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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芦苇荡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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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霍遣翻了个身,想了想,又坐起身来。伏思侧身躺在地上,背对着他,似乎是睡着了。

“睡了吗?”霍遣问。

“你不停地翻身,睡不着。”伏思答。

霍遣也睡不着,他说:“你不好奇海墨光同我说了什么?”

“用得着问么。海墨光既然收了你的礼,便是认了你的话。”伏思闭着眼,说:“你的话,不是我教的吗?”

“我还真用不着说那些话,海墨光没有你所预料的那么难缠。往后打春山的过路费,他要三成,除此之外,他还看中了琼台东边山脚下的一片芦苇荡。”霍遣沉声,“他真拿黑风寨当无恶不作的土匪了。”

“三成?”伏思倏忽睁开眼,被烛火晃了眼睛。他抬起臂,沉默良久,呢喃道:“怎么会是三成?”

霍遣没听清伏思说了什么,他掀了被,往床边挪了点,说:“三成已是便宜了他!”

海墨光这些年收了伏思不少银子,除却本性贪婪,就是他缺钱。

海墨光不好酒色,明面上能瞧见的最大花销,是他那雕栏玉砌的琼台。可据伏思所晓,琼台早前也是一座官邸,之后荒废了些年,翻新后就成了今日的琼台。

可翻新一座府宅能花几个钱?真正烧钱的是那些摆不到明面上的花销。

海墨光统辖厢军,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厢军连征了几年的兵,名字上了册就能领五两的“贴补费”,等入营分了队,再领几身军衣和几袋米粮,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差赏”,这些都白纸黑字地记在伏思得到的那本账册上。

海墨光有没有统兵的本事伏思不清楚,但是“买兵”的本事确实不赖。

想到这里,伏思坐起来,说:“海墨光要芦苇荡做什么?”

“没说。”霍遣说:“黑风寨不给做霸田占地的腌臜事!”

这就是伏思觉得蹊跷的点。

琼台位处郡内的西南,东边是块荒芜之地,一片不值钱的芦苇荡,怎么就入了海墨光的眼?海墨光仅要了三成这事也出乎伏思的意外。

“就这样?”伏思琢磨着,“你这般说,他没同你撂脸?”

“好处都收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可撂的。”霍遣盘起膝,“说到那片芦苇荡,海墨光对此好像确实不一般。那夜他身侧跪着个书袋子,论及此事时俯身与他耳语了几句,再谈,他就换了副模样,温和许多。”

伏思也盘起膝,与霍遣面对着面地坐着。他怎么也想不通,低垂着双眸没出声。

蜡烛烧到了末端,烛光明灭不定地晃动着,霍遣从这角度看下去,实在挪不开眼。伏思的眉眼垂顺时很是乖巧,挺翘的鼻梁反而挑些风情,最绝的是往下滑,落着昏光的唇瓣光泽莹润,好似沾染着雨露的落红。

霍遣逐渐觉得口干舌燥。

他缓慢地俯下身,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海墨光。”伏思没察觉出他的异样,自顾自说:“他和以往很不一样。”

“人都是会变的,”霍遣说:“我觉得是这样。”

“一改本性?”伏思说:“可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霍遣真琢磨了良久,说:“你说的或许也对。”

伏思这会儿察觉到霍遣不对劲了,他撑臂往床边靠,一双眼打量着霍遣。霍遣被他盯得心虚,扯过被子覆在腿上。

“这事上哥哥似乎颇有心得,”伏思近乎用哄人地语气说:“说来听听。”

霍遣心虚得慌张,然而他表面还要强装,盘着腿坐得笔直,说:“我表里如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伏思微微倾身,双臂搭着了床沿。

霍遣这一刻心跳好快,他一把扯高了被子,钻进去躺好,只露个脸说:“夜深了,困了!”

伏思退回去,说:“哦。”

“床帐!”霍遣说。

伏思又坐正了瞧他。

霍遣说:“把床帐放下来。”

伏思无声地呼出口气,不大乐意地爬起身,手指碰着金钩时倏忽一顿,转而放下了。

霍遣盯着他动作,攥紧了褥角。

伏思轻声说:“我给你看样好玩的。”

说罢但见他略微昂首,黑发如瀑倾泻而下,随着动作,后腰勾出诱人的弧度。霍遣见他踮起脚,张唇缓慢地叼住了床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望过来。

霍遣几欲要扯碎了这碍事的床帐。

要燃尽的烛火也偏爱他,微弱的光芒不掩绰约身影,却又似隔纱聚雾。

霍遣喉结滚动,口干舌燥的感觉又蹿上来了。

半个时辰后,霍遣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又无奈地睁开眼。

“翻来覆去不睡觉,做什么?”

