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胸腔中的内脏已经被啃咬干净,草丛中淅淅沥沥的血迹还未干透,被风卷起来的枯草和尘土粘黏在血迹上,苗嘉的手在自己腰腹位置比划一下,地上的凄惨的尸体不免让人产生些感同身受的联想。
苏照看明白苗嘉的动作,但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苗嘉身上,更确切的说是恐惧这种事情发生,继而她着急打断苗嘉的动作。
苏照缓解一下自己紧绷的喉咙:“去车上拿个尸袋。”
苗嘉反应了几秒才应道:“好”。
她在车后座位置的背包里寻找,东西翻了两圈才想起来她们没有这东西。
她又想起来苏照的橡胶手套是从车门上的储物格中拿的,那地方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
她刚把塑料袋塞回原来的位置就听见苏照的脚步声。
“我们有这东西?在哪放着?”苗嘉问走过来的苏照。
苏照手上的橡胶手套没摘,她沾血的手指蜷握进自己手掌中,用拳头指着驾驶位下面的位置:“那里有。”
苗嘉一脸茫然,她之前在车上翻找的时候确实只有这个位置没有翻过,但是谁能想到会有人在这地方放尸袋呢?
苗嘉带上手套跟苏照一起将那半具尸体放进袋子中。
苏照沿着血迹往远处走去,苗嘉紧张地追逐着她的身影。风似乎比刚才大了很多,远处的叶子被风吹到哗啦啦作响,让这地方的破败不详的氛围加重。
苏照没有走多远,苗嘉看到她抬手遮在眼睛上方往远处眺望,视线尽头是一片树林,看样子尸体被啃咬的第一现场不在这附近。
苏照伴随着风声走回来,她摘掉手套沉思后开口:“尸体是从小路上被带过来的,那地方车辆进不去。”
苗嘉站在车边查看那两个背包。两个背包款式不一样,看上面的磨损痕迹都用了很久。
“里面没什么证明信息的东西,只有一个空水壶和旧衣服,食物和药品绷带之类的都没有。”苗嘉将拉上拉链的包放在尸体旁边,“应该是凶手杀人后将这部分东西带走了。”
苏照眉头紧皱,现在的情况比她预计的更复杂,她拉开车门示意苗嘉上车:“我们先回容姨那边。”
“现在就回去吗?”苗嘉不解,她们出来的时间不长,定好的时间是五天,她们可以在往远处走一走,说不定有更多发现。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跟着苏照的安排行动快速坐好。
苏照很坚决:“我们已经有发现了,凶手是人,我们对这里不熟悉,找她多了解点情况更安全。”
路过地上山羊尸体的时候,苏照将车停下来:“把它带上。”
苗嘉从副驾驶跳下来,她觉得地上的尸体好像和刚才不太一样:“这些血的凝固速度是不是不正常?”
山羊死亡的时候血液是正常的红色,现在看来却像是粘稠的黑色胶状物质。
这东西死亡一段时间后反而比活着更像是异变动物。
苏照拔出匕首挑开山羊脑袋上的弹孔,被子弹冲击力震碎到四分五裂的头骨附近的皮肉翻卷着,上面也布满黑色的胶状物质。
“刚才是这样吗?”苗嘉有些后悔之前自己没上前检查。
“不是,伤口好像比之前缩小了一些。”苏照的匕首插进伤口中搅动一番,匕首上带出来的血迹还是红色的。
“缩小?它不是死了吗?”苗嘉震惊,她赶紧蹲下来,“是血浆凝固造成的错觉吧。”
这只山羊已经开始散发奇怪的味道,苗嘉将面巾摘下来,风送过来的味道和之前在车上闻到的古怪气味非常相似,只不过车上的更加沉闷:
“我们是得把它带回去,容姨肯定知道些什么。”
山羊跟人的体型不一样,加上长直的羊角,两人勉强将它装进尸袋中横放在车厢中。
只不过尸袋上面的拉链不能关闭。
车上的两具尸体让车中的味道混杂难闻,苏照将玻璃全部降下来,呼呼的风往里灌,苗嘉感觉自己翻涌的胃部舒服了很多。
她揉着自己额头问苏照:“你之前说这辆车是运输尸体的,该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苏照点头:“容姨她们从大部队上脱离出去后,我妈妈和阿姨她们找了她很久,只查到她们在为信使做事,但是每次找她们在的地方她们就提前转移,后来更难找到她们的行踪,逐渐就失去联系了。”
“收集异变动物吗?”苏照这话让人很轻松就想明摆着这几件事情中的关联。
提及这些记忆的苏照面色并不好看:“实验需要活着的异变动物,自然需要更多捕捉异变动物的人,而拥有了新肢体的人做这种事情是最合适不过的。”
“看不出来这个老太太的人生这么彪悍。”苗嘉感叹道,“如果这几十年都是这样度过的,也算的上一种传奇。”
“不……”苏照沉吟片刻后开口。
“这还不够彪悍?”苗嘉翘起食指指着后面的尸体。一般人连将自己和异变动物融合的想法都不敢接受,毕竟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感染死掉。
“我是说,容姨不是老太太。”苏照开口。
