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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隐隐心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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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思拿指尖勾了帘,从缝隙里偷瞄了一眼,只见姜闲背着身,在与那头的人说话。他附耳细听,隐约能听见海墨光的声音。

“没让他瞧见你吧?”伏思放低声。

霍遣摇头,伏思又掀了帘进去里边。

等二人再一道出屋,只看见姜闲坐在船头。姜闲没等多久,丫鬟后送的酒还温手。

霍遣见着他,先解释,“口渴,进去讨了杯水,没进帘子。”

姜闲抱着酒壶,没管他,拉着伏思到一边,悄声问道:“上次琼台你与海兄说了什么?方才碰着海兄巡湖回来,说起你,让我捎句话。说是上次琼台的提议也非不可,让你定个日子,大家碰个面,细聊。”

“我听这话有些不对劲啊。”姜闲琢磨了半晌,得出个结论,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说:“定个日子这般兴师动众,什么乐事不带上我?”

“二公子要来,添个位的事。”应付的话,伏思张口就来,“上次府衙不是出了修检大坝的告示,我就想着其中有没有碧云楼能出力的地方。造福百姓的事嘛,一刻耽搁不得,我就将这事先禀了海公。海公唤我,定是纳了我的提议,说不准到时知州苏大人也要来,都是二公子的熟人,你愿意来自然好。”

提起朝堂公事姜闲就头晕,他早年递了辞呈回归故里,就是厌烦了那堆成高山一般的札子。他先前在翰林院供职,要草拟文书誊录札文,看多了那些细如蚊蝇的字,落下了看书头疼的毛病。

致仕后他鲜少拿书,少年时信手拈来的经文策论也都弃了,唯独爱吟点小调。

饮酒论词姜闲还马虎,再谈民生大事却是万万不行,也最招他厌烦。

“罢罢罢,我当是什么好事呢。”姜闲连连摆手,说:“话我带到了,位就不必留了。”

伏思和霍遣一路同行,霍遣的马还拴在水榭河边,二人原路返回先去牵马。现下已过二更天,道旁的商铺陆续地关了门,河边灯火也不如先前明亮。

“都听见了吧?”伏思摸着马背,看霍遣解着绳结,说:“海墨光和姜闲和说的话。”

霍遣抬首看他一眼,牵着马走动了两步,说:“我还想着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也可以不问。”伏思追在马侧走了两步,说:“琼台下山时我们都说好了。”

霍遣说:“我答应了吗?”

“你答应了吗?”伏思半是反问,他摸着马背,仰头看了眼月色,说:“连下了几日的雨,乌云总算是消散了。”

霍遣倏忽止步,说:“别给老子来这一套,什么话要拐弯抹角地说!”

伏思对他挑了挑眉,说:“你答应了!”

“自作多情!”霍遣拍掉伏思的手,要翻身上马。

伏思张臂拦着他,说:“你避着海墨光,难道不是怕今夕见了面,日后再碰面说不清楚吗?”

霍遣心头无端升起股烦躁。他低声咒骂几声,推开伏思,自个儿翻上马背跑了。伏思看那宽道上疾驰的马影越跑越远,将脏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喊完他站在街上怔了片刻,想着霍遣该不是应了“恼羞成怒”这四个字吧?

可霍遣在怒什么?

伏思在原地一步没动,过了一刻钟左右,果然听得打马声越来越近。霍遣把马鞭抽得响亮,冲着他疾驰而来。

强劲的风带起长发,伏思刹那间有些心惊,但他没避让。

霍遣长臂一捞,掠了个满怀。

伏思被猛得腾空带起,霍遣卡着他腰间的手臂好似铁钳。坐下骏马沿道狂奔,霍遣没有一点要放开手的意思。

伏思悬在半空,心跳极快,他看不清前路,耳旁只听得呼啸的疾风。

夜里道上冷清,霍遣的马终于能撒开蹄狂奔。马蹄声惊破疾风,伏思颠倒着看,道旁景物都成了虚影。

和上次要吐的感觉不同,这次伏思连挣扎都不敢。他双手没有支撑,全靠霍遣单臂捞着他,惊得又叫又骂。

霍遣面颊迎风,只当听不见这谩骂声。他夹紧马肚,单臂驭马也是轻而易举。他另一臂夹着人,随着起伏掂量了下伏思。

“是了!我同意了!”霍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伏思说,“你那馊主意,初听觉得烂透了!你的命,干老子屁事!我躲着海墨光没错!可我为何要躲着海墨光?我是同意了!我怎么就同意了?”

他猛地颠了颠伏思,说:“你说说,我怎么就同意了?”

“我怎么会知道!”伏思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这疯子!

“放我下去!”伏思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老子还纳闷琼台那事怎么就没了后续。”霍遣只管疾驰前行,嗓音冷硬,“你早就料准了今日吧?”

伏思呼着气,说:“我又不是算命的!大当家也太看得起我了。”

“大当家?这些日子哥哥长,哥哥短,怎么突然间生份了?”霍遣冷冷地扯出笑,说:“我看我是低估了你。玩弄人心,巧言善辩,你比算命的可厉害多了!”

这股没由来蹿起的怒火,压在霍遣的心头,怎么也挥散不去。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何缘故,只道今夜实在反常,或许不只是今夜,不知何时起就像有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提线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细细想来,全都与伏思脱不开干系!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

霍遣更不清楚。

可有一点霍遣很清楚,他绝对不喜欢男人!

伏思似乎也急眼了,怒上心头地呛声,“承蒙哥哥夸奖,我这般厉害,怎么就连你也骗不过。好好说着话呢,不知哪句话惹了哥哥不痛快,疯狗似地跑一通,回头就要咬人一口。什么罪,什么名,通通往我头上安就是了!”

