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渗进屋内，尚九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突然从梦中惊坐起。
“完了——”
他直接马不停蹄地冲进厨房，额前的发丝给视线挡上了一丝朦胧、拖鞋啪哒啪哒地敲着地面，拍打独有的节拍。
“他说了不许买礼物，不许搞花哨，不许张扬……”他翻找冰箱里的食材，口中念叨不停，“但我可以……做饭！”
冰箱里还有昨天剩下的牛肉，西兰花也挺新鲜的，其他的食材全都凑一凑，还是能整出几样菜的，他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响，简直像极了开战前的号角声。
何祺然垂着脑袋，困意还未从身体中抽离，
他披了件卫衣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看尚九玖紧张兮兮地切蒜。
尚九玖嘀咕着：“蒜别切太细……不然没口感……”
“你这是早上录实景广播剧呢？”何祺然打了个哈欠。
尚九玖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慌张的像被抓现行的布偶猫：“你怎么起这么早！”
何祺然靠过去，看了一眼锅里，口中开始报菜名：“牛肉炒洋葱？番茄炒鸡蛋？”
“你不许说话！”尚九玖一手挡住锅，手动制造了一副神秘的面纱，“你今天生日！生日就闭嘴等着吃饭！”
“哦。”何祺然笑着双手一摊，“那我听话。”
忙活了一个早上，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尚九玖把它们命名为“高端料理”。
“来，尝这个。”尚九玖给他夹了一块鸡蛋卷，“我把蛋打发了两遍！你吃吃看是不是很蓬松！”
何祺然咽下去点头：“嗯，挺好的。”
“真的？”尚九玖凑近盯着他的嘴角，“你别哄我啊。”
“真的。对了……”何祺然眼神一滞，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我爸后天生日，我打算回美国一趟。”
片刻后，他才把后半句话铺开来：“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你确定？”尚九玖手里的筷子微微一抖，“可是……你爸之前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我。”
“他不喜欢很多人或事，但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何祺然看着他。
尚九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低头拨了拨饭粒，过了一会，像是鼓了很大勇气才抬头看他。
“那……我得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去剪个头发……第一次见长辈，不能太邋遢吧？”
何祺然把碗筷放下，一把把人拉过来抱住，声音贴着他耳侧：“你什么样都很好。”
临行前一天，何祺然看着尚九玖一件件叠衣服，忍不住问：“你带四件外套干嘛？我们只去几天。”
“我怕你爸看我瘦，说我养不活自己……多穿点，看着壮。”
何祺然低头看着他，眼里那种压了太久的沉郁，也像是终于找到了缝隙，透出点温热来。
他忽然觉得无论这趟回去见到父亲时会发生什么，起码这一刻——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可以并肩走进未来的人。
这趟赴美之行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何祺然的父亲嘴上没有什么要表示的，但是并没有反对，可能是觉得亏欠，也可能是在尽力弥补。
从美国回来的第二天，尚九玖落地后打开手机，就被一堆未读消息和群提醒吓了一跳，他坐在出租车后座，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何祺然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听见他突然喊了一声“靠”，条件反射睁开眼：“怎么了？”
“……票房涨疯了。”
“哈？”
“我们电影，突然一天涨了一个多亿……现在总票房都冲四十九亿了。”尚九玖瞪着手机，声音都有点变调，“好像是昨天有人带了孩子去看，然后那孩子在小红书发了个观后感……说自己长大后也想做配音演员，然后还模仿我们电影里角色的几句台词，说得还挺像。”
“……所以？”
“然后就被转疯了啊！评论都在说孩子的眼睛最雪亮，电影没有高下，感动就是感动。”尚九玖把手机举给何祺然看，点进一个视频，“你看这个，是一对双胞胎在学校表演那段台词。”
网上一时间涌现了大量关于《风筝飞去哪儿》的分享帖、模仿视频，还有老师组织学生观影后的观后感合集。
“我们学校的孩子都在夸这电影好看。”
“我女儿说她以后不一定要做老师，她也可以做动画幕后，她说只要她热爱就行。”
“这才是真正的合家欢。”
……
#《风筝飞去哪儿》到底哪里好看#
#孩子眼里的好电影#
#动画幕后的世界#
这些话题轮番冲上热搜，而之前那一波舆论全都像潮水一样退去。当然，也还是有人酸，仍旧有阴阳怪气的声音，但那些声音终于不再是压倒一切的主流。
那天晚上，他们在何祺然家的阳台上吃夜宵。
牧沐从外卖里扒出一只大鸡腿递给尚九玖：“你现在可是票房破亿先生，来，第一口你先吃。”
“破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尚嘴上说着，还是咬了一大口，“但……真挺香。”
关附吃了口串，话中带着晚风的清凉：“你还记得电影上映前你说啥来着？”
“说啥了？”
“你说，热爱第一，爆红第二。”
尚九玖沉默了两秒，然后笑了一声：“我说的话，你怎么比我记得还清楚。”
“你都做到了。”何祺然突然开口，“你是从落寞雨林中闯出来的冒险家。”
尚九玖回忆再次被勾起，他举起杯：“不，在座的我们都是从落寞雨林中闯出来的冒险家！”
钟义言举杯，跟着开口：“敬配音，敬热爱！”
其它人也跟着举杯：“敬配音，敬热爱！”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风吹过，他仰头看着城市里的灯火阑珊，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现在，他做到了。
