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以为自己把冯纯兮留在东宫,再等着李驰过来一同用膳,后续顺利的话,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酒菜她都已经让人备下了,就等李驰上钩。
结果,他不但把人送走,还来宜春宫和她推心置腹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似乎弄巧成拙了。
“阿月。”他想要牵她手。
她却拂开他手,慌忙岔开话题:“我去叫青梅传膳。”
雨声淅淅沥沥,直至夜深,大雨方歇止。
兰馨悄然走入殿内。
“如何了?”魏舒月轻声询问。
“奴婢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打听清楚了…”兰馨凑近魏舒月耳畔低低回禀。
“那个宫女叫翠竹,是贤妃娘娘派到赵王身边伺候的。”
魏舒月眉梢微挑,心有疑虑却没有做声,只等兰馨一一解惑。
“听说翠竹自作主张,跟贤妃娘娘说是赵王对萧家小姐很满意,这不贤妃一高兴,正要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原来如此。
魏舒月暗暗心惊,不怪乎李赫一定要溺死翠竹,而自己要救人,显然是触及了李赫的逆鳞。
这人性子阴晴不定,又乖张暴虐,岂会容许翠竹自作主张?
经过今日这一桩闹剧,怕是贤妃再也不敢插手李赫的婚事了。
让魏舒月没有想到的是,永宁公主竟将李赫要溺死翠竹一事告到了皇帝跟前。
为此,皇帝亲传李赫入宫,苦口婆心地训斥了他一顿,又勒令他尽快成婚,免得贤妃忧虑成疾。
魏舒月从安仁殿请安出来后,未曾料到李赫会专程堵住她去路。
他似鬼魅般自墙角忽然现身,魏舒月本能地一掌拍了过去。
掌心打在他胸膛,他闷痛一声踉跄着撞在了墙角。
魏舒月面上微微变色,收手负于身后,“赵王扮鬼吓人作甚?”
李赫嗤嗤一笑,“嫂嫂这是恶人先告状?”
魏舒月抿了抿唇,自认为与他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不料他追过来堵住去路。
魏舒月冷着脸看他。
“父皇要我尽早成亲,嫂嫂怎么看?”他看着魏舒月的眼神就像是饿狼环伺猎物,那种毫不遮掩的恶意令人心惊胆寒。
“与我何干?”魏舒月反唇相讥。
他一直纠缠不休早已让魏舒月心生不耐,恨不能从来就没有遇见过他。
他脸色骤变,眼里的笑转瞬化作凛冽刀锋,嘴角微扯,恶意十足地吐出几个字:“当然有干系。”
话说一半留一半,魏舒月没心思听他下文,转身就走。
“那位姓顾的女子可是嫂嫂的表姐?”
一句话让魏舒月不得不停住。
“赵王此话何意?”她回首,明知李赫是在威胁她,她也只能按捺住。
“我做不了阿月的丈夫,做阿月的姐夫似乎也不差。”他换了个称呼,距离魏舒月一步之遥,微微探身,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迷醉之态,挑衅的眼神凝视着魏舒月。
魏舒月站立原地不动,暗自忖度他话里有几分真实?
婚事不是儿戏,就算他想要胡来,皇帝和贤妃也万万不会由着他。
“我表姐已有夫婿,赵王不可胡言毁人清誉。”她淡淡回道。
“阿月先前也有夫婿,最后不也嫁了皇兄?”李赫不以为然。
魏舒月怔住,一时无言以对。
对峙半晌,她终是强忍不耐,放缓语气问道:“赵王究竟想要怎样?不妨说出你的条件。”
李赫闻言探身凑近,压着声量说倒:“我知道阿月嫁给皇兄并非自愿,我可以助阿月脱离苦海。”
魏舒月冷眼凝他,檀口轻启:“我凭什么信你?”
李赫掸了掸衣袖,笑得邪肆张狂,“等我成了阿月的姐夫,阿月就信了?”
“说说你的条件。”魏舒月正色看他。
他已经把心都剖给她瞧了,她还视若无睹。
李赫显然要被她给气笑了。
“不急,你我来日方长。”他撂下一句话,施施然转身离开。
“小姐,赵王显然不安好心。”兰馨小声嘀咕。
魏舒月瞥了她一眼,就连兰馨都看出来了,她又不是瞎子怎会不知李赫的心思。
可她如今想要的是自由,只要能离开皇宫,与虎谋皮她也在所不惜。
——
长安街头人来人往,有三三两两作伴的,也有踽踽独行的,正是晌午时刻,店铺前更是宾客盈门。
魏明朝耷拉着脑袋走在街巷里,不知不觉走过了头,半晌才忽然定住身形,随后僵硬地回转身。
走到黄府门前。
门房见了他,鼻孔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几日,他日日都来门前央求要见妻子一面却连大门都不得入。
今日,他以为自己又会像前几日一般失望而归,不曾想,他才问了一句,就见丁澄扭着腰肢,冷着脸走了出来。
“嫂子,能不能让我见阿涟一面?”他舔着脸央求道。
丁澄斜睨他一眼,自鼻腔里冷冷“嗤”出一声,“我家妹子被你害得这么惨,你怎么还有脸来见她?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谢罪了。”
她话说得难听,魏明朝却丝毫不敢反驳,只呐呐着说道:“嫂子说得对,我是该死…”
丁澄“哼”了一声,话锋陡转,“要不是我家妹子对你还放不下,我早让门房拿扫帚把你撵走了。”
听到妻子心里还有他,魏明朝面上一喜,“阿涟她…”
丁澄冷不丁斜他一眼,“你要真心悔过,就跟那个狐狸精彻底断了,不然,你这辈子休想再见我家妹子。”
魏明朝此时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忙举手发誓道:“嫂子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见林萝。”
做了保证过后,他又软声恳求:“求嫂子让我见阿涟一面,我有许多话想当面跟她说。”
“等你真的做到了,我会替你在阿涟妹子跟前说情的。”丁澄显然不会因他起了誓就信他。
魏明朝神情蔫了下来。
“你回去罢,只要你说到做到,我会好好劝劝阿涟的,她如今还在气头上,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丁澄面上不冷不热,说出的道理却是一茬接一茬。
魏明朝觉得她说的在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丫鬟黄莺不解地低声询问:“少夫人为何要那样说?您不是也支持二小姐跟姑爷和离吗?”
