窫窳见她这样，伸手摸摸她的头“别怕，从人心中无法填满的欲望中生出的妖鬼已被灭绝，你们妖族是天地孕育的自然生命，只是被承认的晚了些”
鸾笙心里一松，都要吓死了，也许是窫窳难得流露出一些温情，鸾笙顺杆爬着枕在他腿上继续听他讲。
“女娲亲手终结了那些她创造的生命，也意识到人死魂消，前尘勾尽的重要性，便与冥界商量，地界人死后，魂归冥界统管，再过忘川洗涤魂魄，忘却前尘”
“本来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走上了正轨，冥界却出了一件大事”
“跟读破残卷里那个残识有关？”
窫窳点头“她叫原羊兰，是冥王之下的一把手，早前的冥界不像如今的鬼界一般条律分明”
“早前的冥界，冥王为主，原羊兰一人之下，统管冥府其他”窫窳说“她有三个下属，扇茶寺，济悠悠和竹清音，这件大事，就出在扇茶寺和济悠悠身上”
“怎么了怎么了？莫非是她们俩不干了？”鸾笙瞎猜。
“扇茶寺与济悠悠生了情，这事儿最早被竹清音察觉，一次镇兽台暴动，竹清音镇压不足，因力竭放跑了不少凶兽，冥主震怒，将竹清音带走了”
“等、等等”鸾笙惊讶的问“扇茶寺与济悠悠生情，，，扇茶寺……是男人？”
窫窳无语片刻“扇茶寺与竹清音都是男人，你还有哪不知道？一并问了”
鸾笙嘿嘿笑道“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我再问……”心里吐槽，这两个人，单听名字还真不好分辨是男是女……
“镇兽台出了事，冥主才知道扇茶寺和济悠悠的事，恼怒他们为了私情枉顾职责，不顾原羊兰的请求处理了他们两个”
“竹清音镇不住镇兽台，该是冥主的指派不当啊，怎么怪到其他人头上去了？”鸾笙有些愤愤不平，窫窳给她解释“镇兽台都是两人当值，出事那天当值者本是竹清音和扇茶寺两人”
“……嗷，那是该罚，扇茶寺玩忽职守，还连累了竹清音啊！然后呢？”
“冥主是个急脾气，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他把扇茶寺和济悠悠打入轮回生生世世都做亲生兄妹，竹清音被带走后便失了音讯，镇兽台放跑的凶兽还是冥主找到伏羲，请调人手上天入地跑了两百多年才重新抓回来的”
“……”鸾笙无语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语气有些急切“刚才，原羊兰跟你说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竹清音现在也没找到吗？冥主呢？冥界坍塌，冥主去哪了？”
“冥界之主封了坍塌后的冥界化为虚界门，现已不知所踪”
鸾笙一愣“冥主背弃了冥界？”
窫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冥界坍塌后，鬼界初立，再没有人兽魂魄冲突的时候，那些洪荒时期的大凶兽被永远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中，受炼狱之火焚烧，人魂则按照生前功德善恶积累，井井有条的等待转世轮回。
一切井然有序，三界又恢复了和平，不过百千年的时间，冥界便再无人提起，后来者甚至不知道还有过冥界。
“你呢？”鸾笙见他不答，便再问了他“你也是被背叛的吗？”
“原羊兰说，早告诉你防着贰负，是你早前说的，那个好战的神族”鸾笙目不转睛的看着窫窳问“你们五个天地同生，可以算是兄弟，你也一直把他当做兄弟，才会说是被亲所害吧？”
“可你死了六百年，从没见天帝发过什么……”鸾笙话未说完，窫窳便捂住她的嘴，恶狠狠的，嘶哑着声音让她闭嘴，他双目猩红，周身气流波动很大，可见此时情绪不稳定，他哑声说道“你懂什么，天帝是谁？掌管万物生灵，他哪有空管这些琐事？”
“别说你今天说了一句大逆不道之言上达天听，就是你有朝一日杀上神界他也不会管你”
“蝼蚁之言，神权者俯瞰之下，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的功夫”
“那些在乎你，喜欢你的人却在雷霆之下，连目露凶光的勇气都没有”
“鸾笙，胡乱说话只是宣泄心中的无能为力，连嘶吼都做不到的时候，这些挑拨心中怨念的东西，就是慢慢杀人的利器”
“放开她！”凶光带着滚滚杀气，一柄长剑从中分开两人，窫窳被剑划伤了胳膊，鸾笙失了抓她的力气直直摔在地上。
被伤的同时，窫窳的环蛇耳饰停止了自我追逐，跳出耳洞吐着信子就朝来人咬去，那飞出去的长剑又回到他手上，浑然的杀气将那两条蛇撞回窫窳耳上，两条蛇便勾在他耳洞上，恶狠狠的朝那人吐着信子。
来人手持长剑站在窫窳对面，是禽滑宁，那泛着惊人煞气的长剑，正是他的佩剑洮生。
“禽滑宁？你没走啊”鸾笙摸着后脑勺站起来，走到窫窳身前护住他“你干什么？”
