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冉黛动了动尾巴,游下柱子,刚准备化作人形。
晨练完带着一身热气的郑棋珩从远处走来,看到她醒来明显眼前一亮。
“冉黛,先别变!先别变!能让我摸摸你的鳞片吗?”
黑黢黢的蛇头靠近,细长的舌尖从他眼前扫过,带起一阵腥臭的味道:“为什么?”
“因为很帅啊!”郑棋珩无视其他,只是一味地睁大眼睛看她,试图用眼神打动她。
冉黛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不太确认他是不是玩笑话,索性直接沿着他的腿攀上去,整条蛇盘在他身上,脑袋搭在他的头顶。
“不怕的话就摸吧。”
声音从头顶传来,由于靠得太近颇有些震耳欲聋。细长灵活的蛇尾主动把自己送到郑棋珩的手旁,左右摇晃着仿佛在勾引他来摸一般。
他没有一丝犹豫,得到允许后直接摸了上去,还好他还知道分寸,只是轻轻摸了摸鳞片,凉凉的滑滑的,有一点浅浅的纹路,基本看不见只能靠触感才能觉察到的那种。
近距离观察鳞片也没有瑕疵,全都是一个色调的黑,有种奢华高贵的魅力。
还没观察多久,郑棋珩感觉头一沉,有重物压上来的感觉,伴随着一句呢喃。
“困了,我先睡了。”
这条大蛇的清醒时间还没维持到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他也不意外,妖修睡觉也是一种修炼,而且在凌朝城的时候基本也只有午后才能见到她。
头顶顶着一个蛇头,身体被蛇身缠绕着,也没办法赶路,只得又唤出木剑放大,不断挪动这沉重的负担,试图空出一个间隙让自己坐上木剑。
这条蛇睡着了也不太安分,站着御剑估计没过一会就得摔下去,躺着更是不可能。
好不容易才坐下来,催动剑继续赶路。
“到哪了?”
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郑棋珩被惊得浑身一颤,控诉道:“你好吓人。不要突然说话啊。”
“不好意思。”
冉黛从他的身上下来,化为人形落在剑上,左右看看,只能看到一片绿色,是连绵不绝的树木,重新问道:“我们到哪了?”
“刚进支夷山脉。”说完,郑棋珩又指向天边那抹微微的红色,“在支夷山脉和火焰山脉的交界处,不过火焰山太热了,就没往那边。”
冉黛又跳到地上,摸了摸地上的土和旁边的树干,都还算湿润。
“这里你走得太慢了。”说完她又化作原形,蛇身最粗壮的地方停在郑棋珩面前:“上来。”
郑棋珩有些期待也有些担心,蛇身最粗的地方也不过腰粗,带得动他吗?
不过移动起来,他就没有心情想这些了。
冉黛在森林里移动简直行云流水,不过眨眼间就唰唰的越过五六棵树,风驰电掣的同时却也颠簸不已,在树枝间行进的时候蛇身总是会上下起伏,甚至会有滞空的路段,从高处的枝丫直接向着十几米开外的矮树射去。
在高度不一的枝丫之间穿梭实在是有些过于刺激了,郑棋珩紧紧地抱住蛇身,不敢松开一点,总感觉一松开他就会被甩出去。
冉黛显然是已经彻底清醒了,行至中段,她的速度甚至又提升了一截,还有余力和郑棋珩交流鳞片养护心得。
终于,黄昏的光洒了下来,郑棋珩满怀期待地等着她停下来,可只等来一句。
“抱紧!我要加速了!”
又是一阵风驰电掣,就到了夜半,速度总算是开始下降了。
冉黛刚停下来,郑棋珩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过于漫长的旅途实在是令他难受,必须得下来活动活动。
刚活动开身体,他就看到盘在树上一动不动地冉黛,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郑棋珩继续活动身体,之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植株,他今日并不想入睡,白日间由冉黛带着,他实在无聊中间小憩过几次。
周围差不多认得差不多了,又在附近找了个水潭,把身上的小草们摇醒,叫他们起床喝水。
小粉和小绿栽在水谭边上,只有小黑被他粗暴地压进水里,嘴上不断督促他快点喝,喝完又马不停蹄地找个空地栽上,就开始对打。
月亮渐渐西移。
一缕阳光映照在潭上闪过,已到了第二天。
郑棋珩放下持剑的手,先是把对面的小黑收到手腕上,又走向谭边将小草们都挖出来,戴到耳垂上。
他叫醒还在睡觉的冉黛,让她变小后在盘到他的身上。
冉黛缩成手镯大小,覆上没有手镯的那只手,再度睡去。
又是赶路的一天。
上午剑修载妖修,午后妖修载剑修。
时间就这样渐渐划过。
而他们也总算是熟悉了一点,虽然他们的行为看着像认识很久的人,但这只是因为一个妖修对这些不在意,一个是自来熟谁都能上手。
实际上他们俩除了对方是个剑修/对方是个水属蛇妖外一无所知。
虽然现在也一无所知,不过至少两人还算合得来,也算是一大幸事。
又是一日午间,为数不多他们俩同时清醒的时间。
三株小草都算在冉黛面前过了明路,虽然她对与草切磋没有兴趣,也对他们之间的过家家式喂招嗤之以鼻,虽然她没有明说,不过郑棋珩从她每次看到他们对打就闭目养神的行为中看出来了。
不过还好她对与剑修切磋还算有些兴趣。
于是这些日子他们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每日对练。
虽然不可避免地会挤占一部分赶路的时间,不过冉黛不着急找岩流壤。至于郑棋珩,他虽然挺着急锻剑的,但是对练的机会也是很珍贵的,他不介意延迟这一点点的时间。
水潭边,郑棋珩把三颗小草放下去,与冉黛找了一片空地就直接开打。
冉黛的武器是一对锤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和她很相称,也是黑色的。
锤子重重地砸向郑棋珩的后脑,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她要砸的人却不在原地。
他在哪?
