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陌看贺牧遥还一直低着头,他也微微低着身子,从下面迎上贺牧遥的脸,只见他的眼睛内布满了血丝,牙齿也在嘴中发出“嗤嗤”的响声。
他有点慌了,他从来没见过贺牧遥这么吓人的样子,仿佛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拉拉贺牧遥的衣角,撒娇:“牧遥,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以后……”
“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贺牧遥抢言。
白映陌眨着大大的眼睛:“牧遥,你说什么?”
贺牧遥抬起头,眼中的愤怒消失殆尽,此刻充满着柔情与怜惜:“以后,我只做你喜欢的事。”
白映陌渐渐明白贺牧遥的意思,心里其实万分喜悦,却憋住笑,故意一幅训斥的模样,说:“你说话算话吗?”
贺牧遥立刻伸出手,义正言辞地说:“我发誓……”
白映陌连忙拉住了他:“不用发誓。”他凑近贺牧遥的耳朵,轻声说,“我相信你。”然后又从手上摘下送给贺牧遥的戒指,再给对方戴上,“还有这个,以后不许轻易摘了。”
*
白映陌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玩手机。当刷到贺牧遥新发的一条微博时,立刻弹起身,坐了起来。
微博的配图是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指,配文是“以后,我只做你喜欢的事”。
白映陌把手机放在胸前。他觉得现在他的神智都有些疯癫了,一直咧着嘴笑着,不论多么努力去控制笑容,都无济于事。
可这种感觉又是绝无仅有的甜蜜和自豪。
此时的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几个小时前还在泪水中映照的可怖又无情的天空,现在用含笑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地深沉与博爱。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在广阔的苍穹之下,如同蚂蚁一般,但他又觉得自己好重要,因为他被一个人记在心里。
白映陌甜甜地笑着,逐渐进入了梦想。
*
临近十二点。
萧闲把白映陌和江浩然送回家后,急忙赶往西餐厅,他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有一个小傻瓜在等着他,他只知道一定要遵守诺言。
西餐厅的门还没有锁,他推门进入,大厅内闪烁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靠窗的座位上,一个青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萧闲悄悄走近他,灯光下,呈现出完美的侧颜。他均匀地呼吸着,看起来那么纯真,又那么忧伤;他的整个身子都让人充满了怜惜。
萧闲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闲哥,你终于来了!”梦中人慢慢苏醒,充满委屈地望着萧闲。
萧闲满怀歉意地说:“乖,对不起,我来晚了。”
宋奕宣揉揉眼睛,不满地说:“没关系,距离我生日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怎么,白映陌的事情解决了?”
萧闲点点头。
宋奕宣撇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忍住了,问:“我外公送我的礼物呢?”
萧闲将礼物递给他。
宋奕宣接过礼物,欲言又止,最后他转过身,说:“我走了。”
萧闲拦住了他,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宋奕宣的泪水无声地流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伤心,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某个人而哭泣过,即使当时被夏以思拒绝而郁郁寡欢,也只是因为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承受这样的蔑视,对,当时的愤怒与惊讶远远大于伤心。
而现在,他遇到了一个让他无法不想念的人,那个突然闯入他的生活,却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他们真的早就相识吗?那他的心态到底是何时开始发生变化的呢?一切都没有答案,宋奕宣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他,只是见一面也好。他还能求什么呢?他们的身份本就不同,还能要求他怎么做呢?
宋奕宣哭着说着“不用”,挪动了脚步。当他与萧闲擦肩的时候,萧闲猛地拉住了他。
萧闲微微将身子前倾,又将宋奕宣往怀里拉了拉,他的唇清晰地落在他的唇上。宋奕宣吃惊地眨着眼睛,他能感受到萧闲的唇有些冰凉,而且还在微微颤抖。宋奕宣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轻轻闭上眼睛,开始给萧闲以回应。
两人肆无忌惮地融合在一起,好似那首经典的音乐一般……
宋奕宣躺在沙发上,仍然闭着眼。萧闲将他抱得坐到自己的腿上。宋奕宣顺势将胳膊环住他,将头埋到他的脖子中。
“你还管不管我?”