见状，禽滑宁收起洮生“我想通了，愿意合作，所以在此等了两位一天一夜，本想着今晚还等不到的话，就回蒲阪复命”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鸾笙喃喃道“我以为还是同一天呢”又大声诘问“你怎么一言不发就攻击人？”
“抱歉，本意不在偷听，我回来时你们已经在说话了”禽滑宁看了窫窳一眼“加之，我一直怀疑这位兄弟的身份，所以才……抱歉”这次算是解决了心头疑惑，可终究还是偷听了，所以禽滑宁再道了声歉，幸好窫窳看起来并不在意他的偷听“至于攻击……我看你们情况不对，洮生也在示警，所以……”
窫窳已经坐回篝火旁，鸾笙替他疗伤，禽滑宁有些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刚偷听了人家的秘密，此时他有些心绪难平，想结伴一起回蒲阪，又怕他们还要聊些什么不方便自己在场。
“坐”正在他左右为难时，窫窳给了他一个台阶，禽滑宁感激至极，也没有推脱便坐下了。
“怎么说？”窫窳问他。
“你们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我就在思考如何说服大王”禽滑宁会意，解释道“我决定直接带你们去蒲阪，让大王自己来定夺”
“即是说，你没有完全的把握”窫窳沉思片刻，听禽滑宁说“司空大人治水之法非一日之功，眼下九州水患成灾，三凶一日不除，灾区面积会不断扩大，伤亡惨重不可估量，虽然目前夫诸合窳连阵暂退，可缙云铭也受了重伤，况且如你所说不假，那阎王界虫只是一个赌，比起这个，不如真刀实枪硬杀三凶！”
“早先选择阎王界虫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把你带回去，我相信大王的抉择”禽滑宁神色略带抱歉的看着窫窳“再者说来惭愧，方才闻君过往，虽然震惊无比，却也解了我心头大惑，合窳与阎王界虫之事我信你”
“哼！”鸾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早先不信我们，现在想信了？我们唔……”话未说完嘴巴就被窫窳捂住，鸾笙震慑于窫窳的眼神，抱着膝盖乖乖坐在他身边闭口不言。
“化蛇在哪？”窫窳问，他在意的只是这个，当初化蛇传信命他去昧谷杀人，虽然没给时限，但他确实捉摸不透这个用意，如今再想这个命令依然毫无头绪。
“水淹九州第一天后他就没出现过，我察觉时已过了太久，他的行迹早就无法考证了，我手边最后的线索也只是他在平南山与什么人战过一场”禽滑宁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将他所知道的情报与窫窳共享。
“走吧”窫窳起身，鸾笙跟他一起站起来，问他“我们去哪？”
“蒲阪”
鸾笙喜笑颜开“好呀好呀~我还没去过新都城呢，除了蒲阪，我还想去平阳，上党~窫窳，抓了化蛇咱们去雷泽吗？听说那边……”
窫窳“……”
三人同路，只听鸾笙叽叽喳喳的分享所见所闻，她毕竟走过不少地方，百年光景于妖而言不过转瞬，却都是禽滑宁未闻未见的历史，是以窫窳虽然大多数表现为不感兴趣的样子，但禽滑宁却十分给面子，这让鸾笙十分受用。
“原来你也去过廆山？！”禽滑宁略显激动，让鸾笙有些好奇，她点点头“是啊是啊，看你这样子，不会也去过吧？”
“七年前我跟缙云铭外出历练，在夫夫山眼见一条大蛇顷刻间便灭了一整个村子，刹那间阴火连天鬼哭狼嚎，那条大蛇几十丈高，口吐烈焰，行过之地寸草不生，口水所滴之处皆化为烟灰，幸而神女降临降服那凶兽，但村民怨气还是影响到了我们，回去后我们便噩梦不断，直到第二年我和缙云铭比赛，看谁猎到的物种多，五天时间，地域不限，我追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独角天马到了廆山，在那看见了一只小红鸟，那鸟的尾巴特别长，特别好抓，我当时饿极，便抓来烤了吃，神奇的是我之后再也不做噩梦了，后来缙云铭想再去廆山抓鸟，却没再见过了”
“原来你还有如此经历啊！”鸾笙不由得佩服，又问窫窳“夫夫山还有神女吗？我也去过那里，怎么一次都没见到过？”
“夫夫山的守山神女是个活泼爱玩乐的性子，若非特别告知，十次有九次是碰不上的”窫窳解释了一句，鸾笙凑到他身边问“那每座山都有守山神女吗？”
“不是”
“那我们办完事，就去找有守山神女的山好不好？”
“……”
“不是神女也行呀~我听说海外还有……”
此地距离蒲阪还有不到三日的路程，窫窳边听鸾笙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边想，你怕是忘了我们早先去鬼界的目的，转念又想：这段时间过的竟是比过往几千年还要快。
果然聒噪是加速时间流逝的最佳推动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