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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旧途 ·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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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玠越过珠玉的肩膀看到了已经空了的盒子,但她显然不单单是为了确认里面的东西。

那枚方盒在她手上被翻来覆去地查看,手电筒拧亮,照着每一处角落,还塞给姜玠让他细瞧四角鬼工球里会不会有字。

字迹没有,但雕工实在了得,盖子连接的地方也是镂空凿就,整个盒身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打消了珠玉想要在上面找出暗格的希望。

姜玠把视线收回,问到:“你到底要找什么?”

珠玉本想把所有的盒子都检查一遍,又觉得在这种地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于是从这一平台进门的左手边开始看起壁画来,闻言答道:“列缺的使用说明。”

姜玠眉头拧了起来:“你不是说要找玄女手中的那条吗,不找了?”

珠玉轻笑一声:“列缺千万,她手中为最强,就算没有也可退而求其次。但是,我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用。你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不会把某样物品和它的说明书放到两处吧?”

也有道理,姜玠跟着走到壁画面前,又问道:“那和你说的道家雷法,又没有关系?”

“当然,”珠玉细细看着壁画上的每一个细节,“不用最正统的方法引雷,或许会弱一些,但只要能用,就说明离根源不远。不然你以为我是盲选地点的么?”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鹊群聚而下杀招,不可能毫无根据。虽说是有隐患,但为什么要偏偏选她百日宴前动手,是否因为天桑在那时有了什么动作?

她年轻时,除却天家,只在这里住过三年,若说没有任何联系,珠玉是不信的。

姜玠凑近了看,这几乎围成一圈的石壁有一人多高,看材质是打磨好的石壁,又加以石灰砂浆抹平,趁着还湿润的时候,磨天然矿石为颜料加以作画。

这样的画法能保存得更久,但因为时间有限,又不能修改、不能叠色或混色太多,且彻底干燥后的色彩与画时有出入,要估计画好的效果下笔,难度颇高。

岑楼的手笔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给她的稿子也添加了不少现代的花巧铺陈。不过这里的画法只有最直接的线条,虽然活灵活现,还是要人细分才能推出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大概内容和苍郁壁画馆的有些相近,混沌中孕育三千生灵,盘古持斧头劈开天与地,为天地定型而死。

画中一位人面蛇神的神正在陨落,头顶皎色为天,足下玄色为地,身上以同样二色区分的气息正在往四周溢出,两只眼睛化作星星,用碎金做点缀。

那两颗星星中孕育出了新的生命,一人周身环绕星子,另一人手中持钟而立。

珠玉虚空指着道:“是河图洛书,和混沌钟。”

姜玠点头,他已经能慢慢摸透了画师的作画方式,再往下看去就好懂得多了。

三道清气与十二道浊气分别化为三清与十二祖巫,而眼中星辰孕育出的妖师,混沌中溢出的凶煞之气衍变为凶兽,被妖巫共同镇压后,天地间确实度过了一段最为和平的时光。

女娲造人,世间一片繁华祥和之气。

然后,斗争便开始了,先是妖族巫族间起了战乱,共工怒触不周山引水灾,帝俊十子齐天又被大巫羿杀九,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再往后,妖巫决战,妖师鲲鹏偷河图洛书逃于人间,混沌钟不知所终。

最后一幅绘的是人族大兴,后伏羲创八卦,大禹依洛书治水,天下划分九州,颛顼断建木,绝地天通。

草草扫过一遍,珠玉蹲在地上,开始沉思。

这些于后面传世的神话传说相差无几,又画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呢?

是有后人来到此地,看到了如此场景,记录告知后人,并一代代传了下去;还是说这里原本就是后人建造的,并不是初始的版本?

她又向后看去,天与地的分割,在这里出现了两次。

一次是盘古,一次是颛顼。

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与区别?

在最初的版本里,太阳与月亮,都是神人来扮演,那么实际世界中的太阳和月亮呢?

姜玠也在不远处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珠玉在抬头间,恍惚看到最后一幅画的角落里,有处非常不明显的皱起。

她轻声唤过来姜玠,又从腰间取下了刀:“这种砂浆的厚度,存不存在一层盖于另一层之上的情况?”

