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个周末，周六早晨八点半，等王南醒来时，发现家里除了她，所有人都出去了。锅里留着的稀饭，还有个温热的馒头，王南吃了后，洗了碗，想起妈妈昨天晚上告诉她，接了帮幼儿园擦玻璃的活，让她上午起来了就去帮忙。

王南到了妈妈打扫卫生的第二医院，这个名一直让王南很好奇，因为白城就没有一个第一医院。穿过一楼长长的，阴暗的走廊，到了楼梯，蹦跳着上了二楼，就是五官科。再穿过明亮的走廊，走到最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就是王妈妈的工作间了。

王南猛的拉开门，蹦了进去，大喊一声：“妈妈！”王妈妈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是一个洗衣盆，她弯这腰，在洗衣板上搓着衣服。听到开门声，王妈妈立刻把洗衣盆往椅子底下推，听到是女儿的声音，笑骂道：“你这个小坏蛋，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护士长进来了！”王南偏着头，疑惑的问：“干嘛怕护士长啊？”王妈妈还是把洗衣盆藏到了椅子下面，然后站起身，拿旁边的毛巾擦干净手，才道：“怕护士长讲在班上干自己的事啊。你在这等等，妈妈去找护士长请个假，我们好出去。”王妈妈出去了，王南坐到椅子上等着妈妈。

这间工作间很小，只摆了两个大椅子，用红白方格旧床单缝的椅套罩着，连椅子腿也罩了起来。还有一个小板凳，王妈妈刚刚坐在上面洗衣服。然后就是各种拖把、扫帚、抹布等打扫卫生的工具了，幸亏这个房间还是有个朝南的窗户，明亮的阳光能照进来，整个房间就是亮堂堂的。

这份工作是搬家第二年，王妈妈一个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帮找的，每个月能赚200多一点。“至少能够个吃饭钱！”王妈妈是这么对王爸爸讲的，王爸爸听了只是重重的抽烟。

王南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她周末的时候经常过来，帮妈妈拖拖地，抹抹桌子，也见过护士长。护士长是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个子很高，人很和蔼，每次看到王南，都要夸她懂事，懂得帮自己妈妈干事。王妈妈在家里对王南讲，护士长只有一个女儿，知道王南他们三个学习都好，还很羡慕她呢。

王妈妈请好假，领着王南，带着抹布和水盆，到了她揽到活的幼儿园。这个幼儿园有两栋楼，一栋大一点，是教学楼，一栋小一点，是个两层的办公室，王妈妈找到办公室里，一个女老师正坐在办公桌旁看书。

“张老师，我们来了，这是我女儿！”王妈妈笑着和里面的女老师打招呼。张老师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笑着对王南讲：“哦，这就是你女儿。总听你妈妈讲，你们兄妹三个学习成绩都好，都是学校第一，真厉害！”

王南有点羞愧，低声道：“我哥能考第一，我才考了第三名。”

“那也很厉害了！今天来帮你妈妈干活啊！真懂事！你妈妈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张老师啧啧称赞着。

王妈妈在旁边，满脸骄傲，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着，“是啊！他们几个学习都不用我管。我这个女儿还特别贴心，平时家里家务帮我干了好多，这不，周末也来帮我干活！”王妈妈爱怜的摸着王南的头。妈妈的夸奖让王南心中甜丝丝的，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王妈妈接着又夸了张老师：“我总是和她讲，幼儿园的张老师人长的漂亮，心也好，有活了总是想着我。让她要好好学习，希望能像你一样当老师，坐明亮的办公室，教孩子们学本事，多体面！”

王妈妈和张老师又相互夸赞了几句，张老师就领着她们，告诉哪些玻璃需要擦。王妈妈安排了王南擦一楼的玻璃，然后自己就去了二楼。其实玻璃也不是很多，一个多小时，王南就都干完了。去二楼找到妈妈，王南还想帮忙，王妈妈坚决不肯，她担心王南掉下楼。

