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你现在的身手，也未必能赢赫图。”
游青碧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咬牙道：“那我就不睡觉，我天天练，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他。”
江月蘅嗤笑一声，看着她屁颠屁颠地走回自己的床上，疼得龇牙咧嘴。他微微蹙了眉，正要说话，却发现她居然睡着了。
大概是耗尽了力气，她躺回床上的瞬间就睡着了。
还好意思说什么不睡觉，天天练。
江月蘅摊开手，手指微勾，枕头底下的那块石头就落在了他的手心。他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仍然觉得丑。
之后大约过了三个月，游青碧几乎以为江月蘅不会再出现时，她突然听到了赫图说话的声音。
一瞬间，她想到了江月蘅的那句“下次，我让赫图来，你可以试着对付一下他。”
她眸光一闪，立刻缩头缩脑地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屏住呼吸，让自己和巨石融为一体，静静等待着赫图的到来。
赫图大概鲜少到过如此黑暗的地方，即使有冥渊之火，走起来也颇为小心，丝毫没有留意到即将到来的偷袭。
江月蘅从游青碧面前走过，只瞥了她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
游青碧的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出一道气息于空中，带着凌厉之意，直击赫图胸口。
赫图猛然察觉到异常，身形一侧，刚避开一掌，紧接着便又被另一掌击中，急急后退几步，长剑出鞘，直指攻击自己的对手。
只听“呯”一声，长剑与短刀相撞，赫图力大无比，逼得游青碧疾退至石壁之上，咬牙猛踢了赫图下腹。
赫图吃痛，刚要反击，就见冥渊之火在四周蔓延开，江月蘅道：“好了，跟你说了，你打不过赫图的。”
赫图这才看到，眼前袭击自己的竟然是游青碧。她一头的汗渍，大口喘着粗气，然后顺着石壁滑到地上坐着。
赫图捂着腹部，惊愕地看着她：“游姑娘，你……”
话音刚落，胸口处的衣襟就突然滑落，露出了孔武有力的精壮上身。赫图忙不迭地去拉自己的衣服，就听游青碧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赫图茫然地看向冥主，又看向游青碧，瞬间明白刚才是被拿来当成练习对象了。
游青碧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道：“下次我和赫图你光明正大比试，不偷袭你了。”
赫图捂着被游青碧划破的衣服，看了眼冥主，无奈低叹了口气，轻声道：“要不是知道冥渊只有你这么一个大活人，我早就下死手了。”
见游青碧嘟嘴不悦，赫图立刻将一包东西塞给她，转身对冥主行了个礼，道：“赫图就先上去了。”
江月蘅淡淡“嗯”了一声，看向游青碧的目光又冷冽了几分：“给我看看你最近练的情况吧。”
片刻钟后，游青碧笑盈盈地看着江月蘅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江月蘅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打算继续打击她，只道：“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出去了，好好练，出去以后别丢了冥府的脸。”
游青碧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最终还是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
她一边吃着赫图带来的鲜花饼，递给江月蘅一个，问：“殿下，我可以跟你玩个游戏吗？”
“不可以。”
游青碧像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一样，怒气冲冲道：“我赢了赫图都没有奖励吗？我做不好的时候，你还罚我呢！”
江月蘅双臂抱胸，妥协道：“那你要玩儿什么游戏？”
游青碧一听有戏，立刻道：“我们来玩儿正反面。”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石头：“那如果是这面落地的话，就我问你问题你回答。”
她把石头翻了一面，又道：“若是这面落地的话，就你来问我问题，怎么样？”
“你想问什么？”江月蘅狐疑地看着她。
“你别管，等游戏开始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不等江月蘅回应，立刻将石头朝上一抛，目光随之扬起又落下，盯着落地的一面两眼放光：“我先问！我先问！殿下最害怕的是什么？”
江月蘅颇觉无聊，只冷声道：“没有。”
游青碧不信：“怎么可能？”
江月蘅白了她一眼：“这是第二个问题。”
游青碧立刻摆手：“这个不算，这个不算，我换一个问，你最在意的是什么事儿？”
“也没有。”
游青碧笃定：“不可能。”
“没有。”
游青碧问：“那你怎么可能会入魔？”
江月蘅有些不耐烦了，道：“这又是另一个问题。”
游青碧立刻捡起地上的石块道：“那……那我们再来……”
话音刚落，石块又落了地，见是反面，她只好道：“换你问了。”
江月蘅却道：“我没什么可问的。”
“那不行。”游青碧怕他不跟自己继续玩儿，继续道：“你必须问才行。”
“那你怕什么？”
游青碧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们这儿的鬼，还有蛇，还有怨气，还有……”
江月蘅脸上更不耐烦了，捡起石块，一言不发，随手丢了出去。
游青碧一瞧，嘀咕道：“怎么还是我啊？那你继续问吧。”
江月蘅盯着游青碧，半晌才道：“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游青碧想了想，脸上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悲伤：“我最在意的人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姐姐了。”