姜玠半跪下去,用手指抚过因为岁月太久而开始自然剥落的细微痕迹,又丈量了一下,点头道:“严格控制比例的话,是能做得到的。”

珠玉已经用刀刃在中间的部分插了进去:“我动手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麻烦通知一声。”

姜玠应声:“好。”

匠人精神或许还掺杂着脑袋时刻搬家的威胁,使得这里的做工都远超他们的认知。珠玉用上了左手,才撬动了一侧,随即整个人压在上面,用力向后一扳,画像带着层厚度均一的砂浆完完整整地被剥离了。

里面画像的色彩更为艳丽,但甫一接触空气,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珠玉摸出了手机,还好残有着电量,她飞快地对着正中间聚焦拍下了照片。

也就几个呼吸之间,上面的颜料已经被氧化得不成样子,灰蒙蒙一片,分辨不出来原本的痕迹了。

珠玉点开相册,放大了两人一同看去。画的就是外面那种独眼的生物,半空中有盘旋的成体,还有没来及生出翅膀的蹲守在山洞口,作狩猎姿势。

山体里绘制了密密麻麻伸进去的通道,如蚁穴一样,千丝万缕在两侧深处汇聚到几个明显宽敞许多的孔洞。那里有数不清的卵堆积如山,有卵正在从山壁上掉落,也有幼体正在破壳而出。

河道以一个夸张的笔法将它们连同这块山一起圈住,水面中不时蹦出来几条小鱼,通体粉嫩,没有眼睛。

一旁有小字,是用那个时候画图一样的方式记录的,两人都认不得,但好在字迹象形,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种生物是山“生”出来的,栖息在山体内就会自然长大,能吃掉说谎的人,刀剑可杀,亦会被这种泉水杀死。但到底是天生地养的,总是祛除不尽,于是被迁移来了这种活人一般到不了的地界来,由水绕之作为管制,又以听水鱼作为预警,告诫来者要多加小心。

珠玉皱眉:“不是说这里活人一般进不来么,为什么刚才在那个洞口能看到白骨?”

还有,天桑是如何知道的?里层的话一旦被剥开就会迅速氧化,她不太可能看到里面的画。退一万步讲,如果说是在这里看到,还有体力返回山洞,刻下那行字吗?

那他们等要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再钻回水里?姜玠这个说过谎的,不会继续被追杀吗?

至于谎言,珠玉也一时不想再追究。人得活在当下,管什么以后呢。

姜玠把视线投到方才一面面的壁画上:“前面肯定还有。”

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分工合作,珠玉负责撬开最外层,姜玠这个伤员就专职于拍下剥离瞬间色彩最浓重的里层画像。

里面的色彩或许是用植物汁液调就,氧化速度快极了,很快地上一片狼藉,所有的里层壁画都枯萎在了墙面,糊在了砂浆原本的颜色上。

姜玠将手机归还给珠玉,问到:“我们算不算毁坏文物啊?”

珠玉抹了把汗:“什么文物啊,还有谁有这个命能来看啊?”

姜玠略一耸肩,这倒是真的。

外层的壁画被一一排列好,摆去了外侧,这么看着和里层的没有直接关系,但也还是被两人小心翼翼按照编号挨个拍照留档。

内里的画便不似外层,一眼扫过去几乎没什么是熟悉的。

而时间线显然也往后推了不少,是从这枚落星坠于地面开始的。

画中之人手握一把斧子,和刚才盘古开天时看样子是同一把,一道白光劈向这枚星子。

星星被画成断开的两个半球体,附着在凹进去的内表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模糊重叠在一起的影子,黑色的颜料涂成的区域看不清具体构造,但能看得出每个重叠的色块,都延伸出两条细细的线,连接在星星的内壁上。

是胳膊,仿佛在用力往外推。

珠玉的脑壳忽然一阵发麻,为了验证猜想,她起身朝着平台边缘走去。

那里紧贴着落星内壁,上面悬挂着垂下来的藤蔓,遮挡得严实,还有零星开着的不知名小白花,被珠玉用登山杖微微挑开。

石质的内壁上,镶嵌着硕大的白骨,虽然不是人类的指骨分布,但也能看得出是手。

她颤抖着,再掀起一旁的绿藤,同样的白骨巨掌,不过看着和刚才的不甚一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枚星星内部的石壁上,应该遍布着这样的白骨印。

姜玠站在她的身侧:“他们,在模仿盘古开天?”

“是啊,”珠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怅然,或许是相隔上千年的时光终于和先人的轨迹吻合,便从心底生出来一股莫名的情绪来,高仰着头,叹了口气道,“举力擘星,是要造出我们的桃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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