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接朋友了，待会儿你和姐姐一起过来吧。】
今天是周瑶柯的生日，乔煦宁也在受邀之列，她收了手机去对面敲门。
周之逾大抵也正等着，很快开了门。
“当当，你的一日司机已上线。”
“那辛苦小乔司机。”
车子开出地库，雨点很快落在挡风玻璃上。雨下了一夜还不够，持续落到第二天。
过弯的时候，乔煦宁的目光被正看着窗外的周之逾的侧脸吸引。
她看得好认真，像此刻正拿着画笔，正细细描摹雨中的申城。
“你有没有发现，每次我们一起就会下雨？”
湿透的柏油路透着黑色的光亮，秋季已近，金黄的梧桐叶还缀在枝头，也有些心急的，已加入道路的景色中。
在不时滑过的车灯上翩翩起舞。
周之逾收回打量目光，脸庞在前车的红色尾灯下忽明忽暗：“可能你就是雨神。”
“但是我觉得，要我们一起才会触发。”
她盯着前方滑过的车流，忽然降下车窗伸出手去，低喃：“是吗？”
掌心很快变得潮湿，周之逾不由想起多伦多的雨天。
好似也如眼前这般，车流、城市灯光，还有同样落于地面的树叶。
这一刻她竟有些恍惚，自己是否穿越回几年前的加拿大。可她身边真真切切坐着的，是只在梦里出现过的人。
只这一点，就将她拉回申城的现实中来。
与乔煦宁共游多伦多，是在梦里也无法出现的场景。
思绪跟着街景转换，一同停在酒店门口。
周瑶柯爱玩，订了能唱k的包厢，乔煦宁推着周之逾，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走进包间。
刚刚路上堵车，她们来得晚了些，圆桌上已经几乎没有空位。周瑶柯请了不少朋友还有家里小辈，满当当坐了一屋子的人。
这会儿都齐刷刷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人。
于嘉分手的事只有家里父母知道，因此几个小辈看到乔煦宁和周之逾一起出现还有些惊讶。
坐在于嘉身旁的小表妹立刻起身招手：“小乔姐姐，嘉嘉姐给你留位置了。”
定睛一看，于嘉身旁果真留了个空位。她也和表妹一起，以目光无声邀请。
但周瑶柯也给两人留了位置，她在一旁亦喊了声：“姐，这里。”
她没有招呼乔煦宁，是怕她为难。
虽然周瑶柯心里也笃定乔煦宁不会选于嘉，但此刻她是真有些紧张，也替姐姐担忧。
幸好，乔煦宁推着轮椅径直走过去，然后在周之逾身旁落座。
这会儿人多，不好解释，乔煦宁给几个认识的小辈投去安抚目光，而后便不再看于嘉那边。
本以为尴尬会持续到饭局结束，谁知道周瑶柯和这群朋友是一点儿不安分，上菜没多久就开始玩游戏。
什么尴尬气氛，全都被热烈推到了门外。
乔煦宁没见过这么闹腾的阵仗，悄悄凑到周之逾身边，怕她听不清，又挪到耳旁。
低语：“小瑶原来这么能闹的吗？”
周之逾难耐地握紧了筷子，克制着没有挪开：“她以前比这更闹。”
话音刚落，对面的朋友忽然盯上了她俩，喊道：“姐姐，还有旁边这位漂亮小姐姐，加入我们的游戏吗？”
“她叫乔煦宁。”周之逾淡声解释。
“哦哦哦小乔，玩吗？”
乔煦宁是遇i则e，遇e则更e，忙放下筷子：“玩呀。”
她们这会儿在真心话大冒险，指定了桌上的红烧肉，转到谁面前就轮到谁。
乔煦宁盯着眼前的转盘，忽然有种奇异的直觉，她要中了。
于是张口问道：“提问的人是谁？”
周瑶柯飞快举手：“我。”
然后她看着红烧肉停在了乔煦宁面前，立刻盯着她问道：“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满桌的人，以周瑶柯为中轴线，左边的人纷纷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右边周瑶柯的一众朋友则配合着起哄。
乔煦宁丝毫没有被全场注视的不安，只笑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有啊。”
左边的疑惑更满了，右边的起哄声更大了。
而最关心这个问题的周家三姐妹，分别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好好好。”最开心的莫过于周瑶柯，她端起杯子：“来让我们祝福一下她。”
至于祝福什么，也只有在场几人能听懂了。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也跟着纷纷举杯，乔煦宁丝毫没有被调侃的不适，跟着拿起杯子，却和周之逾的碰了一下。
“我们都随意。”
等她喝下小半杯，周之逾才缓缓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果汁入喉，却微有苦涩。
饭局过半，半桌人都移步旁边的大客厅，立刻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这会儿得了空，几个小姐妹一起跑过来，逮着乔煦宁。
“小乔姐姐，你和嘉嘉姐，什么情况啊？”
她们问了于嘉，她却闭口不答，只好转向乔煦宁。
“我们已经分手好几个月了，抱歉没有告诉你们。”