她像是要逃避这样的情绪一样，飞快地捡起石块，再一丢，脸上的表情就憋不住了，瞪着江月蘅问：“你是不是作弊了！”
江月蘅却道：“玩不起就不要玩儿了。”
游青碧一急，立刻道：“玩儿得起，玩儿得起，你再问。”
江月蘅却突然问：“如果我真的入了魔，你会杀掉我吗？”
游青碧冷不防被他这么一问，一时没回过神来，拨浪鼓似地摇着头道：“我可杀不了你。”
“要是能杀呢？”
游青碧收了神，见他面露肃色，竟觉得后脊发凉，灵机一动，立马道：“那是另外的问题。”
游青碧根本不给江月蘅作弊的机会，捡起石块，正面朝上，只离了地面分毫，手一松，几乎是将石块正面大摇大摆地拍在了地上。
她立刻道：“那我要是入魔了，你会杀掉我吗？”
江月蘅瞧她这般无赖样，声音便冷了几分：“游青碧……”
游青碧抢在他发火之前，先一步道：“我不会入魔，你也不会。”
“你见过我入魔的样子。”
游青碧眼神中闪烁着异常的坚定与认真：“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困在魔障之中一时糊涂而已，清醒过来就好了啊！如果你真的变成了魔，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她说得如此轻巧，对身旁的江月蘅毫无保留地信任，坚定的语气，像是要拉着整个冥渊做证。
“如果你入了魔，我会杀了你。”
游青碧如当头被泼了一股冷水，愤然起身道：“你做梦吧！”
游戏不欢而散，江月蘅离开前才将一张纸递给了她，声音如往常一样：“召唤冥渊之火的法诀，背下来之后，记得烧掉。”
游青碧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月蘅：“真的？你真的给我了？”
江月蘅不屑道：“给你又如何，你又不一定学得会。”
游青碧愤愤地看着他离开，在他身后龇牙咧嘴道：“哼，你就是小瞧我！”
那之后的几个月，游青碧都死磕在了冥渊之火上，但正如江月蘅所说，她还真的……学不会……
在冥渊的最后一天，游青碧还在执着于召唤冥渊之火，江月蘅在一旁道：“还算不笨，将来遇到个小妖小怪的，也死不了。”
游青碧嘟囔道：“我们凡间才没什么小妖小怪呢。”
江月蘅这才意识到，她要回的是凡界而不是无稽山。
“你不回伏岚那里吗？”
游青碧摇头：“等我出去就去看她，但是我还是要回栖山的。”
江月蘅沉默片刻，才问：“嫁那个凡人？”
游青碧猜他说的应该是沈路，立刻驳道：“谁说我要嫁人？我还有那么多日子可以逍遥自在，我干吗非要嫁人？”
“既然有那么多日子，为何不多陪你姐姐？”
游青碧不知该如何回答。
“受不了闲言碎语？”
游青碧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我是凡人，你们是神仙，总归不是一个世界的。”
“你可以勤加修炼，早日成仙。”
游青碧立刻摇头：“不要。我只想做一个长寿的老太婆，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冥渊的入口处。
游青碧仰着头，上方一片漆黑，依然看不到出口：“这么高……我怎么飞上去啊……”
正发愁，江月蘅突然递来一张丝帕：“把眼睛蒙上。”
“为什么？”游青碧不理解。
“今日烈阳，眼睛在暗处待久了，遇到强光会受不了。”
“哦。”游青碧接过丝帕，乖乖将眼睛蒙上：“可是，我看不到了哎。”
江月蘅将衣袖伸过来道：“拉着衣服。”
游青碧便轻轻拎起江月蘅的衣袖一角，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被他一把搂住，御风朝上飞去。
江月蘅的气息落在耳边，和他的身体一样带着些寒意，像冷风刮过耳旁，无比清晰。
透过布料，游青碧渐渐感受到了光亮，温暖柔和的光照在脸上，她几乎都要落泪了。
一落地，她伸手揭开眼睛上的遮挡物，一阵强烈的光线刺入眼睛，她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江月蘅已经将她整个人护在了胸口。
她整张脸紧紧贴着江月蘅的胸口，被捂得严严实实。
“谁让你揭开的！”江月蘅的话带着怒意。
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朝自己怀里搂，一手掀起外衣盖住她的头。游青碧双眼刺痛，傻傻僵着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闭眼。”
江月蘅语气里还带着怒意，她满脑子的疑问也没法问，只能赶紧闭上了眼睛，任由江月蘅重新将自己的眼睛蒙起来。
等回到了幽冥殿，江月蘅才松了丝帕，让游青碧慢慢睁开了眼。
她眨了眨眼睛，见江月蘅依然是往日冷漠的模样。他身后，站着赫图、知陌和映梦，还有一脸笑意的药婆婆。
映梦依然板着脸道：“你总算是出来了，赫图那么多事情，还要天天派勾魂使者给你去凡间买吃的，烦死了。”
赫图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可你不也说那糖油果子好吃吗？”
映梦脸一阵红一阵白，反驳道：“我才没说过呢！”
游青碧眼眶湿润，眨了眨眼道：“凡界还有好多好吃的，以后我给你们带。”
药婆婆带她沐浴更衣，等她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这才开口道：“好了，这样漂漂亮亮回伏岚那里，她才不会怪冥主。”
游青碧道：“是我犯的错，姐姐不会怪冥主的。”
药婆婆仔细看着她，突然道：“你和你姐姐明明都像伏岚，可站在一起，又一点儿都不像。”
“我们的爹爹不一样吧……”游青碧转过身看着药婆婆，见她神色有异，忙问：“药婆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药婆婆摆了摆手道：“偶尔也回来看看我们。”
游青碧点头：“嗯，我肯定回来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