“乖女，你今天已经帮了妈妈大忙了。这点妈妈自己就能干完了！”王妈妈头上包着毛巾，从窗户上跳下来，摸摸王南的头。“你中午还得帮妈妈做饭呢，就炖个土豆青椒，橱子里还有点肉丝，你记得放进去。回去了先歇歇，让你哥帮你洗菜哦。”

王南本有点不情愿，听到妈妈的关心，那点不情愿就烟消云散了。王南回了家，做好了中饭，当然没请哥哥们帮忙，二哥王浩现在正是最后冲刺时间，学校的课程也紧了，周末也要上一天的课。大哥王杰嘛，王南不是很想请他帮忙。吃好中饭，妈妈又去上班了，今天活有点多，她没有午休。王浩也立刻去学校了，王杰推开碗，站起身想走的时候，王南连忙叫住他，“大哥，这周该你洗碗了！”

王南兄妹每个都被安排了家务，如果王南做饭的话，就是王杰和王浩轮流洗碗；如果妈妈做饭，那就是王南洗碗，哥哥们轮流倒水，总而言之，王妈妈尽量做到不让哪个孩子感觉自己是被偏心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最近王浩学业忙，王浩的活基本是王南和妈妈分担了，王杰的活还是要他自己做。王杰看了看王南，没说什么，转身收拾了碗筷，去水龙头那里洗碗去了。

王南把家里的灰抹抹，东西收拾了一下，看到王杰洗好碗，倒了水，又把院子收拾了，然后出门去了，家里就又剩下了王南一个人。

她有些无聊，翻了翻买回来的如何写好记叙文，看了几篇文章，自己构思了一个作文，看看时间，才到下午3点，到吃完晚饭的时间还早的很。

“唉，干点啥呢，太无聊了！”王南抓乱了自己的满头短发！“租本书？”她自己又否定了，自己决定了要攒钱，而且王浩威胁了：“小妹啊，为了你哥的奖学金，最近你可别租书了，不然我看到了要分心的！”

“唉，唉，唉……”王南想找点乐子，但什么也找不到！“对，找柳睿去！”王南突然想到，可以去外面找乐子嘛！想到做到，柳睿家离王南家并不远，大概步行就10分钟左右。王南只去过一次，那次也是放学早，柳睿请她和李丽一起去玩的。

王南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脸庞上还能看出之前的秀丽，柳睿的五官依稀还能看到和她相似之处。

“你找谁？”中年妇女开口问，语气凶巴巴的。

“柳睿在吗？我找她玩，我是她同学。”

“同学？你叫什么？”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王南。

“我叫王南，和柳睿是好朋友！”

“王南？”中年妇女疑惑了一下，“噢，我听到过你！快进来吧，柳睿在！”她神色变的缓和，脸上带了些笑模样。

“柳睿，你同学王南来了！”中年妇女一边让着王南，一边高声招呼着。

王南进了大门，柳睿家的院子被一条沏的有点高的水泥道分成两边，都种着花，红的，粉的，簇拥着开的很旺盛。

听到声音，先是一个4、5岁的小男孩从正房的门里冲了出来，他冲得有点快，差点从门口宽宽的水泥平台上摔到种着花的泥地里。柳睿紧跟着出来，一把拉住了小男孩。

中年妇女立刻高声呵斥：“死丫头，怎么不当心一点，差点让你弟弟摔着了。”

王南听到这样的喊骂，浑身有点不自在，感觉自己来串门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但是中年妇女抱起了小男孩，又让着她：“王南，进来吧！”

柳睿抿着嘴，看着王南，没有讲话。王南想想还是准备告辞。这时中年妇女又对柳睿道：“你是木头人啊，同学来了也不会招呼。”

柳睿上前一步，拉住王南的手，低声道：“王南，你进来吧！”

王南不知怎么做更好，只好和柳睿一起进了家门。

中年妇女又对柳睿道：“你带王南去你们房间学习吧，好好和人家学学！你弟我先带会儿。”

