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料有星岩荸荠粉、□□糖浆、活泉冰髓、胭脂髓,需醒粉、练糖、合浆、凝魄、点妆、淬冷,方可制成这马蹄糕。”
“好……好麻烦。”谢萋苦着脸,向张嫂子求救。
张嫂子道:“谢妹子,这荸荠粉我知道,但我们这少产荸荠,恐怕难买到,”她手中不停,缝补着虎头和张大哥的衣裳:“后边你说的什么冰髓,我连见也没见过呢,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步骤,我更是没听明白。”
“这文人骚客写书就是爱掉书袋,”谢萋将书抛在一旁桌上,可惜没掌握好准头,啪嗒落地。眼不见为净,可是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又花了钱才买回来的书,她将书又捡了回来,拍去书上浮尘。
“怎么办啊?我答应了赵祁做给他。”张嫂子笑道:“你做给小赵的呀?”
谢萋放下手中的《名糕膳方录》,生无可恋地点点头,张嫂子咬断丝线,收好衣服:“你们小两口还客气什么,少吃一顿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真能和你计较不成。”
谢萋吃惊:“嫂子,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他可是清白的,我只是暂住他家中而已。”
张嫂子波澜不惊:“暂住也能变长住不是?”她认真问道:“你和嫂子说实话,你看不出来小赵那小子喜欢你呢?”
喜欢?
谢萋回想她和赵祁认识以来,他对她很好,包容她,尊重她,关心她,说实话,她很喜欢和赵祁待在一起的日子,可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对她很好的样子。
难道他一开始就喜欢她吗?但怎么可能。她似在自言自语:“这真的是喜欢吗?”或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报答吧。
张嫂子道:“别人我不敢说,小赵肯定是喜欢你的。我从没见他身边有过其他女人,更别提被欺负着还笑得那么开心。”
谢萋必须为自己辩解:“嫂子,我没有欺负过他!”
“是嫂子说错了,那叫‘打是亲,骂是爱,郎情妾意,蜜里调油’。”张嫂子哈哈笑道:“嫂子不会看错的,你们两就是迟早的事。”
谢萋今夜又失眠了,她好想冲去赵祁屋中拍醒他,问个清清楚楚。可是,要是赵祁又误会了怎么办呀?她还记得上次她说想赵祁了,最后局面搞得十分尴尬。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赵祁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应该勇敢点,和她说清楚,犯不着她在这思来想去,没错,快睡觉,她拢紧被子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一个蛄蛹坐了起来,该死,真睡不着,凭什么赵祁现在能好好地睡觉啊!她起身穿衣,走到院中,看着赵祁的屋子叹了口气,下一秒,赵祁的身影就从屋中出来。
谢萋惊地立马倒吸了口凉气,怎么想什么来什么呀。
“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做贼?”
谢萋突然想到,上次她失眠,第二日赵祁也问她是不是做贼去了,不愧是干山匪的,脑子里整天就是些贼贼道道的东西,她忍不住笑出来。
赵祁听见她房门动静,便知晓她起身了,难道是又被人气到,要报仇去?知道她嘴硬好强,不肯轻易开口要他帮忙。
谢萋扭头看院中的树,道:“我突然想起来,搬进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棵是什么树呢?”
赵祁抱手笑道:“所以,你就半夜爬起来想研究一下?”谢萋反问他:“怎么,不行吗?你又半夜爬起来干什么?做贼去呀。”她嘴不饶人。
赵祁舀起一瓢水,浇灌树根:“这是柿子树,我娘种的。”
“果子结出来又大又甜,到时候你尝尝。”
谢萋问道:“你娘喜欢吃柿子吗?”赵祁摇头:“我爹喜欢。”谢萋想到是谢风,她的父亲害得赵祁家破人亡,她心中难过,打起精神道:“那你喜欢吗?”
赵祁又摇头,他对谢萋笑道:“我啊,喜欢吃马蹄糕。”谢萋急忙道:“我会给你做!可不是现在。”她匆匆跑回屋中,现在每当赵祁提起“马蹄糕”三字,真有种向她逼债的感觉。
“我等着。”赵祁见谢萋回屋,也返回屋中,他双手交叉抱头,窗户打开正能看见院中光景,谢萋回屋后未亮灯,也没听见她屋中再有何动静,想来是谁了。
突然,一只鸽子落在窗前,赵祁抓起,拿出鸽子脚环上的纸条,借着月光阅读纸上文字。
清辉似水,最是温柔,可赵祁看信后脸色难看,连温柔月色也不能化解一丝。他将鸽子放飞,纸条扔在桌上,索性倒头就睡。
数日前杨光解说要寻赵祁,真来了。
月辉照耀,纸条上字迹清晰可见:
赵祁吾兄,见字如晤。多日不见,真是想煞我也,不过此时不见也无伤大雅,今夜小弟便能到达七星县,望与赵兄山上一聚,有大事商议,另吾妹紫音也一道同来。
第二日谢萋醒来,发现赵祁不在家中,厨房饭食旁边压着张纸,她拿起看:有事上山,晚归勿忧。
“赵祁,你这个骗子!”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就比不过一块马蹄糕吗?没有马蹄糕,感情一团糟!
