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好了！都成济去府里了！”合心的声音忽然出现，打破了一室暧昧。

“什么！”戚隐横拍案而起，起身就要回国公府。

走了两步又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歉疚又不舍地看向应观槿，“三哥你刚刚想说什么？”

应观槿看了看旁边满脸着急的合心，又看到了不远处等他前往礼部的属下，自觉今日不是一个好时间，于是站起身来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小五你快去吧，不过记得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跟都成济起冲突。”

“嗯，好。”戚隐横点头应下，和应观槿一起往外走。

＊＊＊

戚隐横回到国公府就直接去了厅堂，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都成济。

“都将军。”戚隐横唤了一声人，一直沉思着的都成济朝门口这边看过来。

厅堂里除了都成济之外，还有待客的国公爷戚章和映阳长公主文梧，此时他们夫妇脸上明显带着隐含的怒气，显然是知道了都成济此行的目的。

戚章虽是国公爷的身份，但他向来随□□自由，不太过问朝堂上的事情，朝堂上他们戚家已经有了一个三品的大理寺少卿和暂无品级的禁军侍卫，若再多也不好了，所以戚章和文梧长公主也乐得自在，将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孩子们去做就是了。

“爹，娘。”戚隐横走到国公爷夫妇二人身边，拍了拍映阳长公主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戚少爷，好久不见。”

对面又是一句熟悉的“好久不见”，但现在戚隐横已经可以稳住自己的心绪了，也朝对面看过去，“都将军，可能是我记忆不太好，我不记得和你见过了。”

“不好意思是我的错，一直忘记跟戚少爷解释了，戚少爷之前确实没见过我，是我偶然见到了你。”都成济似乎非常抱歉一般跟戚隐横一字一句解释。

“原来是这样。”戚隐横似笑非笑，“那不知都将军是在哪里见到的我？”

“雪峰崖。”都成济刻意放慢了速度，将这三个字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戚隐横的耳中。

一道利若寒刃的视线立刻射了过来，都成济不躲不避，笑得玩味。

雪峰崖，戚隐横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亲手杀了梁诚烨和林砚，他第一次双手沾上鲜血。

回忆起这些，戚隐横不自觉看向自己的双手，那种黏腻恶心的感觉又不管不顾地涌了上来。

“小五，你怎么了？”映阳长公主拉了拉怔神的小儿子。

不能让爹娘担心！戚隐横忙将双手隐藏在背后道：“娘，我没事，我和都将军是旧识，我在这里陪他就好，你和爹爹就先去休息吧。”

“不管你们是什么旧识，但我女儿绝对不能嫁到武昭！”戚章瞪着都成济道，而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小五你真的没事吗？”映阳长公主还是不放心儿子。

戚隐横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娘你就放心吧，在咱们家里谁还能欺负了我不成。”

“那好，我先走了。”

目送戚章和映阳长公主离开，都成济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戚少爷你这副好儿子的形象扮演得真好，你爹娘知道你杀了我们的大皇子和你们的林少帅吗？”

戚隐横没说话，都成济又继续道：“不过都某倒好奇，戚少爷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们？”

面对都成济的嘲讽，戚隐横忽然镇静起来，他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了，都成济并不是像他一样重活了一世，而只是知道他杀了梁诚烨和林砚。

“想杀便杀了，都将军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跟陛下告发我呢？”戚隐横边说边往厅堂里面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往家赶一路上，渴了。

“告发？”都成济也跟着走了过来坐下，“我可是太子殿下的人，戚少爷帮我们除掉了大皇子，我们太子殿下从此便高枕无忧，都某怎么会告发你呢？”

戚隐横将茶杯稳稳放在桌面上，然后食指轻轻在杯沿点了几下，“那都将军此番来洛陵的目的为何？”

“当然是找戚少爷合作了。”都成济拿起茶壶看了一眼戚隐横，戚隐横将食指撤开，都成济又贴心地给戚隐横添了一杯水。

戚隐横拿起笑了笑，“合作？我一个不成器的纨绔，有什么能帮到都将军的？”

“戚少爷不必自谦，这事还非你不可。”都成济认真恳求，“都某对戚小姐真的是真心的，所以还请戚少爷不要反对，帮我劝劝令姐才是。”

戚隐横盯着手中的茶水没说话，都成济又道：“若戚小姐真的嫁给我，我们便是一家人，我必定帮戚少爷保守一辈子秘密。”

