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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离晓个人情况,现提出特殊要求:请在不杀死任何一个无辜者的情况下救世,如若违反,将判定任务失败。」
听到那条针对他的播报通知时,离晓没什么反应,只觉得它小题大做。
他整理着袖口,隐约有锋利的刀尖暴露在日光之下,沿着刃形泛着冷冷的寒光。
裹着一层黑色斗篷的青年显得有些单薄,但当深黑的眸子被雪亮的刀光这样一照,顿时添上了一股杀伐果断的锐气。
他懒懒地坐在王宫门口的台阶上,冷冷看着眼前人来来往往,却不着急动作,似乎在出神。
虽然他是直性子,见人不爽就刀剑相向,也不至于昭告天下说他是个危险分子。
他至少从没杀过天庭公司的员工。
最多教训过。
他是个人,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邪魔,更不是悲天悯人的救世主。
只有他自己才能定义自己是什么样。曾经有人和他这么说过,将他从混沌的认知中拉了出来。
他还记着。
只是……他离开后,他没有兴趣再走近任何人,不爱理人,总是独自一人随处出没,手段又比较特殊,不大符合平常神明的形象,才被人传成了这么一个鬼神莫测的形象。
这样也好,省去许多社交的麻烦事。
不过,这次系统对他采取的措施,倒是头一回听到。
按理说,它总是对他包容度很大,不管他做了什么,始终一言不发,没有惩罚、没有处理措施,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一点点闯出一片刺客的天地。
这一次,却是因为一个新人破了例。
离晓莫名有些不爽。
他突然好奇起来,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系统保护至此,甚至考虑到了他,对他进行了这样限制的命令。
“喂,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身穿铠甲的侍卫走了过来,结实的头盔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声音也闷闷的。
离晓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国王要见新筛来的心腹,”那个侍卫似乎重复了很多遍这句话,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再不走,资格取消。”
离晓还是不爱说话,可能也是懒得开口。
他带着一袭斗篷起了身,转头就朝王宫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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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一间仓库里,两个人一坐一站,一个被捆着,一个居高临下。
但是“对视”时,好像两人的气势都没有落下半分。
那个打酱油的魔术团下属早已被夏花一挥手打发走,现在只剩了他们俩。
都隶属于天庭公司,任务相同,两人之间却暗流涌动,都不想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叶祝的声线冷如碎玉,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带着一点未磨砺的粗糙感。
“很抱歉,我目前暂时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组织和队伍的想法。”
他直接开始试探夏花的来意。
“哦?”女孩歪着头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哪个组织派来的呢?”
“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她的语气倏地寒了下来,贴在叶祝耳边响了起来。
视觉被限制,其他感官的知觉就被放大。
那个少女的声音沉了下来,仿佛就像毒蛇在耳边呢喃,随时会掐断他的脖子。
叶祝听到了捏动纸牌的轻响。
这时,他几乎立即确定了面前这个女孩的身份。
“你是【魔术师】,夏花。”
一位颇有恶趣味的魔术师,年纪轻轻,据说是只有十六岁的小女孩,比任逸大不了多少。
但手段,无人不知其神秘又冷血。
她会笑着丢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牌,就这样了结一个人的生命。
或许会扯出一根银丝,指尖翻飞间赐人绞刑。
她是实打实杀过天庭公司的员工的。
虽然那些人都不是无辜者,但她面带可人的笑容杀人的样子足以让人胆寒,退避三舍。
系统不会制止一切,它不是圣母,只是像一个至高维度的神,漠然投射下理性的目光。
不该发生的,就拨正;世人的纠缠烦扰、恩爱仇恨,这些本就自发产生的东西,它不会管。
叶祝待在公司的这两天,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议论当下名人的闲言碎语。
夏花也是不久前来的,当下正热的潜力股,最终去了伽丽的组织——“罪果”。
“罪果”的高层基本都是女性,男性则都处于地位较低、被役使的身份。
据说和伽丽在原世界的遭遇有关。
没人知道夏花为什么最后去了那里,但如果是夏花,这也没什么好探究的了。
人们说她向来随性,敢爱敢恨,这是唯一与她魔术师身份不大搭的地方。
但在危险,又夺人眼球这点上,她和“罪果”的风格确实很搭。
“Bingo,猜对啦。”
夏花的声音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一瞬阴森只是错觉。
“既然听说过我……你不怕我?”
夏花玩弄着纸牌,半蹲在叶祝面前。
虽然叶祝看不到,但他能接收到一种危险的感觉。
夏花对他有兴趣,也有杀意。
“为什么要怕?”叶祝语气淡淡,他冷静反问,“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你想杀我?”
那根绷着的弦突然松了。
夏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了两声:“杀你?”