又是不欢而散。

伏思下马先扶着墙吐了一通,回头见霍遣已经进去了。霍遣的住处一早就安排了,和伏思的院隔着个洞门,紧挨着碧云楼的后院,过条狭巷就是。

锦至给伏思屋里的浴桶加热水,看小厮提桶出去了,方才开口说。

“那屋连热水都没要。回来时看脸色很不好,喝个茶怎么还喝出不愉快了?”

伏思吐掉漱口水,说:“惯的他!”

锦至心里憋着话,想了想,还是说了。

“那就是个穷凶极恶的匪,我每次见掌柜挨着他,心里头就直发慌。可掌柜指着上黑风寨找人,迎合他,都是没法子的事,何况您还计划着拿他去搭海公。不说哄着那活阎王,万一闹翻了脸,找人的事就彻底黄了。”

“我自然不会同他真翻脸。”伏思拿帕子擦着嘴,说:“我还指望他给我铺路,就算对付不了海墨光,拖些时间也是好的。”

“是这么说。”锦至跟着伏思走动,说:“海公府上方才还遣了人来,将您上次送去的那株翠玉琼枝树还回来了,还留下一句话,‘既是拿作聘礼的物拾,成双成对方能讨个好彩头’。东西我已收好了,这话却听不懂。”

“又老又贪的狐狸!”伏思薄哼一声,随手丢下帕子,说:“今夜出门碰见了他,这是催着我赶紧办事,引霍遣去见他。”

锦至蹙起柳叶眉,说:“那可不妙,那活阎王正在气头上呢!”

伏思两脚互踩脱掉了鞋,踩着木屐,说:“今夜气得就是他!平时顺着他毛撸,下棒打时就要稳准狠,一旦拿捏不住,颠倒了主次,爬你头上是轻的,喂不熟更糟糕。得想法子让他自愿收了獠牙,不然日后指不定咬在谁手上。”

锦至听得愣愣地,说:“您当这是养狗呢?”

“有何区别。”伏思打帘进了里间,拿手试着水温,说:“海墨光已经松了口,接下来成功与否全系于霍遣一人身上。他长得合我心意,我乐得驯他,圈谁脖颈里的东西就得是谁亲自戴上才香。”

锦至站在帘外,提醒说:“海公没有菩萨心肠,这节骨眼上他缺银子,来者不拒,来日他那主子登不上尊位便罢,若登上了,他能饶过谁?黑风寨卷进来,成与不成都讨不了好。活阎王不清楚局势,却终有明白的一日,届时他没了退路,必定会与掌柜反目,您不会后悔吗?”

帘内水声“哗啦”,锦至没得回音。

“走出这一步,就彻底断了退路。”锦至惧霍遣,心里头又忧虑自家掌柜,不得不说:“那年元宵灯节你初见到……”

伏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说:“锦至,你还记得那算命老伯给霍遣算的那姻缘卦吗?”

锦至落寞点头,说:“记得。”

水声静下去,伏思说:“我瞧他脸长得不错,却也不想应了他的姻缘卦。你无需忧心,留着他不过是有用,闲暇之余再逗逗他罢了。”

锦至退出屋,回身看了眼烛火明屋,不禁想起那年灯会伏思与她上街,隔着人海一眼望见霍遣的那场景。

像丢了魂似的。

伏思抬起手,湿哒哒地顺了把头发,思绪渐远。

两年前元宵灯会,他与锦至出了趟门。

那几日连天的大雪,路边积雪堆得很厚,碧云楼的姑娘们怕冷不肯出门,锦至便催着与伏思一道去逛灯会。伏思也怕冷,披风围脖裹上身,捧着暖手炉这才出了门。

两人刚出青杏街,还没走两步,就见着一众剪纸花灯的摊位里挂着个招摇的白布幌子,比幌子更扎眼的是下方坐着的男子。男子一身劲装,肩背挺阔,一双眼叫额前碎发挡了严实,恰到好处地衬托出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

伏思觉得不错,多看了两眼,那男子却好似察觉一般,竟也侧脸瞧过来。

这一眼,瞧得伏思心惊肉跳。

男子的眉眼生得更绝,眼角的弧度也挑得好,有那么点佻达轻浮的意思,叫那眼神一压,全变作了审视人的侵略。

好凶的眼。

伏思心想,寻着眉骨摸上去,大概会咬人。

那男子站起身,与人一道隐入了人海。伏思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愣了半晌,锦至瞧人早就走没影了,才唤他一声。

伏思什么也没说,抬步走过去。那落着白雪的布幌子写着“知天命”三个字,摊主是个替人算命长须老伯。老伯眯着眼打量了一眼伏思,伸出手指就要一两银。

伏思给他一两,没叫老伯起卦,先问了方才那男子卜的什么卦。老伯收了钱,说了一堆高深莫测的话,伏思捡浅显地听了,却原来是个凶卦。

算的还是姻缘。

伏思又给了一两银,这次要算他和那男子的缘分。老伯手起卦落,最后塞给伏思一张纸条,叮嘱他回去方能拆开。

纸条上的字狂放有力,写的不是他和霍遣的缘分,而是霍遣自己写给算命老伯的生辰八字。

之后机缘巧合,伏思又知道了霍遣的名字,好巧不巧的是,从露华楼买来的消息称,他要找的人竟也藏身在黑风寨里。

伏思不否认有刻意接近霍遣的心思,却也真只是逗弄而已。毕竟天意弄人,他想从黑风寨里寻人,就得先过霍遣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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