丁澄嗤笑一声:“和离是必须的,可也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她眉眼裹挟着冷霜雪雾,“我若不这样吊着他,他如何肯抛弃那狐狸精?”
黄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那狐狸精不是爱给人做妾吗?做谁的妾不是做。”丁澄冷笑两声。
害了她小姑子的人,她谁都不会轻易饶恕,正好丈夫和她同仇敌忾,二人分工合作,她来对付魏明朝,而丈夫则想法子对付林萝。
她可是打听清楚了,林萝还没从春风楼赎身之前就有一个富商看中了她,要买她做小来着。
可惜,她嫌弃那个富商年纪大,转头就投入了魏明朝的怀抱。
这一次,就由他们夫妻来助这个富商抱得美人归,恶人她来做,小姑子只需好好休养身心即可。
——
魏舒月收到了来信,得知黄宗海夫妇的计划,一时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底浮动。
她默然良久,最终决定助这对夫妻一臂之力。
将信笺烧了后,抬眼就见到李驰的身影出现在玄关处。
她慌忙起身去迎。
“殿下今儿怎么这样早?”
最后一个字音出口时因李驰忽而抱住她而险些让她咬到自己舌尖。
鼻尖闻到略微厚重的酒味,她不耐地蹙了蹙眉。
“殿下饮酒了?”她质问出声。
“阿月。”他呼唤着她的名儿,双手捧住她的脸,温热的吻随着越靠越近的眉眼一并落下。
“唔…”魏舒月满眼惊愕,张口的那一瞬,他巧舌滑入,勾着她软舌肆意吸吮起来。
他浑身燥热,与他紧密相贴的魏舒月也跟着一点点发烫。
他将她提抱起的那一刻,魏舒月慌忙挣扎,却双双跌倒在榻上。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魏舒月再也不客气,狠狠一巴掌砸在他脸上。
李驰被她打得懵了下,她趁机从他身下溜了出去。
有凉意从襟口蔓至身上,她垂眸才惊觉不知何时,李驰解了她胸前盘扣。
她羞臊得面红耳赤,慌忙将衣裳整理好。
第一次见识到李驰失控,她整个人都是懵懂无措的。
“我叫兰馨去给殿下煮醒酒汤来。”
她一面说一面就要下榻,李驰却从身后抱住了她。
魏舒月此时已经有了防备,正要将他甩开,耳畔却响起他低沉的道歉:“对不住…”
说完这三个字,他再也支撑不住朝床榻倒了下去。
魏舒月回头去看他,探手去摸他额头,体温有些过烫,她抿了抿唇,毅然决定让人去传太医过来。
——
太医诊过脉,脸色越发泛白。
“如何了?”魏舒月淡淡地询问,她瞧太医神色不对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殿下这是喝了暖情酒。”太医如实告知。
魏舒月怔住,视线落在李驰呈现异样潮红的俊脸上,暗忖这暖情酒也不知是他自己喝的?还是让人给算计了?
“有法子可解吗?”她询问道。
“有的。”太医立即躬身表示,“臣这就写个药方给太子妃,抓了药煎好了服用即可。”
“嗯。”魏舒月微微颔首,示意兰馨把人带下去。
殿内安静下来,她甫一回头,就见李驰睁了眼,原本如凌凌清泉般澄澈的双眸布满了红血丝,还隐隐可见不可言状的晦涩欲望。
魏舒月心跳乱了半拍,慌忙道:“殿下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水。”
说罢不等李驰答复急忙转身走开。
她倒了水,双手捧着折腰杯,踌躇许久才转身往床榻走去。
李驰似乎恢复了些力气,自己起身靠坐在了大迎枕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魏舒月缓步走近。
魏舒月将杯子递过去,李驰滚烫的指尖碰触到她手背,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手里的折腰杯险些要握不住。
李驰喝了水,随手将折腰杯搁置在了床头的矮几上。
“殿下知不知道自己…”魏舒月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蓦地对上李驰幽暗深邃的眸光,恍若湖泊中心那一圈圈危险的漩涡,未完的话通通被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