“系统这么护着你,我当然杀不了你,何况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没多大仇。”
“但不巧,你长得像一个我见过的人。”
她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我讨厌一切过去留下的影子。”
“所以,这个副本里之后一段时间,我会多多关照你的哦。”
夏花起了身,斗篷边角擦过了叶祝身侧,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寒凉恶意。
“说起来……待会儿就有一个机会,不会让你等得不耐烦。”
“不过,你也能趁此机会逃出这个房间。”
“多么精彩的大变活人。”夏花渐渐走远,但带着笑意的回声仍留在身后,“这手牌,你想怎么和我打呢?”
“去准备道具。”叶祝隐隐约约听到夏花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对另外一个人说话。
接着,就没了声音。应该是彻底离开了。
确实是个古怪的人。
叶祝皱了皱眉,她很像那种寻求刺激的愉悦犯,但又不完全像。
有很多表演的成分在,但足以迷惑过大部分人,藏起真实的自己。
「更新主线分任务:找出魔术团的秘密。」
「注:该任务仅投射给目前处于魔术团的员工,其余员工潜入即触发。」
「目前进度:0%。」
所以,首先还是需要等一个机会出去打探消息。
在这个副本不允许使用灵力的前提下,或许真的只有夏花那句话值得考虑。
目前感觉下来,夏花和他的定位已经清晰了些许。
夏花应该是魔术团的高层,但应该不是团长,一个很适合打探情况的身份。
而他,看起来像一个囚徒,或许会被用来作为魔术的实验道具。
但人们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并没有唾弃和鄙夷……反倒,对他有种本能一样的恐惧。
不敢看他的眼睛,所以把他的眼睛蒙上。
为什么对视上他,就会“疯”?
叶祝直觉这个“疯”的缘由不简单。
“只有你从没‘骗过人’”,和“所以,他们不敢直视你的眼睛”,这条逻辑链是什么?
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个npc实验一下。
但他目前还没有行动能力,连摘下眼睛上的蒙布都做不到。
突然,叶祝听到了小心翼翼的几声叩门声。
“那个……听说您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叶祝心下一动。
作为一个人人恐惧又处于被动的囚徒,什么人才会对他称“您”,还这么礼貌地叩门?
那个叩门声标准地响了三下,见没有回应,顿了一会儿,又轻轻叩了三下。
“进来吧。”
不管是敌是友,现在只要有变数,对叶祝这个情况来说都是正面的——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情况比限制行动更糟的了。
所以他在门内回应了外面的声音。
门应声而开。
进来的人似乎还是小心翼翼,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叶老师,是我,楚思。”他停在了叶祝面前,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刚说完这句,他自己反倒笑了一下,“啊,您或许不记得了。”
听到这句,叶祝紧绷了一下。
“您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也不会记这么一件小事,但这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叶祝又放松下来。
他神经太敏感了,以为他说的是失忆的事。
“自从您给了我那面镜子,我便重获新生。”
镜子?
叶祝凝神,捕捉到了关键词。
主线任务没头没脑地提到了“镜片”,没想到这么早就出现了线索。
“说来倒有些好笑,”对面的人叹了一声,“我对那时的记忆也很模糊。”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您给了我那面镜子,而那面镜子,救了我的命。”
“它让我看到了可怖的现实,”他顿了一下,“但是看到了总比没看到好。”
“如果让我也跟着他们做那些怪异可怕的事,我会崩溃的。”
“什么事?”叶祝听到这里突然问道。
“……我睡了很久。”他又对自己的问题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们已经疯了!”
提到这个,楚思似乎有些后怕,压着声音,情绪激动,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怪异的惊悚感。
他想描述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
沉默了一会儿,他只颤抖着说了一句话。
“……一切都颠倒了。”
说完这句,他又不再说话,好像在缓和情绪。
“你没想过加入他们?”
良久,叶祝轻声问道。
“说实话……想过的。”
青年一字一顿。
“……相对于残酷的现实,沉溺于美梦肯定总是更加吸引人。”
“但是……每当看到那面镜子,我记得我还有什么事没做。”
“我不能丢掉那面镜子。”
他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笃定。
“不知道您相不相信命运……如果硬要说,这可能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宿命感吧。”
他苦笑了一下。
“不提我了,我来找您是有正事。”他转了话题,终于谈到此次的目的。
“我来报恩。”
叶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之前给他那面镜子的“叶祝”……
那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之前经历种种,都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具他降临的身体,曾经属于另一个人。
即使说“他们”曾都是他。
而现在,那两位“叶祝”的灵魂和记忆,都在他这里。
这个世界的“叶祝”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好像每次他来的时候,他们都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而他们——天庭员工的到来成了变数。
好在,楚思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我可以带你出去。”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祝,“我先把你手上的麻绳解开。”他拿了一把小刀,迅速利落割开了捆得紧紧的麻绳。
出去?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出去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刚想着要来一点变数,楚思就来了。
一点说辞,一个“报恩”的由头,听上去很合理,但叶祝不能完全信任他。
毕竟这个副本里,到处都是“谎言”。
而且,如果他真出去了,去哪儿?
他本来就是要在魔术团探查消息,如果被人发现他不见了,闹出了大动静,在找到隐藏身份的方法前,他是无法在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