“啊？为什么呀，你们明明关系这么好，怎么会分手呢？”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几乎把乔煦宁围在了最中间，她好脾气地一一应着。
周之逾默默退出小辈们的热情，轮椅驶向一旁的阳台躲躲清静。
却不料这儿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于嘉转过身来，先嗤笑了一声：“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除了小乔还有什么？”于嘉压低声音吼道。
周之逾不想和她争执，目光落在底下川流的车辆上。
每一辆车、每个行人，都有自己的去处。她们行走在目标清晰的道路上，步履不停。
周之逾心中也有这么一条路，但无论旁人都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她想去的那个罗马，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我不信你拒绝过推开过她，否则她今天不会坐在你身边，也不会说出那句话。”
于嘉心中明知就算周之逾不作为，乔煦宁也会喜欢上她。可她仍旧不甘心，她到底比周之逾差在哪。
那些从重逢至今的点点滴滴，忽然全都在眼前浮现，周之逾沉默认下她的“指控”。
于嘉却不满足于此，她非要也看到周之逾的痛苦：“就算她喜欢你那又怎样，你照顾不了她，你和她在一起只会拖累她。”
这些在于嘉看来足够击溃周之逾的话，却没有伤到她半分。
“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即使心里想过千百遍，但真要说出这句话，无异于亲手斩断情丝。手起刀落，周之逾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更何况是对乔煦宁。
“哈哈哈，周之逾你不敢。你不敢和她在一起，也不敢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于嘉为自己突然发现的认知大笑不已，眼里却渐渐聚集湿意。
随后近乎绝望地低喃：“原来你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她到此刻终于明白，她确实比不上周之逾。单单这一点，再让她选择一百次，她也不会拒绝乔煦宁。
她是想要却无法得到，周之逾是可以得到却不能要。
“我希望她能幸福。”
周之逾拼命想要守护的，在于嘉看来，有种近乎乌托邦式的天真。她忽然想看看，如果亲手打破，周之逾会是什么表情。
“表姐，如果我现在出去告诉她当年...”
“你敢！”于嘉甚至来不及说完这句话，手腕被周之逾紧紧握住，力道之大使得她狠狠紧皱眉头。
“于嘉，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谁规定的？”
“我，就凭我没有拆穿你。”
于嘉懂得怎样让周之逾失控，而周之逾又如何不知道她的七寸。
挣脱开手，于嘉沉着脸往外走，刚刚被周之逾紧握过的那只手，正紧握成拳。
在她难以克制的当下，一出去就碰到了乔煦宁。
那些小辈早就加入鬼哭狼嚎的阵营，她在包厢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周之逾，看到于嘉从阳台出来，便迎上来。
“之逾在那吗？”
于嘉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用一种乔煦宁不曾见过的、复杂到难以判断情绪的眼神看着她。
直到于嘉离开，乔煦宁仍在回想她刚刚那个眼神，而后心里竟升起一股奇怪的悲伤来。
她吓了一跳，正被低落情绪控制的时候，周之逾果真从阳台出来。
那股奇怪的悲伤，在看到周之逾不加掩饰的眼神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们就这样，静默而立，谁也没有先开口。
“小乔姐姐！之逾姐姐！你们也过来唱歌呀。”
周之逾的轮椅不需要人推，但每次乔煦宁总习惯性地走过去，搭上扶手。
“你想过去吗？还是回家。”
头一次，周之逾不想顾及妹妹的情绪：“回去吧，我待会儿和小瑶说一声。”
回去的路上，雨早已停下，但穿行的轮胎依然会不时卷起潮湿的水珠，然后溅了行人一身。
似乎和刚刚来时雨珠飞溅的地面毫无区别。
但车里的气氛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
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家门口的廊道中间，乔煦宁双手按在扶手上。
“之逾，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愿意当那个倾听的人。”
沉默片刻，周之逾只道：“谢谢。晚安。”
乔煦宁没有发现，总是最好说话的那个人，这次没有应她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