她见纸背似乎还有字,翻过来看:别生气,别骂我。
好吧,赵祁预判了她的生气。
谢萋愤愤地啃下一根玉米,她听见张嫂子在门外喊她,她应了一声,拿起两个鸡蛋往外走。
张嫂子见只她一人出来,问道:“小赵呢,他不去?”谢萋下手重,砰一声关上门,锁门道:“不要他去!”张嫂子看她锁门,便知赵祁不在家中,她在说气话,也不再提。
两人往店中去,柿子树上的鸟雀被关门声惊飞,扑腾着翅膀,往高空飞翔,漂亮的羽毛在日光照耀下煜煜生辉,它路过行路的谢萋,飞过市井,往山中树林飞去。
赵祁此时在山寨议事堂中,面色不虞地盯着杨光解,杨光解被从床榻上薅出来,发未梳,面未洗,披头撒发睡眼惺忪,哪还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摇着扇子,笑道:“我与赵兄许久不见,想必赵兄也想我想得紧了,我昨夜刚到,今晨便迫不及待与我见面,感动,感动啊。”
“哪来的,滚哪去。”赵祁毫不给面子。
杨光解苦笑道:“伤心,伤心啊,原来不是想我了,是赶我来了。”他站起身作势往外走,边走边道:
“真是变天了,京中变天,此处也是风雨不定啊。”赵祁喊住他:“坐下说。”
杨光解又摇着扇子折回身坐下,陆多钱打着哈欠进屋,给赵祁和杨光解端茶,杨光解笑道:“多谢陆兄弟。”陆多钱单手抄茶盘,抱拳道:“客气,客气。”
随后退到赵祁身边,不说话了。这端茶送水不是他的活,准确来说,山寨里的人,除了那白面书生薛民安讲究这个,其他人那是俗惯了,他就是想借端茶送水进屋来听听大哥一早上山有何事。
杨光解是卖米的,和大哥也是相熟多年,寨中产的米粮有一部分便是卖给了他,他以前也来过山寨中几次,这次到访虽突然,但陆多钱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大哥也突然上山,这倒是奇了。
他最近被山下的阿萋妹子迷得,嗯,他脑海中反复思索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杨光解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只是茶入口便皱起了眉,这茶还没泡开,茶叶子还都梗成一团,茶也是劣质茶,他默默放下茶杯,道:“自从赤城要朝阳公主和亲后,皇上便起了为朝阳公主许定亲事的心思,终于定下了镇国公世子。”
陆多钱拍拍脑袋,知道了,是皇帝不上朝,他大哥就是被阿萋妹子迷得不上山了。
杨光解笑着给陆多钱递茶水:“陆兄弟想来也是口渴了吧,喝点,别嫌弃。”陆多钱摇头,他笑着接着道:“可惜,镇国公世子与朝阳公主不知为何,双双失踪。”
“因何失踪?”赵祁拧紧眉头,两人同样身份尊贵,一人在宫闱内,一人在国公府,什么人有如此通天本领能使得他们一起失踪。
杨光解摇头:“不知道,此时消息依旧封锁中,好在没有择定婚期,不然就要出大乱子了。”
赵祁哼笑道:“京中这就变天了?看来京中这群废物没经过什么风浪。”
杨光解又摇摇头:“他们哪能和赵兄比,只是负责彻查此事的乃是原梵引。”
“他?一个户部尚书管这个,那刑部的人是开始管财政。”
杨光解道:“谁让陛下是他舅舅呢,陛下愿意,底下的人谁又敢说些什么。他手段狠辣,凡是可能有关联之人通通入狱,严刑拷打,这没有关联的人嘛。”
“也是被拘押狱中,估计也能审出点关联来。”
“真是好一个剪除异己。”杨光解点点头回应赵祁,赵祁道:“只是谢风这老贼在朝廷里结党营私还私下暗着来,这皇帝侄子面就是大呀,明着来。”
他讥讽道:“可真是个废物皇帝。”
他问杨光解:“讲完了吧。”杨光解点点头。
“现在你可以滚了。”
杨光解笑容僵在脸上,真是好无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