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室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外面的声音会完全消失，成为一片死寂。

叶祝皱眉看着这几页带折叠痕迹的书页，这些书原本摊放的样子是有规律的，像是一个被扭曲过的轨迹。

应该和书本身没什么关系，因为书的文字是很生僻的语言，根本看不懂，只有页码的阿拉伯数字是认识的字体。

每本书的布局是一样的，封面后直接是一张目录，后面是正文，所以目录占一、二页。

“2”，“1”，“3”还是明明白白的数字，封面又是什么意思？

叶祝轻揉了揉太阳穴，转移视线，还是看向地面，回忆了下，将书本摊在地面上，重现刚才隐约的轨迹。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他抬起头，眼前是那面整齐未动的书架。

第一页前面是第几页？

——第0页。

“0”代表“无”，或许也就是没搜索过的意思。其它三面书架大部分书都已经被拿出随意扔在地面，而只剩这座书架没被搜寻过，一本都没动。而那本被折了封面的书，恰好就离这里最近。

这座书架有问题。叶祝也是看过一些推理解谜小说的，直觉很准确地这样告诉他。或许就是任逸两人就是从这里被带走的，不然时间也来不及。

而剩下三个数字……

虽然有些无厘头，但确实如果真是按“2”“1”“3”排序，这正好是他的生日。

先试试看这组排序，目前只有这些线索，只能枚举碰运气了。

叶祝看向书架上的书，微微蹲下，俯身在第二排找到了第十三本书。

令他诧异的是，这本书书脊上的文字是他认识的中文。

标题很简单——“旧忆”。

叶祝毫不犹豫地将它抽了出来，这个文字已经让他确定了一半。

随着几声齿轮转动的声音，面前的书架自中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恭喜实习神叶祝获得关键道具：“旧忆”。」

「恭喜实习神叶祝解锁【道具】功能，道具可使用，用意识操控取出。」

「检测条件中……」

「进入者身份为【恶魔的代理人】，符合条件，请进入。」

书本碎成光点消散，系统的字幕下出现了个“道具”字样。

现在时间紧迫，等之后再看这本书的内容。叶祝踏入了那处黑洞，像是进入了虚空，与从那个空间进入天庭公司时的失重感类似。

几秒间，到达了另一个空间，脚下踩到实处。

“啧。”一个稚嫩的声音。

“来得还挺快。”

叶祝睁开眼，看见小爱莉站在一道铁门前，挑眉看着他。

“不过你还是来晚了哦，代理大人。”小爱莉微笑，“除了恶魔大人，没人能打开这道有人进去的门，我也只能把人关进去，不能把他们放出来。”

“包括恶魔代理人您，也不能打开。”

叶祝静静地盯着她，看得小爱莉有些躲闪地偏过头。

她仍笑嘻嘻道，装作无奈地摊手：“代理大人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真没办法。”

“曾经进去的人，除了恶魔大人自己，其他的出来要么成了疯子，要么成了怪物，要么就根本没出来。”

叶祝的目光落在了铁门上的两个字：

“直面”。

“除非恶魔大人亲自来，要不然他们两个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小爱莉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但恶魔大人这时候应该还在休息，没精力来。”

叶祝正要摘下脸上银色的面具，暴露身份，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就像百里宥制止他签订天庭公司的合约那样。

叶祝皱眉转头，对上了一张缺乏血色的脸，怔愣几秒。

这张脸和百里宥有八分像，那缺失的两分是因气质的不同。他知道，这就是恶魔。

叶祝不禁出声：“……你来干什么？”

不知是问谁。

恶魔的嗓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些许模糊沙哑，而是透着一丝虚弱，但的确是那种让人听过就不会忘记的音色，更像白衣厨师的温雅，又中和了一点黑衣厨师的风流。

“我来还人情。”

小爱莉此时像脸上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愣在原地，表情惶恐：“恶……恶魔大……”

当她直视恶魔的脸，她发出了一声让人猝不及防的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至恐怖的东西，随即瘫软晕倒。铁门打开，摔倒出了任逸李茜两人，也是昏迷状态。

叶祝好像没看到小爱莉的动作，只是盯着恶魔略显虚弱的那张熟悉的脸，开口：“还什么人情？”

“不记得了。”恶魔敛下眼睫，稍稍遮挡了暗红色的眼睫，像是刻意不让叶祝看见。

“我只是刚记起，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叶祝沉默良久。恶魔渐渐松开握住叶祝手腕的手，嘴角抿得平直：“我记得，我欠了你人情。”

“很大的人情。”

叶祝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一圈被握出的红印，说：“是吗…”他揭下了面具，冰蓝色的眼睛看得恶魔瞳孔微缩，眼神有些躲闪。