她感受到了不好的预感。
冉黛忙收回锤,迅速跳至一旁的树尖上。
只见地上风沙四起,遍地的剑光闪过,原本铺了一地的落叶都被吹起,又四分五裂地落下。
把控住时机,冉黛脚下用力,树干被弄得变了形,两柄锤子冲天而降,带着千钧的力道。
郑棋珩抬剑格挡,剑上暴起一阵火焰试图将她推回去,却还是被这力道压得生生在地上划出一尺长的痕迹。
他便顺势后退好几步,卸掉力道后从侧面奇袭。
剑光如聚,剑意如虹。
碰的一声,一阵烟尘过去,只有一个坑留在树上,人却不知所踪。
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冉黛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举着双锤一下又一下地攻向郑棋珩,凭着她那一身蛮力成功将他击退几步,更是抓住间隙猛地一锤锤到对手的左肩。
幸好不是右肩,郑棋珩闷哼一声,心里不住地庆幸着。
说是迟那时快,剑尖的剑意也成功划破冉黛的衣服,在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两人皆是后退,各执一方。
冉黛不准备给他喘息的机会,锤上萦绕一阵水光,两道蓝色锤影出现在半空中,锤下生风,以极快的速度练出几十锤。
地上郑棋珩所在的区域已经是风烟滚滚,硬生生往下压实几分。
浓烟中不见人影,似乎已经被这剧烈的攻势击败。
但是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冉黛紧紧盯着前方。
一点红光出现,影影绰绰,不甚清晰。
但很快,它掠近了,是一道红光。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接近到眼前来,冉黛不禁心生警惕。刚要动作,红光就不再掩盖他的剑意,直冲脖颈袭来。
用尽全力在脖颈处割出一分深的伤口后,剑光便寸步难进。
妖修的□□确实要强劲得多,至少在他们两个之间是这样。
冉黛在喉咙伤到之后就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她双手提起锤,其上萦绕的蓝光陡然大亮,一锤接着一锤地砸向周围,似乎有源源不断的体力一般。
化作剑光的郑棋珩现在也僵住了,剑光的形态并不能长久维持,可外面到处都是寒气,一出去必定会受伤。
他想找一个契机逃出这个包围圈,可惜锤风四起,寒芒遍布,他迟迟找不到那个契机。
只得硬着头皮在冉黛的身后显出身形。
果不其然,刚显现出身形,冉黛那双黑色竖瞳就锁定了他,一锤、两锤、三锤,护体的剑光很快就被破开。
没办法,现在的冉黛状态不对,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攻击,每一锤的力道都足以令他受伤。
他也不敢继续攻击她,毕竟他的目的是切磋,不是杀人。
只得狼狈地不断闪躲,还好与她对招这段时间已经熟悉了她的锤法,躲避起来还有喘气余裕。
不知过了多久,冉黛的动作稍有迟滞,漏出一丝破绽。
抓住这个时机,郑棋珩从乾坤袋中拿出迷药,整瓶丢向冉黛,再度化作剑光逃离锤风的包围。
毫无意外地,那瓶身被锤风轻轻一抚就碎裂开来,药粉飘洒在空中,冉黛的动作越发迟缓。
最后,轰的一声,她倒下了,由她控制的包围圈也消失不见。
郑棋珩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见她目光呆滞,终于放下心来,轻轻将她挪移到潭边。
夕阳近黄昏。
这场切磋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月光影影,水上映照出一轮难得的圆月。
冉黛正静静地躺在潭边的树下,而郑棋珩操练了一日,此时正守在一旁沉默不语。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是一夜难得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