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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四天社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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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松鹤楼生意太好,只怕今日爆满,不若我们换家吃,以免拥挤?”

走在前头的卿毓自是早已看到这一幕,似是想到什么,眉梢间尽是懊恼之意。少顷,她转头笑问风镜兮。

风镜兮自然看到卿毓眼底的勉强,也心知此时若贸然进松鹤楼,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自己倒也罢了,但今日她已与卿毓义结金兰,又怎可图一时气盛便将她拖入漩涡中?况且,她若真的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入松鹤楼,她能获得什么?

逞一时之气,许是能获得“孤勇者”称号。

那又将失去什么?

她的女子私塾尚未萌芽,若当下肆意出现,或许能获得一时半刻的流量。但等女子私塾建成,先前的蜚语流言必将损其根基,隐患无穷。

孰轻孰重,必然要分清。

于是风镜兮垂眸,轻轻应道:“好,听姐姐的。”

卿毓闻言微愕,杏眸闪过一丝激赏之色。

风镜兮正是青春年少之时,气盛是应该的。但明时宜、知进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走罢,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卿毓眼里带笑,她对风镜兮俏皮地眨眨眼,“你一定会喜欢的!”

风镜兮懵然,但还是任由毓卿再度拖上轿舆。

卿毓言笑晏晏,和风镜兮聊着趣事,不一会儿轿子便停了。

卿毓哼着听不出曲名的歌儿,蹦跳着下了轿,还掀开轿帘,对着风镜兮挥舞着小手,瞳孔中尽是兴奋之色:

“快来!快来!”

风镜兮失笑,卿毓这是放飞自我了吗?

先前虽说也是笑言怒骂,但也像是被包裹在“裴相夫人”的套里,不可过喜,不可太忧。

“好,我这就来。”风镜兮笑言,等下了轿后,她嘴角的笑意愈浓。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雪霁天晴,天光破云而出,晖洒于镜湖之上。湖面辽阔无垠,残雪覆于湖岸,如碎玉散落,与澄澈湖水相映成趣。

景色固然极美,让人心驰神往,但真正让风镜兮心驰神往的是湖边的朱色建筑,上面牌匾龙飞凤舞书写了三个大字——“平康坊”。

未及近前,先闻得一阵丝竹管弦之音,悠悠扬扬,从那朱门深巷中飘出。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的大门半掩着,两侧挂着的灯笼虽在白日里未燃,却也透着几分旖旎。门上的铜环擦拭得锃亮,门板上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牡丹盛放、鸳鸯交颈,无一不彰显着此处的香艳与繁华。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卿毓看到风镜兮眸底尽是璀璨光芒,顿时胸臆间生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自豪感。

风镜兮自然知道卿毓在想什么,但她无所解释,只能轻扯了扯嘴角,只当默认。

卿毓豪气干云,拍了拍胸脯:“来,跟我进去!”

边说边要往里走,但风镜兮适时地伸手拉她:“你就这样进去?”

卿毓呆愣片刻,恍然大悟:“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今儿个不是有你在嘛,我一时太激动了!也太久没来了,都忘了!走走走,我们去换衣裳!”

“去哪儿换?”

风镜兮瞧着卿毓这般说风就是雨的模样觉得好笑,但周围行人如织,又如何换衣?

“自是轿中。”卿毓向轿舆的方向努努嘴,“左右我们都是女子,都吃亏不得。”

好有道理,没有任何问题。

“公子,这是您所要的。”这时,一位侍从毕恭毕敬地将两套墨色男装呈于卿毓与风镜兮面前。

卿毓接过,顺手给风镜兮一件,红唇勾起:“走罢,寻乐子去!”

风镜兮唇角微翘,笑若菡萏:“好呀,弟弟我无甚经验,那就劳烦哥哥带路了。”

卿毓乐得牙不见眼:“好说~好说~”

两人迅速在轿内换衣、贴假胡子,卿毓三下五除二便换好了。风镜兮略迟了些,换装完毕后才发现卿毓正盯着她的胸脯看。

“怎么了?”风镜兮好奇问道。

“没什么。”卿毓故作淡然地移开目光,“我们走罢。”

风镜兮虽心下不解,但还是乖巧地跟在卿毓后头。

走到平康坊门口,立马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娇滴滴的女声钻入耳中。

“两位小公子瞧着眼生啊,是第一次来罢?”

