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眼睛一睁,看到韩策轮廓分明的睡脸、骨肉匀停的上半身,脑子一懵。
昨晚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涌入脑海。
他俩昨天互相抚慰,韩策在门边帮他弄了一回,到了床上,他回报韩策一次,时间巨久,他巨累,好不容易完事儿,韩策又说累到他了,再补偿他一回,一开始,宋斯年是拒绝的,但韩策那厮竟然吸他的胸,真的是……他不想承认自己虚,但第二次结束的时候,他倒头就睡。
临睡前隐隐不安,应该看一下韩策的伤手,应该让他回去睡,毕竟方文洲还在他家,结果都没抵挡得过强烈的困倦。
“斯年,我做了早餐,要吃吗?”
门外传来方文洲的声音。
宋斯年心中慌乱,喊道:“等会儿!你先吃,我昨晚没洗澡,冲个澡先!”
他的声音吵醒了韩策,韩策睁开眼睛,刚要说话,宋斯年立刻捂住了他的嘴,韩策也不挣扎,眯着眼睛舔宋斯年的手心,宋斯年瞪他,以眼神示意他老实点儿。
“好,那我先去楼下了。”
宋斯年一溜小跑贴到门边,听到方文洲的脚步声到了楼下,才跑到床边拉韩策:“你快走。”
韩策不愿动弹:“怎么走,你不怕方文洲看到吗?”
宋斯年:“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到了楼下从后门走,他不会看到的。”
韩策手臂一翻,露出可怖的伤口,手掌大的伤口乍一看很吓人,但是比受伤那天好很多了,大部分地方结了痂,同时有四五道裂口,隐隐渗出血丝,可以想象,手臂肌肉一用力,韩策应该就会很疼。
宋斯年拧眉道:“你昨天能爬上来,现在就不能爬下去了?”
韩策不声不响地望着他。
宋斯年跟他对峙片刻,终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那你乖乖待在我房间,等我送方哥去机场,你再出来。”
但他其实知道,韩策有很大概率不会听话。
宋斯年飞快地洗了个澡,就去楼下吃早饭了。
方文洲煮了牛奶解酒,另外做了两个三明治,三明治里夹了煎蛋、牛肉、西红柿和生菜,简单而美味,宋斯年咬了几口,微信响了。
韩策:「我饿了。」
宋斯年竖起手机挡住方文洲的视线,回复:「我等会儿给你带点零食上来。」
韩策:「我现在就饿了。」
宋斯年生怕他下一秒就出现在楼梯口,立刻找了个借口揣了一口袋零食,急匆匆地跑回房间。
方文洲将他的异常收入眼底,独自一人若有所思地吃着早餐。
宋斯年一到房间就发脾气:“谁家来了客人,让客人一个人待在餐厅吃饭,你这样别人会说我没教养。”
韩策淡淡地道:“起码他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餐厅里。”
宋斯年:“……”
宋斯年不想跟他争辩,就把零食和牛奶递给他,韩策不接,望着宋斯年啃了一半的三明治:“我想吃三明治。”
宋斯年惊讶:“我吃过。”
韩策:“我不嫌弃你。”
宋斯年:“……”
宋斯年把三明治递给韩策,韩策一口就咬了四分之一,宋斯年强迫自己不看他,心中震动。
他竟然吃自己的剩饭!