“我倒是不知，都将军缘何就对家姐倾心如此？”戚隐横看向都成济。

都成济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坦白道：“感情向来就是如此不讲道理，都某只是偶然见过戚小姐一面，便再难以忘却，非卿不娶。戚少爷你应该懂这种感情的，你和应侍郎不也是如此吗？”

戚隐横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听出来了，都成济这看似讨好请求的语气里，隐隐蕴含着威胁。

戚隐横没接话，慢慢将杯子放到桌面上站了起来，“都将军和我聊了这么多，但这些话里，怕是没有一分是真的吧？”

“怎么会？”坐在椅子上的都成济莫名感觉到了威压，没想到一个他不放在眼里的纨绔少爷，居然在这么多的时间就撕破了他的伪装，于是努力维持出一个微笑反驳道。

戚隐横倒是不介意与他浪费点时间，“首先你的第一句话，‘我可是太子殿下的人’，都将军，你真的是你们太子殿下的人吗？”

“不然呢？”都成济在戚隐横直接指出的时候，便不再伪装，但他很想听听戚隐横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戚隐横从和都成济的交谈开始，便是试探，待他放下杯子起身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搞清了都成济此番的目的，“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你们太子殿下梁承弼的人，但都将军你，不是他的人，也不是已经死了的梁诚烨的人。所以，你是效忠于自己呢？还是说，你的背后还有什么人？”

戚隐横说完之后，紧盯着都成济的表情变化，但都成济面上并无什么变化，“戚少爷就别再试探我了吧。都某对戚少爷越来越好奇了，你到底是如何猜出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确实如此。”戚隐横道。

戚隐横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直到最后的最后文宣国已经只剩一口气，根本无力阻挡武昭大军的时候，都成济还是没有背叛梁诚烨，梁诚烨的势头如日中天的时候，正是他这个“太子的人”该发挥作用夺得势力，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梁诚烨的军功越来越强，势头逐渐盖过了太子殿下。

所以戚隐横之前觉得，都成济是梁诚烨安排在梁承弼身边的人，他的实际主子还是梁诚烨。

但根据刚刚都成济对梁诚烨之死毫不在乎的态度来看，他不是梁承弼的人，更不是梁诚烨的人，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他是只忠于自己，要么他的背后还有其他人。

“既然戚少爷不愿说，那不如继续说说都某还有什么假话？”

“你找我合作是假，你爱我三姐也是假。”戚隐横非常确定。

“唉——”都成济拍拍手站了起来，“是都某小看戚少爷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找我合作，目的却只是让我帮你劝劝三姐，陛下的话中之意你不可能没听明白，不管我三姐答不答应，只要你跟陛下说，我三姐只能嫁给你，所以你根本不用找我劝说，你不过是觉得手里捏着我的把柄，不找个理由威胁一下我会惹我生疑。”

“可你还是生疑了？”都成济状似无奈。

戚隐横不理他继续道：“你张口闭口对我三姐情深许许，甘愿为了我三姐放弃武昭的一切，其实根本只是拿这当个借口，你的真正目的是想要留在洛陵吧？”

“继续。”

“你们武昭国安插在我们文宣国的人应该不少吧，林砚被我杀了之后，你们便断了可以联络那些卧底的人，所以你便被推选为这个联络人，借这次的出使求娶为由，留在洛陵联络整合那些你们武昭的奸细，对不对？”

都成济的眼神露出几分欣赏，“戚少爷真是聪明，不过今日与我的几句谈话，居然将我的目的分析得丝毫不差，都某倒是真想与你合作了，你要是我们的人，还有林砚什么事儿。”

“哦还少说了一个。”戚隐横没理都成济的话，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联络你们的奸细，你还打算联络一下即将到来的西陵君主吧。”

“戚隐横，我越来越欣赏你了。”都成济走到戚隐横身边走近，“你真的没兴趣来我们武昭吗？何苦在文宣国做一个旁人看不起的纨绔子弟呢。”

戚隐横将面前的都成济推开后退了两步，“道不同不相为谋，纨绔也有纨绔的好，都将军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你。既然我已经说出了你的目的，你还要继续吗？你就不怕我跟陛下告发你？”

同样的话，现在主客颠倒又被问出了一遍，但不管是主是客，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都成济道：“戚少爷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跟陛下告发的，因为你们陛下不会信你。”

戚隐横当然知道陛下不会相信，经过之前他闹那一番，他的皇帝舅舅只会当做是他又为了三姐找的借口，毕竟都成济一个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留在京城，对于兴德帝来说，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