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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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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达四楼,常月明径直走进店里,熟悉的店员立刻迎上来打招呼。另一位店员则拿来一条灰色长裤,递给他确认细节。他接过裤子,转身对岘青说:“你先随便看看,稍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他带着一视同仁的礼貌性客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在公交车上,他选择站着,不过是为了避免让座时和陌生人对话的尴尬和麻烦。

他走进试衣间,岘青在店里随意逛了逛,目光扫过陈列的衣物,却什么也没看进去。没过多久,常月明从试衣间走出来,店员热情地招呼岘青一起看看试穿效果。他身材瘦高,接近190的个头,皮肤白净,那条灰色长裤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衬,仿佛没什么是他驾驭不了的。

岘青站在一旁,轻声说:“挺合适的,其他颜色也可以试试,对比一下。”常月明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对店员说:“麻烦把同款的其他颜色都拿来试一下,谢谢。”他的语气依旧客气,店员应声而去,他则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扫过镜中的人。

试穿上白色裤子的常月明,笑起来像一朵无害的小白花,干净又温和。岘青看着他,仿佛之前线上交流中的那些不愉快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甚至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又“可以了”?这种情绪的反复让她对自己有些无语。面对他询问的眼神,她口是心非地摇摇头,硬着头皮说:“感觉白色不如灰色好看。”

接着,常月明换上了黑色裤子。黑色的凛冽感与他硬朗的脸部轮廓相得益彰,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直戳岘青的心。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坑真是越挖越深了。见她摇头,常月明没多说什么,转身又回了试衣间。

最后,他试穿了红色裤子。他简直像是妖精不断变换羽衣,在岘青面前发散魅力。然而,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让岘青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有趣的是,他试穿白色裤子时,上衣选了白色;试穿黑色裤子时,上衣选了黑色。而到了红色裤子,或许因为前两条都被否定了,他干脆没换上衣,直接穿着黑色上衣配红裤子走了出来。

大街上很少有人穿红裤子,但他却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走出来。那抹红色接近花谢时的枯红,带着一丝颓废的色调,竟意外地好看。店员们显然也没料到会有客人试穿这条裤子,纷纷围过来称赞。而此刻的岘青,躺在天坑里,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干脆地说:“挺不错的。”

常月明看了看大家,确认试穿效果确实不错后,便干脆地买下了两条裤子。

走出万达时,阳光正烈,岘青忽然注意到常月明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而是深褐色的。她随口问道:“常月明,你头发什么时候染的?”常月明侧过头,淡淡地回答:“没染过,天生就是这个颜色,没那么黑。”说完,他还特意多看了岘青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补充道:“没你的那么黑。”

岘青的头发乌黑,皮肤也不算白皙,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常月明却突然加快脚步,靠近她,语气轻松地说:“今天谢谢你陪我,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岘青摇了摇头,说:“还不饿。不过,这附近有家卖雪媚娘的,味道很好,我带你去尝尝吧。”常月明点点头,饶有兴致:“好啊,你带路。”

雪媚娘绵软如云,拿起时它们会像小狗一样轻轻颤动。若是装在盒子里吃,难免会吃得有些狼狈,甚至可能被奶油糊一脸。岘青撕开包装,糯米皮裹着奶油几乎要透出光来,正准备拿出来吃,常月明却忽然拦住她,轻声说:“等一下。”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湿巾,递给她,示意她先擦擦手。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岘青对美食的迫不及待,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羞愧冲散了大半。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她将半开袋的雪媚娘放在玻璃台面上,右手接过湿巾,左手却突然抓住了常月明递湿巾的右手腕。她仔细地擦干净他的手,然后拿出那颗雪媚娘,放进他手里。最后,她重新伸出手,语气调皮地说:“再给我一张纸巾呗。”

常月明愣了一下,小小绵白一团躺在手心,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你自己拿吧,我的手被占了,不方便掏包。”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岘青心中有些心虚,毕竟自己那么唐突地抓了对方的手腕;而常月明也显然没料到她的这一举动,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他,此刻竟一时语塞,只能将满腹的话语都憋在了吃食里。

禹市是一尊秀美山城,林木丰茂,绿意盎然。街道依山而建,顺着山势起起落落,两人都没课,便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行在起伏的街巷间。岘青没什么方向感,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经常来这边?”