这种感觉似乎比接吻和“互助”还要亲密,让宋斯年很不习惯,他强行让自己忙碌起来,借以稀释这种不自在。
韩策接过他戳开吸管的牛奶,吸了一大口。
宋斯年只在房间呆了一会儿,就匆匆下楼去找方文洲了。
没过多久,二人又到了院子里,阳光煦暖,他们并排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谈笑风生,中间的小凳子上放了一碟水果,宋斯年的脸上似乎被水果的汁水溅到了,方文洲伸手为他擦去。
韩策站在宋斯年卧室窗边,看他跟爱慕者嬉笑,阳光炽烈,不一会儿,韩策的眼睛就感到酸胀,甚至刺痛起来,闭上眼睛就能缓解这种刺痛,但他仍定定地望着宋斯年。
距离出发去机场还有一个小时,宋斯年就跟方文洲聊了一会儿天。
他们谈起了某个作家的桃色八卦,方文洲一般情况下不说这些,见宋斯年感兴趣,就把他知晓的一些内情娓娓道来。宋斯年原本颇为敬仰该作家,听到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顿时大跌眼镜,惊觉刨除作品和名气,这个作家也不过就是个庸俗好色的普通男人而已。
“所以真的不要对那些所谓的名流有滤镜,我见过太多普通人眼里的大师、艺术家,背地里甚至比普通人更庸俗糜烂无底线。”
宋斯年若有所思。
阳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肤、纤长的睫毛上,他半垂眼帘,做深思状,面容俊秀,神情沉静,他的长相性情,无一不是踩在方文洲的审美点上,倘若他没有见过宋斯年,凭空描摹一个梦中情人,都未必能像宋斯年这样合他心意。
他望着宋斯年,情不自禁地道:“缺乏欲望的人,容易流于平庸,被欲望支配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变得丑陋,而你跟他们不一样,欲望只是流经你,展现出它最美好的一面。”
宋斯年的脑海里瞬间涌现出他跟韩策这样那样的画面,羞愧地捂脸:“你确实对名流没有滤镜,你对我有滤镜。”
宋斯年不想继续这个令他尴尬的话题,于是谈论起了别的事,只要不谈论感情,跟方文洲交流十分舒服。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二人聊起了丁梓光,性骚扰事件对丁梓光的影响微乎其微,他沉寂了几天,又有新闻爆了出来,是跟老搭档卢慧宁再次合作新的电影项目。宋斯年也刷到过这则新闻,但他对丁梓光生理性厌恶,打眼看了两下就刷过去了,方文洲了解得比新闻内容还要更详细一些,宋斯年听他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恰巧在这时,韩策从后门的方向走了过来,方文洲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宋斯年本该慌乱,但此时此刻,另一种情绪占了上风。
“韩策,是不是你给丁梓光和卢老师牵线搭桥的?”宋斯年紧紧盯着韩策,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二人对视,韩策不闪不避:“是。”
宋斯年冷笑:“我就说呢,卢老师对丁梓光那个态度,怎么可能再跟他合作,原来是你这个好学生推她进火坑,你不止恶心自己,恶心我,还恶心关心爱护你的师娘,你导师和师娘有你这样的学生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
韩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表情是轻松的,现在则像是戴上了冷冰冰的面具,道:“卢老师跟丁梓光互相成就,她的代表作、拿奖的作品,都是丁梓光的片子,再合作一次,名利双收,有什么不好?”
宋斯年感到厌烦:“别说这些屁话,我知道卢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韩策:“那你要我说什么?”
宋斯年:“你为什么要去找卢老师?”
韩策定定地望着宋斯年,眼神讥诮:“还用说吗,丁梓光威胁到了你的生活乃至生命,我去跟他做了交易,求卢老师给他写个本子,换他收手。”
宋斯年气坏了:“这么说是为了我?那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我告诉你,我宁愿承受丁梓光的报复,也不会把卢老师往他面前送!是生怕他拿不到奖吗?恶心死我了。”
韩策轻蔑地笑了:“你还真拿自己当圣父了,还是当成了小说主人公,愿意为了公平正义付出生命?都他妈扯淡,你这种理想主义的傻逼说起来都不怕死,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一旦死到临头,保准吓得屁滚尿流,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可笑至极,恶心人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宋斯年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蹚这趟浑水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韩策:“同样的话送给你,我宁愿退圈,也不希望你有半分生命危险,你自作主张冒险出头的时候问过我了吗?你知道我去找师娘的时候什么心情吗?你都不知道,也不会想,因为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宋斯年眼眶湿润,抖着手指着门口:“滚!从我家滚出去!”
韩策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
方文洲从未见过宋斯年情绪这样失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事实上,整个吵架的过程非常快,方文洲都没反应得过来,两人就撕破脸了。
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宋斯年,宋斯年接过水杯握在掌心,杯中水液面直晃,他又把水放到小凳子上了。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韩策了,他讲话真难听。”
宋斯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蹭地起身,道:“我该送你去机场了吧?”
方文洲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这个状态,我能放心让你开车吗?”
宋斯年固执己见:“我能。”
方文洲实在拗不过他,还是拿了车出发去机场,不过是方文洲开车,宋斯年坐副驾。
宋斯年试图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演得很失败,方文洲索性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用应付我,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宋斯年“嗯”了一声,偏头靠在窗户上。
阳光落在宋斯年的眉眼。
方文洲假装没看到他眼角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