出声者正是平康坊的老鸨,她姿色尚可,身量不高,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当然,能把恁大的平康坊,都打理得妥妥当当,足见她能耐。

“你怎的废话这么多!还不快去把最好的姑娘给爷叫来!”卿毓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故作潇洒地扇了扇。

老鸨闻言,轻轻叹气:“公子龙章凤姿,姑娘们顶顶欢喜伺候您,可惜——”

卿毓听到“可惜”就美眸冒火:“可惜什么?”

“可惜宁王今晚宴请群臣,姑娘们都已在施朱傅粉,等会儿便登入画舫,此刻怕是无暇。还请公子宽容则个。”老鸨赔笑道,不敢有一丝不敬。

“宁王宴请群臣?”毓卿朱唇微张,尔后啐骂道,“好你个裴琤,我说怎么居然温柔小意起来,居然是因为今晚要来狎.妓?不要脸的臭男人!”

毓卿还想再骂,却被眼疾手快的风镜兮捂住嘴。

风镜兮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放入老鸨怀中,对着老鸨沉声开口:“给我们找个上等的清幽雅间即可。”

老鸨从头至尾都是笑脸盈盈,扬声道:“好嘞~翡翠,将这二位贵公子带至清棠。”

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看着颇为喜庆的丫头走上前来,福了福身:“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风镜兮用眼神示意卿毓平静,卿毓颇为勉强,但也没下风镜兮面子,甩袖气冲冲地进入平康坊中。

风镜兮心下微叹,也跟着入坊。

待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之后,老鸨身边出现一个龟公,他轻声道:

“红姑,他们二位明显都是女子。”

“那又如何?”红姑不以为意,睇了龟公一眼,“左右是来寻乐子的,难不成我还把送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

“听那年长女子的语气,只怕不是来寻乐子,而是来寻事的。”龟公眉间忧虑更甚,“而另一名女子面相颇为眼熟,怕是与国子监监生赠于松鹤楼的《璧人图》的女主人翁颇为相似。”

“哦?有这事?”红姑来了兴致,微微倾身,“你且细说。”

“这事儿还要从前日说起。前日多名国子监监生看到世子爷与一名陌生女子深情拥抱,都觉得甚为稀奇。其中一名监生名为王琎,称该女子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实有洛神之姿,与世子爷颇为般配,便绘制了《璧人图》。松鹤楼为了招揽生意,便以重金将图买下,再与先前无故出现于大街小巷的《世子救猫图》一并放在门壁上,任人参观。”

龟公轻啜了口清茶,继续说道:“说起来松鹤楼也是恰恰接住了这天大的富贵,原本便是王孙贵族方能踏足之地,如今更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而来。”

红姑沉吟片刻,示意龟公附耳过来,龟公自然照做。红姑略略嘱咐后,他便双目瞪大:“这般合适么?”

红姑娇笑,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手,不疾不徐地从龟公的胸口下滑至腹部。龟公呼吸愈发浊重,一股炽热的洪流从腹股处腾腾而起,直至暼见红姑唇畔的冷笑方清醒过来。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爱上客人,其次唯有这个方是永恒。”红姑掂了掂手中的银锭,笑得愈发风情万种。

*

风镜兮一边跟着卿毓走,一边参观传说中的青楼。不得不说,平康坊委实与她以前想象的青楼颇为不同。

踏入此间,不见丝毫秽浊之气,唯有满室馥郁兰香,悠悠萦绕,仿若误入了一处风雅的世外桃源。雕梁画栋间,轻纱幔帐随风轻摇,光影斑驳,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氛围。厅中,丝竹之音袅袅不绝,琴音婉转,笛声悠扬,令人忘忧忘俗。

正欣赏着,冷不丁撞到了硬物。

风镜兮颇为抱歉,抬头道:“不好意思啊,你——”

风镜兮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不由语塞:不为别的,她实在是太美了!

