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顾家小女顾既清,少时与一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堪称一对璧人。却不料,顾家两位长辈因他的出身低微,强行拆散了这对鸳鸯。”亦瑶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自嘲与无奈。
百里东君安静地聆听。
“那青年男子曾誓言要让轻视他的顾家两位老人付出代价,于是拜师学艺,被师父带进了宫,意外地崭露头角,还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武艺。与此同时,顾家日益衰败,两位老人不得不将长女送入宫中,将幼女许给了当时尚未显山露水的陆斯年。”
亦瑶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的手指轻轻滑过酒壶,似乎在寻找着某种安慰。
“起初,顾既清对陆斯年并无太多好感,陆斯年也并不在乎。然而,日久生情,顾既清逐渐被陆斯年打动,两人也曾共度了几年的甜蜜时光。”她的语调中流露出怀念,父亲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怪娘亲会动心。
“一次顾既清进宫探望姐姐时,重逢了那位曾经的青梅竹马,此时的他已成为了一名太监。看到顾既清已是一位温婉的夫人,或许心态就发生了扭曲,开始不断给陆斯年制造麻烦。”
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握。
“那时陆斯年刚担任吏部侍郎,对于那个人的挑衅,大都选择了忍让。然而,当他得知顾既清怀孕的消息后,便彻底失控,常常以出宫办差为由,借着一身武艺,骚扰陆府。”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手指紧紧抓住酒壶,仿佛在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
“顾既清不堪其扰,甚至在生产时逃至远离天启的小城暮春,遗憾的是,她最终产下了一个死胎。大夫诊断,孕期忧虑过度,加之惊吓,导致身体受损,从此再也无法生育。”
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那个人却依旧不肯罢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甚至开始对陆斯年下手,设计让陆斯年在同僚的宴会上宠幸了一个舞姬,那舞姬竟然还怀上了孩子。”
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原来溪云......
“面对这些,顾既清忍受着心痛,将那舞姬接入家门,还给了名分,让她在陆府待产,更是日日前去亲自照料。那舞姬就是溪云的娘亲,也是个可怜人啊。”
“那个人知道顾既清如此这般作为,日渐疯魔,终于在溪云出生那日忍不住了。”
顾既清就是陆夫人,那疯魔的太监就是浊心。
亦瑶仰头喝完了酒壶里最后的酒,自嘲一笑,“东君啊,知道淑妃是怎么死的吗?”
百里东君一愣,淑妃,顾既馨,当年顾家两老送进宫的长女。
天下皆知,淑妃当年被打入冷宫,郁郁寡欢而亡。
镇西侯府虽然举家搬迁到了乾东城,但当时还没有走的时候,对天启城中的各方势力亦有所耳闻。
他的儿时好友,叶云,是将军府独子。易文君,是影宗宗主之女。而亦瑶,充其量只是个小小侍郎的女儿,如果不是顾既馨在宫中位列四妃之一,他们可能小时候玩不到一起。
天启皇城,就是这么现实。
亦瑶见他不答,自顾自开口:“我大姨也是自尽。”
眼角忽然划过一滴泪水,大姨对她也很好,从小捧着她长大,让她在天启城里肆意潇洒。
百里东君震惊,竟然是自尽。
“姨娘孕五月的时候,淑妃被打入了冷宫,我娘进宫苦苦哀求,想要再见一面淑妃,但是被无情驳回,父亲也没有办法。我那时候眼睁睁看着,面对无情的帝王,什么也做不了,我看着我娘日渐憔悴,看着她每日都紧蹙着眉头,再也没有笑过。我想,她选择自尽的那一刻,是不是解脱了呢。”
“那......那淑妃?”百里东君喃喃道。
淑妃当时已经被打入冷宫,怎么知道陆府发生的事。
“自然是因为有人去冷宫,告诉了淑妃,她的亲妹妹身死,侄女被重伤。”亦瑶想起那个人,心中冷笑。
大姨的性子宁折不弯,被打入冷宫本就心灰意冷,又知道了这些,怎么还会苟活于世呢。这姐妹两个人,选择了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听完了这些,百里东君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皇宫,为什么听到萧若风的九皇子身份那般生气。
亦瑶目睹百里东君脸上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轻轻掂量着手中那只已经见底的酒壶,随即有力地往地上一抛,酒壶瞬间化作碎片四散。
“我真的很想提剑杀入皇宫,杀光五大监,还有后宫的那个人。”她突然高声喊道。
姑奶奶,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百里东君和暗处的雷梦杀听她豪言壮语,都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可是我不能,这次一旦踏入天启,我不是唐门的大小姐,也不再是一个江湖客。我是吏部尚书陆斯年的女儿,我有了枷锁和责任,我要做任何事,都要考虑会不会连累父亲,累及陆府满门。”
百里东君忽然向四周看了一眼。
“放心吧,这处院落是我们唐门的产业,当年那件事后,爷爷把这里买了下来,周围没有人。”亦瑶一眼就知道百里东君在想什么。
亦瑶看那两人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又高声喊道:“两位听了这么久的故事,还是不出来吗?”
百里东君转头看去,才发现萧若风和雷梦杀从刚才起就跟着他呢,偷听了这么久。
她盯着萧若风,萧若风也在看她,眼神里的怜惜,爱意,心痛,她都看清了,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他是皇子。
忽然抢过百里东君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看着萧若风开口:“殿下当年早知我的身份,请旨赐婚,想要尚书府的势力?”
“还是唐门的势力?”
“与我相识,是想要一个对你倾心的未婚妻?”
一连三问,问得萧若风呼吸一滞,脸色一白。
萧若风怔然望着她,一下便失了语,暗哑着声,一字一顿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那些什么势力,没有夹杂任何东西。
心里忽然一痛,她看着萧若风的眼睛,好像不忍再说些伤人的话。
她竟然见不得眼前的人伤心难过。
亦瑶闭了闭眼,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萧若风也注意到了,随即敛了神色,开始温言细语的哄她,不管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旁边的百里东君和雷梦杀听到萧若风的话,都目瞪口呆,乖乖,她要谋反你也要帮吗,是不是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亦瑶也无语望天,这人软硬不吃,烦死了。
飞身下了屋顶,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