“也不算经常,”常月明腿长,步子大些,“有空了就喜欢到处走走,虽然从小长在这里,但每次走都觉得和上次不太一样,很有趣。”他会放慢脚步,等她跟上。岘青索性就随他走,看他似乎也是随意乱走,路边的树时不时飞下几片或绿或黄的叶子。

虽然同在一个学院,但两人的专业不同。常月明随口问起岘青的专业课,她便和他聊了聊课程安排和内容。“感觉很多专业术语背下了,也理解不了,始终隔一层,目前都是填鸭式的记忆。希望未来工作了能把它们真的整明白,能学以致用。只是想着未来是和人打交道,还是觉得有意思。”她对自己的专业方向挺感兴趣,成绩也算中上,只是从未有过实习经验,对未来的工作难免感到迷茫。

常月明笑了笑:"听起来不错。不像我,当初选专业主要是听家里的,现在就是按部就班地上课、考试。"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对他来说,顺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才是最重要的,毕竟这是家人最看重的。

转过一个街角,常月明忽然停下脚步,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他指了指马路对面,一块“和气东来”的手写匾额隐在树荫下,字迹刚劲有力。朱漆大门半掩着,狮头门环在斑驳的树影间若隐若现,门楣上的雕花已经褪了色,却更显古朴。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回廊,推开一扇雕花木门。"西江月"三个字悬在门楣上,包间里摆着一张红木圆桌,窗边还放着一盆文竹。

"看看想吃什么。"常月明把菜单推过来。岘青摇摇头:“有一道带竹笋的就可以了。”他笑了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iPad,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对了,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等菜的功夫,服务员端来一盘切好的橙子。禹市的桔柚橙向来有名,这些橙子外表平平无奇,皮色普通,甚至有些疤结,个头也不大,但皮薄肉厚。岘青拈起一块,撕开橙皮,一丛香雾腾起,橙香立刻在指尖散开。她轻轻咬了一口,清甜在口中化开,连带着心情也跟着明亮了几分。

常月明也拿起一瓣:"这橙子看着普通,但比那些光鲜亮丽的反倒好吃。"

岘青从洗手间出来,顺着回廊慢慢走回包间。这家店位于翠山公园的山后一隅,仿佛是从翠山公园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部分,设计巧妙融合了自然景致。店的最深处,一座飞檐翘角的六角亭高踞假山之上,亭下清泉潺潺,化作一道银练般的小瀑布,叮叮咚咚地落入下方的水池。

池中央横跨一座小巧的拱桥,将池子一分为二。几尾锦鲤悠然游弋,红白相间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池边假山错落,翠竹掩映,几朵睡莲静静浮在水面。两侧的大花缸里,桂树亭亭如盖,暗香浮动。最里侧的桂树枝头,一只铁制鸟笼里,两只虎皮鹦鹉正歪着脑袋打量她,蓝黄相间的羽毛格外鲜艳。

岘青沿着环形连廊漫步,三层楼的包间错落有致。包间的门大多紧闭,偶尔有门开合,透出缕缕亮光,飘出几句笑语和碗筷轻碰的声响,又很快被关上的厚重木门收了回去,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走廊里少有喧闹,只有服务人员轻盈地穿梭,路过岘青时,她们都会微微欠身,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回到包间,常月明正低头看手机,听见门响抬起头:"包间里有卫生间的。"他指了指角落的门。

"我知道,"岘青坐下,端起水杯,"就是想出去转转,这儿的景致真好。"

常月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是啊,这家店的园子挺有名的。等吃完饭,可以再去逛逛。"

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石锅肥肠冒着热气,土罐里的排骨藕汤浓香四溢,双椒桂鱼红绿相间,青椒鳝丝油亮诱人,还有清炒藕带和竹笋肉丝,藕带是时令菜,异常鲜甜清脆。每道菜量不大,味道喜人。

饭后,常月明点了一壶禹市当地的采花毛尖。清亮的茶汤在杯中荡漾,氤氲的热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平时不上课的时候,你都喜欢做些什么?"常月明端起茶杯,随口问道。

岘青捧着茶杯想了想:"看看书,看看电影,天气好的时候和朋友出去走走,或者去爬山。"她顿了顿,"最近刚看完《日出之前》,特别喜欢。"

"讲什么的?"常月明给她添了茶。

岘青眼睛一亮,开始讲述电影里男女主角在维也纳的一天一夜。她说起那些充满诗意的对白,说起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微妙情愫,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爱。

常月明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像是一部勇敢者的旅行艳遇。"或许是考虑到当面对话的对象是女生,他的用词还算委婉,没有说得太刻薄露骨。但岘青心里已经翻起了白眼,一口喝掉了杯中的茶,随即反问他:"那你呢?课余时间都做些什么?"

"打打篮球,和朋友开黑打游戏。"常月明笑着说。

"游戏啊..."岘青拖长了音调,"我从来不玩,感觉没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你没真正体验过。"常月明放下茶杯,"游戏和电影、书籍一样,都是另一种人生的体验。只不过在游戏里,你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你可以操控角色,和其他玩家互动,这种感觉很特别。"

他顿了顿,看着岘青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要不要找个时间,我教你玩一局?"岘青笑着摇摇头,顺手也为常月明添了茶。他笑着用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包间的外窗正对着一片竹林,竹林在夜色中静静伫立。窗内的灯光与窗外的黑夜以窗为界,夜风里摇曳的竹林纵使有片刻沾了光也还是得站回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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