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太想让女人丢弃自己的力量了!他们太迫切地想让女人相信自己存在的意义了!这也更加佐证了,他们是即将的消亡者,只担心历史留不下他们的存在。”
“我明白了!”
狐狸眼身上闪着焦灼的等待,有什么东西要燃起来了。
“所以,你才这么想?”
春华歪着头,问出了世间最简单的问题,生或死。
“是的,我无法再生存下去,在知晓这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后。我看到的那些所谓正常人,不过都是披着枷锁起舞的疯子。”
“接受他人吮吸自己的血肉,看他们吃得香,于是,自己也吃起来。”
“自己吃自己?还吃得心满意足,血肉模糊?”
“那你是怎么抵抗这些消沉感的?你是如何抑制住内心最深处渴望的?”
“我?我吗?我没抵抗,只是忽视。哼,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傻瓜或游魂,每天都在无意义沉思,只期待能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不属于我的,只属于人生的答案。”
“最后,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生活是无趣的,世界是荒诞的,我没什么事做,只想与月共舞。”
突然,狐狸眼消失了,意识彻底消失在思绪深处,她离长眠只差一步。
原来,夜的寒凉唤醒了春华,她打着冷颤,重新背起白好,向前走。
铁锈混着血香,幸福是清晨的离殇,土地绝望的怪癖,是青春流亡。
这干涸的涨潮,让锚失去依靠。
世界不止一次期待死亡。
春华用已经僵硬的四肢向前缓慢挪移着,她不敢惊动自由流淌的麻木,只怕自己再也无法苏醒。这支离破碎的艳色长尾,纯真慌乱,猩红布满了来时路。苦涩的紫罗兰雾被落在身后,混淆了薄暮,缠绵悱恻。
意识模糊之前,春华猛地看到了正前方的一个黑影,于是,她飞速地向黑影爬去。在双手触摸到躯体后,放心地扑向前方,白好也滚落在地。
春华昏睡了整整三天,在这三天里,她在头脑中虚构出了一个可怕的景象。
狂奔!她不间断地向前狂奔着,但却总到不了尽头,这路仿佛根本没有尽头!她不敢回头看,只能向前跑,直到没有劲了,向后瞟了一眼。
才发现,她只是在原地打转。
令人窒息的毁灭感涌上来,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把头埋进肚子里。恰好,路上的荆棘让她长满了刺。
“春华!”
“春华!”
“春花!”
“快回头看看我们啊!路走错了!你在岔路口走向了死亡的方向!快回来!快回头!”
春华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声调,但细细回味,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
身上像是有无数只随意浮动的小虫蠕动,能感受到,却发现不了踪迹。它们就静悄悄地在你身上爬,跳进你的头发,逃进你的眉毛,躲进你的鼻腔,钻进你的眼眶。当你张开嘴想呼吸时,再疯狂涌进你的玫瑰双唇中。
舌头抬起,一部分滑进肚子,挂在喉咙上,一部分压在舌头下。它们贪婪品尝你血粉色的呛味桃子汁,这已发霉的果肉,顺着唾液一起咽下,连同肉蠕虫。
所以,化成骸骨,只剩骨头架子。
于是,她开始不顾一切的,手脚并用的,向前跑,但所有的感知还是在身后急切地追着,声调也紧跟不舍。
她一边跑,一边抑制不住的流泪,眼珠顺势而上,漂浮到最上方。当它被黑暗隐没,彻底合二为一时,一股忽视不掉的苹果香飘进了鼻腔。它直直冲向春华,撞进她的身体里。
火焰无风自起,在她体内燃烧,将她焚成黑碳。最后,她开始向上掉落,与黑暗共融时,化成灰烬。
风一吹,被重新吹回身体内。
“呼!”
春华腾地直起了身,让体内的喧嚣停止吵闹后,开始打量起四周来。她正处于一个类似于祭坛的巨石上,周围尽是痛苦的寂凉,那枚苹果在手上,她正无意识地紧握着。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甜香,咸腥味混入其中,春华仿佛受到感召。
入殓的心,步入平静。
不知从何处来的悲伤,如同暗流中汹涌盘旋的宇宙,如同漩涡中残忍的死寂,如同幸福与你相视无言后的久久不能平复。
这就像是一个既定死亡者,却渴望生的无奈。
这是无法与之相恨的爱,是灵魂与肉^体天真的永恒,是用自己作矛,却只为刺穿一个不存在的盾。
“她醒了!”
“春华,你终于醒了,已经三天了,你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替你检查过了,你的身体已经完全痊愈了。可以下来试试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要不都僵住了。”
“白好,你醒了!荣曦?这是你的山洞?”
“是,怎么了?”