沉默的人变成苗嘉,容姨那种苍老的神态和皱缩的皮肤让她无法认同苏照的说法。
大约是苗嘉的古怪的眼神太过明显,苏照长叹一声:“这就是这些事情的可怕之处,容姨其实不到四十岁,她从队伍中脱离的时候比我们现在还小很多。”
“她的生命缩短了。”苗嘉喃喃道,她只能想到这个。
车中的氛围再次沉重下来。
返程的途中不用留意是否有人,车速一直保持在最快的速度,两人仅用了出发时一半的时间。
院子的大门已经关上,没了之前人烟的痕迹这里就像是不曾有人居住过。
“咱们怎么进去?”苗嘉推了大门几下,发现大门从里面上锁。
“稍等一会儿。”苏照开口,她对着角落中一块很不起眼的木头招招手。
“这是什么?监控吗?”苗嘉问。
苏照点点头。
两人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在苗嘉耐心没有准备翻墙进院子的时候,她终于从门缝中看见那个蹒跚的身影。
苗嘉对着门内的容姨开口:“你开锁就行,剩下的我来。”
容姨轻哼一声用同样缓慢的速度往回退去。
苗嘉原先一直认定容姨是个七十多的老人家,所以容姨一开始对她表现出的针对情绪和袭击动作她都无所谓,路上听到她的年龄后又忍不住有些记仇,但是一见到她困难的动作苗嘉又决定算了等下次吧。
大门往两边敞开,苏照将车开进来。
“把门关上。”容姨开口,她也没问两人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只是往车这边走来,她没靠近车厢的时候就在抽动鼻子。
等到了车边上,她往洞开的窗户中一瞧像是发现什么,准备打开车门的动作稍顿:“你们带了什么回来?”
苗嘉察觉容姨嗅闻的动作,这人好像凭借味道就能知道车里装的是什么。
苏照走过来。
容姨和苏照一对视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本就蹒跚的步伐更加颤抖,人几乎都要站不住。
“是谁?”容姨问。
苗嘉见苏照很难解释,她上前拉开车门。
大喇喇敞开放置的山羊尸体此时毫无存在感,容姨马上就看到另一个黑色的尸袋。
她猛地扑上前来,苗嘉在边上接了一下防止她动作过激撞到车身上。
“是谁?”容姨失语般只会问这一个问题。
容姨皱纹横生的脸颊不停哆嗦着,尸袋就在车门的边上,但她的手指尝试几次都没能将上面的拉链拉开。
尸袋凸起的部分只有那一截,看痕迹就知道里面的尸体不是完整的,这个发现让容姨受到的打击更大。
苏照架起容姨准备带她回屋:“坐下说吧,人已经带回来了。”
容姨挣扎一下,苗嘉走过来不由分说架起容姨的另一边往房间中拖去。
室内还是两人离开的样子,沙发上有张团积的毯子,看起来她们离开后容姨还是等在沙发上。
苏照将一杯水递到容姨边上,容姨眼神游离抬手就想将水杯甩出去。
苗嘉眼疾手快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手指间发力去感受那只不正常的手臂。
刚才还一副被打击到失神的人在发觉苗嘉的试探那一瞬间就恢复活力:“少碰我!”
苗嘉早就防备着她的一举一动,容姨巴掌还没靠近她的时候苗嘉已经后退躲开。
“我刚才就应该让你躺土堆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照是容姨的旧识,这人明显区别对待。
“容姨,先说正事。”苏照又将杯子递过来。苏照眼睛往沙发上一撇,示意苗嘉去坐下。
苗嘉却直起身准备接受苏照再一次的“你去帮我找点吃的”。
苏照拉住从自己身旁走过的苗嘉:“你做什么去?”
苗嘉举起手臂抻了抻发紧的肌肉:“我去做饭。”
“你会做什么饭?”容姨在一旁嘲讽道。
“你又来精神了是吧?”苗嘉一拽自己的袖子。
“坐好。”苏照压着苗嘉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苗嘉不肯动,苏照又说,“我需要你陪着我。”
苗嘉随意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后仰到沙发上。
容姨重重咳了几下,她摩挲着手中的杯子问:“是谁的尸体?”
苏照开口:“没有头颅,认不出来。”
容姨抬起的眼眶中带着将掉不掉的泪水:“是车上那玩意儿杀掉她的吗?”
苏照轻轻摇头:“这也正是我们提前回来的原因,她是被人杀死的。”
苗嘉不等两人继续开口再次站起身。
“你做什么?”苏照问。
“我们不是捡到两个背包吗?我去拿过来。”苗嘉说完就走了出去。
“这是王雪和张文的背包。”容姨将那两个拉开的背包反转抖动,里面的东西相继掉出来,“是张文的外套。”
“那具尸体上穿着一件跟这个差不多的外套。”苏照说。
容姨捂着自己的脸颊沉默:“是王雪!”
“你怎么这么确定?万一不是这两个中的任一一个呢?”苗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