她接下来对王南笑容满面的道：“王南啊，你好好教教这死丫头，她总是让人操心。家里家里事干不好，学校学校学习又不行！”说着叹了口气，亲了怀里男孩一口，“她弟弟是个聪明的，希望以后能向你那样学习好。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听老师表扬你呢。”

这种贬低一个人之后的夸奖让王南更是浑身不自在，她不知该怎么应答，只好苍白的帮柳睿辩驳：“柳睿在学校里也是蛮好的。”柳睿拉着王南进了自己的房间，王南看到里面除了一个书桌外，还有两张床，一大一小。

柳睿拉着王南坐到了桌子前面，王南看着沉默的柳睿，只能努力找着话题。“那是你妈妈吗？你还有一个弟弟啊？”

柳睿点点头，张口问：“你怎么想到来找我？”

王南感觉今天自己最大的失误就是就是这件事，现在真是悔不当初：“我，我，我正好走到这边，想着下午没什么事，就想来找你玩！”

柳睿低低道：“我周末一般要帮妈妈带弟弟，不能出去玩！”

“我知道，我知道！我周末经常也要帮妈妈干活，也没空玩！”

王南思索着柳睿妈妈的语气，怕柳睿感觉自己没面子，就自□□：“我妈妈也是总讲我这里不好，那里不行的！”她想起一个有利证据：“她还老讲我长的不好看，是屁缝眼，拽脸蛋……”讲到这，王南真的有点不开心了，妈妈不经意开玩笑的话在王南心中留下来一道伤疤。她并不喜欢对别人讲这些。但柳睿妈妈的呵斥，柳睿的沉默让她总觉得讲一些自己的伤痛才合适。

果然，王南的自嘲让柳睿脸色稍霁，她拉拉王南的手，认真地讲：“你长的很好看！”柳睿的安慰让王南觉得自己的自嘲起了作用，她也不想再进行这样的谈话，就转移了话题，有些忧虑地道：“你妈妈让我们学习，可我周五都写完了，你呢？”

“我也写好了！”

“那，那我要不先走了？”王南小心翼翼道。

柳睿想了一下，道：“你还是再坐会儿吧。”

王南四下环顾一下，看到了较大的床上堆着儿童玩具，书桌上也有一些幼儿画册，不知该进入什么话题，也担心柳睿妈妈进来查看，觉得还是聊回学习话题要安全一点，“要不我们再看看作业里还有什么问题？”

柳睿可能也有同感，所以从书包里掏出了作业。但她没有试图问王南，而是问起了王南的哥哥：“你二哥现在还在帮高浩然补课吗？”

“对啊！我二哥讲高浩然还是蛮厉害的，他讲了方法就能用上。高浩然期末可能还能进步呢！”王南提前王浩来，总是可以兴致勃勃。

“那你看，能不能让你二哥教教……”柳睿话到嘴边，又感觉不合适，换了另一种说法：“教教你方法啊，你也可能更进一步啦。”

“不用吧！再说，他现在忙中考，我也不好多占用他时间。”看着又沉默下去的柳睿，王南突然福至心灵：“哦，等他中考忙完了，我问问他，看他能不能指导一下你和李丽。我真不知道怎么教，可能我二哥真的擅长教书！”

柳睿真诚地道谢：“好啊，多谢你啦！也不用勉强你哥，就是如果他有好的方法，分享一下，我和李丽就很感谢你啦。”

“不用客气，你们是我好朋友，我哥肯定愿意的！”

王南只呆了半小时，就告别了，她和柳妈妈打了一个招呼，不等柳妈妈再讲什么，就慌忙溜走了。

出了柳睿家，王南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其实柳睿家尽管也是平房，但比王南家大了不少。正门进去就有一个大大的客厅，北面的墙上有个覆盖了整半面墙的镜子，反射的作用下更显得客厅明亮且宽广。但是客厅中的柳睿妈妈，让王南感觉空间一下狭隘了很少，甚至空气都稀薄了很多，让她都不敢大口喘气。王南暗暗告诉自己，下次除非柳睿妈妈不在，否则她决对不敢再踏入柳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