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说完那句后兀自笑了一下，好像自己都觉得有点中二。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叶祝没有回应。他其实自己也早就觉得他身上有古怪了，倒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倒是顾栖这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叶祝。

叶祝在这个副本里又换了副打扮，经过两个副本他已经见怪不怪。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他”的样子。

这个世界里他有着银白长发，微微过肩，此时被他拿了一根蓝色丝带束成了一股垂在颈后，便于行动。

现在他还穿着舞台上那身白色西装，显得圣洁高贵，连睫毛都是特殊的白色，像是白化病人，却不苍白。同时那双无机质的冰蓝色眼睛又显得整个人不近人情，周遭气场都是冷冷的。

“你这身打扮确实像个真正的神明。”顾栖最后做出评价。

他对视上叶祝的眼睛，叶祝感觉自己好像望入了一片血色的深渊。

“对了，说到这个，之前没有告诉你，”顾栖自然地捻起未被扎起的一缕银白色发丝，“这个副本之所以特别，就是因为它原本应该是无解的。”

无解？

离晓看得有点想杀人，好在叶祝很快拍开他的手。

“崩坏程度太大了？”他猜测。

顾栖神色如常地拿开手，摩挲了下指尖：“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世界的崩坏特别严重。”

“那现在？”

“但是，系统检测到崩坏发生时，有未知力量干预了这次崩坏，好像在与其进行对抗，”顾栖话锋一转，“系统检测不出那股力量的根本来源，但是初步分析，那股力量来自神明。”

“当然，不是普通的员工，而是更高维度的神明。”

“所以，现在这个世界的崩坏，因为这股力量的对抗，为我们天庭公司的员工提供了通关的道具。”顾栖看着叶祝，虽未言明，但明显知道什么。

“……镜子。”这是一个陈述句，叶祝不知道顾栖是不是和他一样收到了这个特殊任务，还是纯靠自己的信息推理出了这些，知道关键是要找到并借助一个道具。

不管怎样，都说明这位公司的副CEO不简单。

公司的CEO实际上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主神”，甚至没人见过，那这位副CEO，会不会也是什么“更高维度的神明”？

从自己的感觉上，叶祝其实是不愿意相信的。毕竟顾栖在他眼前都显得不大正经，虽然在某些地方也有些神秘，但至少在与他的相处中表现得相对“自然”。

顾栖微微颔首，笑了笑。这时好像真像个尽职尽责的导师，一步步引导学生走向正确答案。

“什么镜子？”夏花开口，她有些不大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叶祝解释了自己的任务，又迅速把楚思和自己见面的事情前后交代了一遍。

既然达成合作，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很快，所有人的主线探索度都推到了和叶祝差不多的程度。

“楚思这个人，感觉有点问题，但又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叶祝皱着眉总结，“他那面镜子，不知道和我任务里的碎镜片有没有关系。”

“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在他走后，我看了一眼精神值，它已经掉到了95。”叶祝道。

“但是在那之前，我只收到精神值下降20的通知——应该系统只会作初次提醒，可是按理说，在那段时间我觉得一切正常，不应该会突然掉这么多。”

“当时只有楚思在我旁边，所以只可能是他有什么问题。”

“他还会来找你？”离晓开口道，“那就直接把他捉起来问话不就好了。”

“……”叶祝噎住，只觉得旁边坐了两个暴力通关选手。

一个应该确实是不大会动脑子，还有一个他还没看见过什么积极的参与度，目前未知。

他深呼吸了一下，道：“这位楚思，就让我去接触吧。”

“我们身份不同，可以去负责查不同的地方。”

离晓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乖乖闭了嘴。

“亲爱的，我很想出一份力，但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份不大方便到处走。”顾栖慢悠悠说，不动声色狎昵地向叶祝靠了靠，垂下视线，正好看见叶祝微开的衬衫领口下一片雪白的皮肤和突出的锁骨，不禁愣了一下。

叶祝倏地消了音，冷着脸：“别这么叫。”

“那你就好好在皇宫里待着摆烂，别过来添乱。”

语气一板一眼又带着点毒舌，顾栖却看到他耳根红了一片，烧起来了一样。

哟，脸皮薄。他发现叶祝好像越来越好玩了，越来越有一种想逗的感觉。

“是不是空调开太热了？”

叶祝略带疑惑地望向他，视线一触即分。

顾栖趁他愣神捏了一下他红透的耳垂：“这里这么红。”

叶祝终于被惹毛了，这次脖子都泛上点红潮，拍开他的手。

待会儿再和这人说一句话他和顾栖姓。

离晓隔着叶祝瞪了顾栖一眼，像只护主龇牙咧嘴的小狼狗一样。

顾栖不以为意，挑了下眉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叶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互动。

他倒奇怪地不排斥这些，甚至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他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一样。

“魔术团我可以随便走，我可以去把所有房间摸一遍。”夏花看了几出戏也对这些“打情骂俏”一样的行为产生免疫力，自然地顺着叶祝的话提出自己接下的分工。

叶祝点头，夏花魔术师的身份确实方便。但他这个尴尬的位置就不好说了，等顾栖走了，不知道团长会怎么处置他。

离晓也回到正题，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朝向顾栖，因为别捏声音都有些小：“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留在魔术团吗？”

叶祝突然想起来问：“对了，离晓，你是以什么身份进的魔术团？”

离晓正要回答“顾栖的侍卫”，顾栖就抢先回答，挂着促狭的笑，却盯着叶祝偏过去的侧脸：“我的情人。”