萧闲摸摸他的头:“我会管到底的。”
宋奕宣微笑着,又在萧闲的脖子上啄了一下。
*
日上三竿,江浩然焦急地在白映陌的房间前踱步,他终于见到大救星萧闲的来临,赶紧迎上去,却被他脖子上的一块红莓吸引住了,问:“闲哥,你的脖子上……”
萧闲摸摸脖子,轻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事。”
江浩然恍然大悟,咬着牙,恨恨地说:“我是吃狗粮长大的一只单身狗。”
萧闲敲敲白映陌的门:“小陌,你没事吧?”
“闲哥,我没事。我很困,让我睡一会。”
江浩然小声对萧闲说:“闲哥,映陌哥身体没受伤,不过看来他的精神上受了不小的创伤。”
萧闲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我去找贺牧遥说清楚。”
白映陌赶紧小碎步前来开门,他的头也没洗,衣服也没换,一脸倦容,说:“别,闲哥,你别去找他麻烦。”
“谁都不能欺负你。”
江浩然摇摇手指,说:“闲哥,这次你就错了,不是遥大欺负哥,而是正相反。”
白映陌踹了江浩然一脚,说:“快闭嘴吧你!”然后又对萧闲笑笑,说,“是我觉得没脸见他,闲哥你可别误会他啊。”
萧闲微微皱眉,他侧过脸,想起临走前宋奕宣对他说的“不要随便插手白映陌和贺牧遥的事”,他知道宋奕宣的用意,却不得不在意,他真的怕贺牧遥做出伤害白映陌的事情。现在见白映陌还在维护贺牧遥,稍稍有些放心。
“那你自己解决吧。”
萧闲打算听从宋奕宣的嘱咐。
江浩然吃惊地反问:“闲哥,你不管了?”
萧闲摸摸脖子上的红梅,含笑说:“我现在只管一个人。”
白映陌喜笑颜开,眨眨眼,说:“对啊,闲哥,你就别管我了,还是多关心关心那个谁吧。”又对江浩然说,“小浩子,你帮我给公司请个小假,说我生病了,三五天以后再去上班。”
“三五天?”江浩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哥,你这么躲着遥大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不然怎么样?让我辞职,永远不见他?”
江浩然放慢语速,劝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白映陌低声说:“不聊。”
“哥,知错就改,遥大会原谅你的。”
白映陌抿着嘴,含糊地说:“我不是要他原谅,我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做的太过分了。”
江浩然恨铁不成钢地重重一声叹息:“你们俩真是让老母亲操碎了心!”
白映陌瞪了他一眼,“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又躺回床上,望着手机发呆。
怎么牧遥还不联系我呢?难道他还在生气吗?昨晚的事是我做的过分了,我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跑出去呢,而且还在他面前打架了。我那么努力在他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就在昨晚全部毁了。他会不会怕我啊,会不会觉得我有暴力倾向啊?
他说的话,他发的微博,是在表示他已经不生气了吗?可是我还是生我自己气。心里想的明明白白,不要给他添麻烦,不要要求他太多,可到了真刀实枪时,却总是说出做出违背心意的事。
我是不是得病了?这病会不会传染?会不会牧遥也是表面笑嘻嘻,心里早就恨死我了!
白映陌趴在床上,将脸埋入枕头中,他突然觉得,自己吸入了贺牧遥的味道。他更加肆无忌惮,将脸磨蹭在枕头中,他要把对方落在这房间的所有痕迹全部吸收掉。
他猛地坐起,感到自己的行为简直就像一个变态,“啊”地大叫了一声,发现他已经无法停止想念。
在忠华堂,在秋意巷,他遇到过很多人,也见到过很多人,他们有的心思缜密,有的大智若愚,有的金玉其外,有的狐假虎威,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些人连风景都算不上,顶多是人生旅途中的小石子,如果碍事,就踢到一边,如果搬不动,就绕道而行。
可就在那一天,他遇到了一处风景,一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风景,他最初只是简单被吸引,不忍心绕过去,可在风景中逛着逛着,他便忍不住要多驻足几天。每当他打算离开时,他的心都在隐隐作痛,于是又只能继续停留。渐渐地,他好像忘了自己人生的道路该怎么走,只是坐在风景边缘,看着过往匆忙赶路的人们。他自知自己断送了前路,可仍然怡然自得,沉溺于这风景之中。
白映陌挠着头,大喊:“我该怎么走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