苗，却又四处带着锋芒。
确实与之前的样子不同，之前是艳光四射，现在是出水芙蓉，不过骨子里的灵气却是从里而外地透出来的，永远都是一双仿佛从水里打捞出来的双眸。
天灵和地灵都是问星阁内生长出来的灵物，他们天生对相貌这种东西不敏感，非得要接触之后才能认出来这是曾经的神女。
光月和沉默半响，可他是认得出来的，从桑葵刚进问星阁时便认出来了。
“阁主，你看看你，从前只知道罚我们，如今你要是连我都没有认出来，难道不可以罚吗？”少女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
死板的阁主自然有死板的好处，比如她如今不过是说了两句，眼看着光月和就陷入了沉思当中。
好！就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开溜！
桑葵磨搓着手掌，正准备脚底一滑开溜的时候，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居然带着一点疑惑在问：
“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