伏思在漆黑里说:“地上太硬了,硌得慌。”

******

翌日还是霍马遥送伏思回去,霍马遥在碧云楼讨了杯茶喝,喝完就回了。锦至在一旁站了半晌,终于等到人走了。

她说:“孙教头来了,还问起掌柜,我给敷衍过去了。”

伏思在翘角屏风后换衣裳,他脱了衣服搭在一头,说:“贵客啊,可好些时候没见着他了。”

锦至说:“他来过好几次,都恰逢掌柜不在,上次来还发了些脾气。”

伏思套着衣裳,说:“武夫嘛,脾气冲些也算真性情。”

“脾性冲,嘴巴也臭。”锦至嫌恶道:“同理的话,他嘴里吐出来就是比旁人难听,也不晓得是不是娘胎里就带的。”

伏思迅速系好了衣带,从屏风后出来,说:“看看去。”

锦至敲了门,伏思临门说:“闻教头大驾。”

过了少顷门开了,袒胸露乳出来个汉子,正是孙教头。

教头是军中的职称,孙教头原名孙征,隶属州府军卫,负责操练兵士,辖一府卫兵,很有威望。

“敲什么门。”孙征绑着裤腰带,侧身让出路,说:“伏掌柜又不是外人,直接进来就是了。”

伏思进门前不经意和锦至对上一眼,锦至没跟着进,看着孙征又把门关上了。

孙征就着茶壶嘴仰头灌了口水,搁下说:“想见掌柜一面不容易,我这次次来次次问,还得是掌柜甘愿见我才行。”

“哪儿的话。”伏思把茶壶扶端正了,说:“教头日日要操心军营里的事,本就劳累,我想见您一面,却也不敢叫人拖着您宿在楼里,今日是我运气好,没错过教头您。”

“如此!”孙征开怀大笑,说:“是我误会伏掌柜了。”

伏思义正言辞,“是如此!”

“话谁都会说,掌柜就是不肯卖我。”孙征用手掌抵着茶壶,粗声说:你若肯,我夜夜来也使得。到时别说见一面,鸳鸯绣被翻红浪?,你想看想摸都使得。”

伏思莞尔而笑,说:“大伙都是为了讨口饭吃,孙教头吃的是公家饭,小民哪敢高攀。”

这时隔着里外的帘子被掀开,陪孙征睡觉的小馆穿戴整齐走出来。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像是没睡够,说:“孙教头这饭吃得饱,一个人可受不住,哥几个哪个敢独吞教头您。”

小馆说罢拨了下肩头的衣,同二人行了退礼,开门走了。

孙征看着高兴,说:“吃公家饭的多了,碧云楼接得哪个不是显贵,伏掌柜见得多了,我孙征排老几,开玩笑开玩笑!都是玩笑话!”

两人相视而笑,孙征仰身后躺。

“有这么个事,”伏思说:“别人真不行,还就得劳教头帮帮忙。”

“什么事?”孙征闭眸假寐。

“我有个远道而来的好友,想在这儿找个幽居之所,我跑遍了牙行,也没寻到满意之处。前两日借着踏春,总算撞上个不错的地方。”伏思伺探着孙征,说:“鼠牙山东边那块芦苇荡,瞧着幽静。”

孙征眼皮都没动,说:“鼠牙山?海公的府邸不就在鼠牙山上。那地儿幽静是幽静,可东边山挤着山,荒着呢。整个儿就一破地方,怎么找那去了。”

“我那好友是个文人,寄情山水,对月吟诗。”伏思自然地说:“正是心向往之之地。”

“荒地能值几个钱。”孙征睁眸,“掌柜不会是舍不得这点小钱吧?”

“没有的事。”伏思说:“我有意买下那地皮,但不知道这地原主是谁,还劳烦教头帮着打听一二。”

“府衙的书库里或许有记载,这事倒不难。”孙征歇了话,撑着手坐起来,说:“我孙征就是个教头,入得府衙,却进不得存放卷宗县志的书库。”

“教头统辖着一府之兵,”伏思给孙征剥橘子,说:“也就发句话的事。”

孙征看着伏思慢条斯理地剥橘子,指尖圆润红嫩,比裸露出果肉的柑橘更水灵。瞧着瞧着心也跟着痒痒,又开始不怀好意地说胡话。

*******

伏思出来时锦至还等在门外不远处,她正笑靥如花地与人寒暄,见着伏思忙脱身过来。

“你跑一趟牙行,打听打听琼台东边山脚下那片芦苇荡。”伏思边擦着手边说:“多找几个牙行。”

锦至没明白,说:“打听什么?”

伏思也说不明白,打昨夜起他就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海墨光那边不好入手,便只能试着先查查那片芦苇荡。

“先探着,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的。”

帕子被揉成一团捏在掌心,伏思又回身叮嘱说:“最好是事无巨细,比如这地之前有否过买卖,买家卖家,花了几钱银……”

两人走到楼梯口,正见一个穿着公服的捕快匆匆地跑上来。锦至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了捕快的胳膊,柔声说:“这位差大哥急什么,找姑娘又不是抓贼。”

“不找姑娘!不找姑娘!我抓贼!不不不……”捕快语无伦次,说:“我找人!教头、我找孙教头!

“孙教头啊。”锦至不轻不重地拽着捕快,说:“姐姐带你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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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宋·柳永《凤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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