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辩理堂上，夜孤月到时，魔窟案相关的人已经到齐了。

君流云在座席最后面发呆，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儿。玉无棠小声提醒：“魔窟案，我们两个都要出勤，你忘了吗？”

他只记得无棠跟他说，她哥哥要她也去，当时他立马说“你去我也去”。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案子，谁知就在眼前啊。堂上各个修士都是出过勤，有经验，能办事的，他俩根本就是凑数。

众仙使、仙执行礼落座，明霜雪道：“魔窟调查方向在北境，君家不便插手，月尊可与白尊同去。”

闻言夜孤月看向她，她却没回应她的目光。

之前百般磨她，她都不愿意开口，其实已经同意她了？那她是喜欢自己磨她呢，还是不喜欢。

“同去？”白衔远冷声道。

“不愿意去你不去。”夜孤月针锋相对。

白衔远冷哼一声，不与她计较。

这不在于嫌不嫌弃，两位尊主同去，那谁是主导？

“二位尊主，如今不是斗气的时候。”寒潭清道：“魔窟事关重大，一日不查清，便一日有魔诞生于人间，暗处的嗜血者，不知要多少条人命去填。”

“两位尊主此去，诛魔为次，主要任务为查清魔窟所在，能封则封，不能封，回报仙盟。”

“除了仙盟的仙执、仙使外，玉尊已调遣仙宗几大世家全力协作。”

寒潭清颔首示意，一个灰衣仙首离席站到中央。

夜孤月从未在仙盟看见过他，看他的模样很有几分落魄。

寒潭清介绍道：“这位是北境万家仙首，与你们同行。”

仙首？夜孤月仔细打量他，他的气质与她所见的仙盟修士格格不入。仙盟中人要么是端肃若神的，要么是翩翩似仙的，再次也模样周正，举止有度。最烂的，譬如白衔远，也总端架子，他不说话的时候，也算气度威严。就算是昨日被自己揪住的几个败类，站在堂上也人模狗样，直白点说就是个个伪君子。

而这个人，是连装都懒得装，满身颓废，邋里邋遢，衣发凌乱，到堂上也不知拾掇拾掇，被长发遮住的面目更是挑不出亮点。

明霜雪只说同行，没介绍他的具体职责，干嘛把他单独拎出来？

夜孤月扫视一圈，不单自己有疑，看起来堂内众人都不解其意。

万家仙首对四围无感，对众人略一抱拳，回自己位置，魂儿不在这儿似的。

夜孤月这个月尊，是个光杆司令，尊主的权力她都有，却无人可用。明霜雪早安排好办案人员，此时分出来一半给她。刚刚点到玉无棠和君流云的名字，夜孤月道：“慢着。”

玉无棠心里一咯噔，不会孤月姐姐嫌自己和流云没用，不要吧？

夜孤月却没瞧他俩，看见尾席人群后站着的几个仙使，正是昨日被她揪住的那几个，扬声道：“明霜雪，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还在这儿？”

她语气犀利，很有责问的意味。寒潭清道：“月尊，魔窟案的人员是早前定下的，他们熟知案情。此案危险，不宜轻易换人。待此次任务结束，便解去他们的仙使令执。”

夜孤月道：“换什么人，不要这几个不行吗？又要搞将功赎罪？”

寒潭清道：“仙盟任职透明公正，既然已下令撤去仙使之职，就不会反复。月尊尽可放心。”

“行。”夜孤月道：“那不要划进我的队里，不然遇上什么事情，我怕我会忍不住不救他们。”

她邪气地一笑，满堂仙使打个寒颤，心道：不敢指望你救人，别半路灭口就算你慈悲为怀了。见识了堆骨如山，谁人敢怀疑月尊的手段。几个仙使早缩到角落，还是被她揪出来。

“你让万家跟上是什么意思？”

按月尊的要求重新划分了队伍，介绍了安排，议事会散去，孤月照例跟着明霜雪。

寒潭清有事与世尊商议，也跟随在侧，闻言道：“难道万家也得罪了月尊？”

夜孤月上上下下瞅他两眼：“看不出来，你还会开玩笑。”

寒潭清闭口不言。

夜孤月走快几步，转过身与明霜雪面对面，后退着向前：“你是不是发现万家不对劲，故意要他跟上的？”

寒潭清道：“何以见得？”他心底微微惊讶，她所言的正是原因，可她并没有不知晓魔窟案的详情。

“你是明霜雪的嘴替吗？她没有长嘴吗？”

听她对世尊言语不敬，寒潭清脸色一变，正要反驳，明霜雪道：“潭清。”

寒潭清握了下拳，忍下了。

“潭清，你先回去吧，晚些再议。”

寒潭清只得行礼退下。

明霜雪道：“玉尊多日追查，食人魔血案的魔，是北境流入南境。”

“这就是你说君家不宜插手的原因？北境的君家若要阻拦，怕是没人能把案子办清吧？”夜孤月一边说，瞧见她今日的衣服，袖口袍角和衣襟上用银线压了竹子，十分好看。

“不宜过多猜测，只能说明魔窟的方位在北境。”明霜雪道：“为避嫌疑，君家不宜主理。君家所辖的北境世家会全力配合，你们办案不会受到制约。”

“所以万家怎么回事？”夜孤月将她瞧了又瞧，模样好看是好看，可惜心冷口冷，半个字也不愿多说，都由他人代劳，寒潭清跟着，恐怕也是为了给自己解释吧。好在将他赶走了，只能逼她跟自己说话。

“流入的魔与万家有过接触，万家仙首处事诡异，很可能与魔有过交易。”明霜雪道：“我将他划入你的队伍，多留意他，或许是此案的突破。”

“你真照顾我。”夜孤月道，伸手去撩她不小心垂在肩上的一缕墨发，明霜雪放缓脚步避开，她的指尖落空，便卷起一缕自己的把玩，“这么危险的任务，你真放心把无棠和流云，这两个天真的小宝贝交给我？就不怕我……”

“正是任务危险，才交给你。依你能为，破不了案，也能保他们安全。”

夜孤月习惯地张口想调侃，看着她冰雪澄澈的眼睛，说不出什么了。

她相信自己，她是在相信自己吧？

夜孤月默然了片刻，忽然道：“我要是走了，你再晕倒了怎么办？”

“不会。”

“怎么不会，上次你倒在兰草里，不就没人发现吗？万一你又……”

“不会。”明霜雪绕开她，离开了。

夜孤月转身跟上去，这人真是奇怪，明明看不出来有加快的痕迹，身姿还是端方雅致，为什么步伐就不动声色地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