离晓睁大了眼，一时愣住了说不出什么话。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小小侍卫怎么可能获得统治者得到的这么珍贵的额外观演机会。

顾栖就是想看看叶祝的反应，可惜叶祝好像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就恢复原来冷淡的样子，全程没看顾栖一眼，自然地接了下去：“那就让他说你对魔术有点感兴趣，想在魔术团待几天偷点师。”

他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样子，好像认定顾栖会照着他说的做。

其实这样反而方便，这下顾栖也有理由回魔术团“见情人”，他们方便一起整合线索。但叶祝就是感觉怪怪的，心里莫名闷闷的。

一定是因为之前融合的碎片的影响。叶祝说服自己。

“亲爱的，你对他的身份没一点想说的吗？”顾栖没来由感觉吃瘪了一样，不甘心，又问了一句，只看到叶祝面无表情的侧脸。

“他能有什么意见？”离晓这时回过神，敏锐察觉到顾栖的用意，呛了回去。

什么嘛，原来他还没来得及霍霍叶祝，叶祝看起来也很烦顾栖这个样子，见叶祝不想搭理，就帮他怼了回去。

心里暗想着，臭男人，记忆全没了，还不是叶祝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你。

他又学着顾栖刚才那样，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栖：“……”

可恶，明明一直想着不和小孩子计较，这下却真起了火气。

他不再自讨没趣，心里却一团乱麻。抱着臂坐在一边，脸色阴沉。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杀人。

“……这个副本应该主要就是以魔术团为主题，多一个人呆在这里也好。”叶祝对这种容易跑偏的局面很头疼，他声音冷了下去，“从现在开始，谁再提一句无关的话，我们原地解散，各干各的。”

“虽然任务没有明确的时限，但精神污染副本，肯定呆的时间越久越危险，如果想通关，我们就要抓紧时间。”

“不要把时间花在与目前任务无关的事上。”叶祝声音不大，但极有震慑力，像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一时，场面陷入片刻沉默。

“我赞成。”夏花缓缓举了手，她才是最想通关这个副本的人。

见离晓低着头像鹌鹑一样，叶祝没忍住说了一句：“没再说你，离晓。”

说的是谁已经很显然了。

顾栖还靠在沙发角落，很长时间没说话，像还在出神一样。

叶祝不再管他，对离晓说：“就到这里吧，团长应该还在外面等着，你们去和他辞个行。”

“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们还是在这里集合或留下信息吧。”

“那我回去睡觉了，”夏花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什么原因，魔术团晚上巡逻最紧，我不去冒险，回去睡觉。”

叶祝点头，在这个世界是有困倦感的，到了夜晚，他也突然感觉到些困意，像是有什么强制影响。

夏花把帽子往头上一戴，率先起身离开。接着顾栖摇晃了一下也站了起来，侧着身子，好像故意不看叶祝，也不等离晓，直接拖着微长的礼服往外走。

叶祝皱了下眉。他不知道顾栖的用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因为碎片的影响，但是他不可能回应顾栖。

他们不过刚认识。

目送着离晓离开，休息室的门一关，叶祝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从休息室角落一个装道具的大箱子后传来。

“楚思？”他不确定地开口。

他把箱子挪开，后面果然有个通道，他警惕地退了一步。

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从后面钻了出来，身上沾着灰尘，灰头土脸的。

“叶老师啊，我亲爱的叶老师。”他钻出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到他这身打扮，弓着腰重重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帮你逃出来，你怎么又回去了啊！”他睁着一双碧眼，好像想不通为什么，想质问，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叶祝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好怎么解释。

对这个npc，他觉得最好还是谨慎些，可能还能从他身上套出什么重要信息。

好在单纯的楚思也没有多问，他看起来有些急切，在衬衣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叶祝。

“叶老师，之前走得急，忘记了要把这个交给你。”楚思拍了下脑袋，好像有点自责。

他一边递钥匙一边低声喃喃：“我这什么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呢……”

“这是我之前拜托你给我的？”叶祝接过钥匙，打量了一下。

那是一把黄铜的钥匙，看着平平无奇。

“嗯，您之前说这是一间上了锁的房间的钥匙，但没告诉我是哪间房间，”楚思语速很快，“但多半应该就在魔术团里。”

他随即又低声嘱咐：“叶老师，地下通道全魔术团好像目前只有我知道，你不知道呆在哪里可以去那里，只有我会进来的。”

说完这句，他又急匆匆道：“叶老师，我是偷溜出来的，前辈叫我整理道具，待会儿还要检查，我就先走了啊。”

一如之前一样突兀的离场，楚思还没等他回答就身影一闪，又钻进通道跑了。

……这地道到底通向多少个房间。叶祝不禁陷入沉思。

他握了握那把钥匙，棱角在手心十分分明，也有微微的痛感，不是幻觉。

他检查了下精神值，这次没什么异常。

这和设想中不一样。叶祝脑中的猜想又断了，之前他以为楚思也是什么污染源，呆在他身边会掉精神值，但刚才精神值却没什么动静。

这次他还给了他一个钥匙，跟个发任务的npc一样纯良无害，但也显得很奇怪。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旧交？

当然，他身体的那个碎片回答不了他。

他看着那个黑洞洞的通道，迟疑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把箱子拉上。

毕竟他确实没地方去了，至少楚思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准备就先呆在相对安全的地下通道。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身后，那个洞口在黑暗中闭合，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