……
工作室发请柬说大家可以去首映的二刷场，但尚九玖没去，他觉得那种场合太热闹了，灯亮着，大家还要寒暄、拍照、发文案……他想自己安静地看看这个电影，特地挑了个偏远的小影厅，和何祺然一起二刷。
电影院虽然偏僻，但依旧人海涌动，尚九玖专门包了场。电影开始后，一切都还是熟悉感如春日花园的清香扑鼻而来，熟悉的音效、画面，甚至连配音时的NG镜头都能在脑海中如飞鱼般跳出。
但当镜头慢慢推进到最后一幕的时候——两个主角站在山顶上，背对着镜头，眺望远方的云海：“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反正……线不断，梦也还在。”
那一刻，尚九玖突然就说不出话了，他靠着椅背，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那种哭得撕心裂肺的嚎啕，而是那种悄无声息的，眼泪一滴滴滑下来，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
电影结束的时候，他还没说话，整个人有点发懵地盯着大银幕，直到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他才眨眼回过神。
何祺然侧头看他，声音不大：“你哭了？”
“……没有。”尚九玖说着，抬手胡乱抹了下眼睛。
尚九玖没多说话，只是看着银幕上的最后一排字幕，两人的名字，一前一后的出现
他忽然想到小时候，在笙爷爷家里，那时村子偏僻、还未进入小康，只有两三家人家有电视机。他每次写完作业，就会拿个小板凳跑到村头的小卖部，挤在电视机前看动画。
那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男主角——小熊猫有点傻，却十分热血地一直坚持自己的路。他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配音演员”，只知道电视里那个角色的声音，是个叫“何祺然”的人配的，那个名字他记了好久，还特意记在自己课本里的封底。
现在，他坐在电影院里，小时候电视里的声音坐在他身边，他们的名字一起出现在银幕上，还一起为了动画，在幕后并肩作战、共同奔赴梦想。
甚至成了现实里，相伴一生的人。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老屋后面那个土坡上玩捉迷藏吗？”尚九玖低头笑了一下。
“记得，那时你每次都藏在柴火堆后面。”
“那是因为那里有我特地准备的生日礼物。”尚九玖轻哼了一声，“我特意摘了合欢花藏在那儿，想给你一个惊喜。”
“合欢花？”何祺然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后面的花……是你放的？”
尚九玖抿着嘴，尽量不笑出声：“小时候不懂，觉得那是最漂亮的花，想送给你。”
他们肩并着肩走出影厅，电影院门口天色已经暗了，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把夜色照得暖黄。
何祺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其实我也许了个愿望。”
“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尚九玖，我们今后要年年如意，岁岁合欢。
第二天一早，何祺然醒来时就瞧见正尚九玖坐在桌前，喝豆浆翻着iPad上的评论和稿子。他的眼圈还有点黑，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可眼神却意外的清醒。
“你在看评论？”何祺然打了个哈欠，走过去。
“我不是看骂我的。”尚九玖抬头笑了下，“我是打算回应了。”
何祺然没说话，只在他身边坐下。
“之前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也确实没准备好面对……但现在，我不想再躲了。”尚九玖顿了顿，把iPad推过去给他看，“楠姐帮我拟了一份回应稿，我昨天看了一夜，现在差不多定稿了。”
何祺然接过来看了两眼，里面没有撕逼、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平平实实地写了他的初心，写了电影里他参与的创作环节，写了这一路跌跌撞撞是怎么过来的，还特别提了一句感谢小观众们“你们一句好看，抵得过千万句质疑”。
何祺然看完后点头：“挺好。”
“真的？”尚九玖还是有点不确定，“会不会有人觉得我装？”
“你本来就很装。”何祺然打趣着挑了下眉。
“喂——”
“开玩笑的。”他笑了笑，低头拿起豆浆喝了一口，“你这个装，不是假，是有点怕事，但现在你不怕了，那就是你最真的样子。”
尚九玖咬着吸管，低声应了句：“这还差不多。”
那天下午，尚九玖和乔稀楠一起去了公司，回应稿准备发布，同时还有几个采访安排、播客邀请、杂志文稿……杂七杂八的事务都排上了日程。
何祺然也没闲着，他的下一个项目是部现实题材的动画电影，角色不再那么梦幻，而是更接地气的成长与选择。
一场风波之后，两个人的生活看起来也没多大起伏，一个准备发声，一个准备闭关，
一步步踏实地继续往前走。
那个普通的晚上他们在“登顶”的过程中再次相聚。尚九玖找了一家小而安静的西餐厅和何祺然共一起共进晚餐。
何祺然最近忙得焦头烂额，难得有空出来放松，尚九玖接了几个配音指导的活，偶尔也带些新人。
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说着最近看的一部国产新番动画，聊到激动处，尚九玖还顺手把刀叉一丢，拿起手机翻那段打斗配音。
“我可不怕死！但你是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你听这句！我当时都震惊了，我就说这人以后不红我倒立配女声。”
何祺然笑着摇头：“你少立flag。”
“不是flag！我这是预言！”
刚说完，服务员领着一桌新客人从旁边走过，尚九玖随意看了一眼，眼神顿住，那人也恰好转头，眼神在空中相碰。
笙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