“怪不得血腥味儿这么重!不对,这是新鲜血液的味道,你刚又狩猎去了?”
“没有,你怎么老问……唉,无聊的问题,无趣的春华,还是躺下去,休息吧!”
“但是,真的有一股血味,你没闻到吗?”
“闻到了。”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我足够强,会杀戮,不留情,可以吗?”
“切,可以!等等,白好!你怎么在往下滴血?”
白好低头一看,鲜红顺着大腿缓缓流入小腿肚,一滴,两滴,三滴,汇成一条血河。
“没事,可能是月经,过几天就好了。”
这血的确是月经血,但春华无法发现,其实这血多数是从心脏往下顺沿。如果她可以探头进去,就会发现白好的心脏大有不同。有某样东西,她们在同频跳动着,以一种诡异的亲切感。促使两人接近,依赖,相融。
白好走出山洞,化成蛇形,拼命抑制痛苦与抽筋样的酥麻。荣曦看春华已经完全恢复的样子,将她赶出洞外,让她快点回到自己的居所。
唉,这个容曦,总是用外表的僵直来掩饰内心的鲜活。她不会说出爱,但却能轻易让人感受到爱。
的确,贫瘠的生命,不会出现在此处。
“白好,你和她一起回去吧!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消失,过几天就回来了。好了,快走吧!你们这两个缠人的小孩。”
“对了,白好,别忘了,每天都要检查一遍。总共七天,再忍四天就好了。你一定要保证它在跳动!一定!”
“知道了!再见,母亲。”
“容曦,再见!”
“再见,我的小太阳!再见,我的孩子!”
白好和春华继续向东走,等快要走到时,白好已经虚弱到瘫倒在地。
“你怎么了?白好,白好?”
“没事,就是有点儿累,我休息一下,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可我不会讲故事,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的梦吧!”
“好,你说,我闭上眼听。”白好紧闭着眼,心脏还是往下渗血,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竟愈合不了!
脸微微抽搐着,手指不自觉地痉挛,沸腾。白好如同滚烫的开水,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之后,再下落。
春华看着脸皮逐渐松垮的白好,颤声问了问,“白好,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回荣曦山洞里,再休整几天?”
“不,我就是有点累了,你讲吧!我听着呢。”
“好。”
春华让白好躺下来,抱着她的头,如同捧着一盘摇晃的红葡萄酒。得小心点儿,要不,头颅就要溢出来。
“我梦到咱们回到了部落,还带着燧汐。华胥听完她的遭遇后,准备将她母亲绑回来。还没等话落音,她母亲就自己就找过来了,给她们分了一个石巢。之后,两人就一直生活在这。”
“荣曦也经常住在这儿,和母亲住在一起。咱们也不用再担心燧人国,因为他们已经自取灭亡。”
“华阴每天出去都能打到猎物,打得最多的是鹿肉,用火一烤,焦脆的,捧起来就吃。你撕下肉块的时候,还把一块很大的肉塞进了牙缝。哈哈哈,你自己弄不出来,难受得直打滚儿。最后,还是我帮你弄下来的,你别忘了感谢我啊!”
“谢谢你,春华。”
“你说就说,怎么这样看着我?等一下,我还没讲完呢!之后,你同意了狐狸眼的请求,华胥替你们举行了很大的祭祀仪式。”
“你头上戴着几层白雏菊,身上画满了我们的花纹。红浆果咬破,汁水溢出来,快要掉落时,她俯身接上。你们的兽皮上全抹上血,再往进插上更多雏菊,围摆长长拖在地上。上面放满了红浆果,还有其他彩色雏菊。”
“燧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紫罗兰,她捧着紫罗兰,你捧着红苹果。之后,人们开始放肆地蹦跳,歌舞。你们晚上闹得简直没人能入睡,我们就听着,等着,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停。”
“谁知道,你们玩闹了一整夜,是一整夜!之后,你们没出来,我们也没进去,只是将兽肉块放在门口。过了三天,你们终于肯出来活动了,梦也就醒了。”
“白好,白好?你听着没有?白好!”
“咳,嗯,我听着呢。再休息一会儿,就走,让我再睡上一个月时。”
“好,到时候我叫你,睡吧。”
白好闭着眼,想起了秋菡芮,想起了那枚金色圆环,想起了只属于夜晚的熔浆。
不知道,她还好吗?
还在为醉在酒缸中的记忆失声痛哭吗?
“秋医生,是我害了你,这是我的罪,你却没有过。”
“怨我吧,恨我吧,只是,别再爱我……”
绝望顺着时间延伸,恋人们只愿能在土星上相见,这残忍的罂粟籽,让人忘不掉,也唤不醒。
幻想的痛苦,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