“我不知道我还能记住多久……”恶魔轻声道，“但至少在我记住的时候，我会尽力偿还。”

“如果偿还不完呢？”叶祝淡淡地盯着他，“要是你再次忘记，还是会继续伤害我，你的偿还永无尽头。”

“……”恶魔沉默下去，但回答是确定的，“我不会伤害你。”

你怎么知道？叶祝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他终于不再遮掩那双奇异的眼睛，直视着叶祝，两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对视。

“无论记不记得过去的事，请相信我，我都不会伤害你。”

“如果实在不相信，”他轻笑了一声，“请在我伤害你前，现在就杀了我。”

说着，恶魔像受洗时那样，黑雾凝出了一把精美的小刀，刀尖朝着自己，递给了叶祝。

叶祝扫了那把小刀一眼，恶魔感觉此时反而是平静的，他闭上了眼，像是等待审判。

但叶祝没有接过那把小刀，像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他说：“我杀了你，你还怎么偿还我……”

恶魔猛地睁开眼，他看到了上帝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有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我接受你的偿还，即使这偿还可能永无尽头。”

养虎为患，不知者无罪，知之者愚昧。

他就是这么个愚人。

恶魔因为紧张绷着的嘴角终于舒展开，像那个小心翼翼又单纯的白衣，露出了一丝真诚的微笑，闭上了眼，撞入叶祝的怀中。

他的头恰好靠在了叶祝的颈间，最后一句话恍若耳语低声在他耳边响起：“谢谢，我的上帝。”紧接着，恶魔的实体渐渐变得虚无，飘散而去，应该是再次进入了休养。颈间温热犹存，叶祝微微失神。

不知是巧合还是恶魔施的术，任逸和李茜在此时同时醒来，而小爱莉仍是昏迷。

叶祝这时才注意到任逸和李茜身上伤痕累累，都像是刀割出的伤，还有一些烫伤。

虽然醒了，但两人站起来都有些困难，几乎失去行动能力，任逸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因为干涸疲惫发不出声音。叶祝用灵力幻化出两杯水，蹲下分别慢慢喂给两人。

任逸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于嗓音沙哑地开口了：“叶…叶哥，你这是？”他看向叶祝指尖流转的淡蓝灵力。

“待会儿再解释，你们先休息一下，待会儿跟我说说里面发生了什么。”叶祝道。

任逸和李茜点头，靠墙慢慢坐直起身。

任逸没休息多久，就开口了，声音已经好多了：“刚才在里面，我们接受了‘拷问’。”

李茜点头：“答对没事，答错会有惩罚。”

叶祝问道：“什么样的拷问？”

任逸迟疑了一下，道：“拷问我们曾犯的过错，还有……我的理解是，我们欲望的阴暗面。”

“还有，拷问人是……我们自己。”李茜疲惫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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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需要回忆起自己最大的欲望，将它反复在心中默念。”牧师的声音如同催眠洗脑，让人不自觉照着去做，“再想象它实现的样子，你的心情，你的生活……”

“接着跟我进行祷告：‘至高无上的恶魔大人，您会引领我们，您会带领我们，前往那可以实现所有欲望的极乐之土，我们信仰您，我们跟从您。”

“如果不念的话，你们会不被恶魔所保佑，成为信仰之城的异类，收到惩罚。”

“而进行祷告，让灵魂升华，你们将会坚定欲望。”

牧师的眼睛瞳孔随着话语逐渐放大，化为漩涡。

其他两个已成为真正信徒的怪物也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屈恬恬不受控制地空洞念出：“至高无上的恶魔大人……”一句终了，她感觉意识渐渐脱离了躯体，穿越虚无，经过一片纯白的空间，她发现自己来到了……

她在原世界的最后一个无限流副本，也是她和……老师共同丧命之地。

「“过去，现在，未来。”副本即将开启。」

「参与玩家：叶诛，屈恬恬，阮鸣，连倾城，蔡思泉，蔡思捷。」

“老师……为什么，你还会进这个副本……”屈恬恬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高挑影子，那个人时不时伸出手遮掩几下咳嗽，体质很弱的样子。

「该副本难度偏高，请玩家再次确认是否参与。」

“叶老师，弃权！算我求你了……快点弃权！”屈恬恬向着那个影子，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差点摔倒，她哽咽着，用尽全力喊着。

但那个身影只是微微顿了下，那蓝色的眼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向入口走去。

屈恬恬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叶诛做的决定，任何人都拦不住。

他总是正确的。

即使代价是死亡，他也让其他人活了下来。

是她自愿赴死，虽然本能存活，虽然会对队友有愧，但她决不后悔。

毕竟，没有老师的世界，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