她身着一袭月白锦缎长裙,绣着细碎的淡粉蔷薇,裙角飘飞,恰似仙子临尘。眉如远黛,双眸盈盈眼波流转间藏着无尽的风情,只消一眼,便似要将人魂魄勾去。

“没事。”美女浅笑,便俯身去捡地上的琵琶。

“我来我来!”风镜兮忙不迭地先扶起琵琶,正想要检查是否摔坏之时,黄莺之音悄然入耳。

“你何时回门复命?”

回门复命?哪个门?天.安.门还是玄武门?复命又是复哪门子的命?

即使风镜兮满脑子都是问号,但她丝毫没有显示出来,而是风轻云淡道:

“不日。”

美女微怔,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巧笑嫣然:“多谢公子施以援手,芊芊不胜感激。”

我的老天奶!

风镜兮感觉自己怕是要分分钟渡劫成仙,天天要么被天雷劈,要么在被天雷劈的路上。

原主的未婚夫的前情人和原主居然是同门关系吗!

贵圈真乱。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风镜兮面上稳的一批:“芊芊姑娘言重了,无非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还是我先撞的你。。”

“姑娘,快到上舫的时辰了,我们断不可久留。”芊芊的贴身小丫鬟匆匆而来,暼了风镜兮一眼,心道好俊的男子。

“好。”芊芊轻应,尔后朝着风镜兮微微欠身,颇为歉然,“公子,芊芊另有要务在身,怕是要失陪了。”

“无妨,你且去罢。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风镜兮含笑应道。

“如此,甚好。”芊芊柔柔笑着,言罢便转身离去,袅袅娜娜,光彩动人。花魁之名,名副其实。

风镜兮看到芊芊的背影已化作一个小黑点,眸底方染上凝重。

那个“门”究竟是什么门?原主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与她的身亡又是否有关?

“你在发劳什子呆?快来喝酒啊!”这时冲天的酒味扑鼻而来,风镜兮一把被人搂住。

酒后的卿毓神力十足,毫不费力地便把风镜兮拖至清棠间。

“喝!”卿毓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口,再将一青玉执壶拍至风镜兮面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今日义结金兰,实乃幸事,当浮一大白!”

风镜兮转首瞧了瞧天幕,此时应是将近酉时,距离戌时一刻尚有一个时辰,时间较为宽裕。

左右现已在渼陂湖,也无甚好操心的。况且,卿毓现下的情状明显是受了刺激所致,少说她也得宽慰几句。

“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可好?”风镜兮浅浅一笑。

卿毓咕哝了一声“无趣”,但也没强求,还给风镜兮另倒了壶清水,“喝!”

“好。”风镜兮毫不扭捏,畅快对杯,“喝!”

“砰”玉壶对撞,情谊尽在其中。

“我真的很喜欢你!”卿毓抓着风镜兮的手,眼圈发红。

“我也是。”风镜兮轻拍了拍卿毓,以作安慰。

“虽说先前是受人之托,但我是诚心的。”卿毓急急解释,生怕风镜兮有任何不快。

“受何人所托?”风镜兮倒是真好奇了,她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在。

卿毓欲言又止,但想到某人的嘱托,话头立即调转至另一个方向。

“我出身武官世家,年幼时曾随父亲驻于安西四镇,及笄那年方随军回朝。后父亲大手一挥,将我赐予裴琤,彼时他只是一介布衣。人人都道我父亲独具慧眼,却从没人在意我的感受。”

卿毓眼眶愈发通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以前我骑射比阿兄阿弟好,父亲从未夸过我,只说骑射只是男子该学的,与我无关;后一句话把我送入裴家,也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生子才是女子最大的归宿;入裴家后,婆母嫌我粗鄙,不会生养,天天阴阳怪气;后来我将遭遇告知姐妹,她们却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让我好好品读《女诫》。怎会这样?不,不该这样。”

卿毓小脸酡红,泪花盈眶,她半抱着头跪坐于地,暗暗啜泣。

风镜兮暗暗微叹,半蹲下身,与卿毓平视,认真道:

“那,你想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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