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先让我想想。”明沅芷抱头蹲坐在椅子上，整个事情的发展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宋百草点了点头，非常熟稔地在屋内给自己倒水喝茶。

明沅芷仔细回忆当年救人的过程，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想起一个名字来。

夏淮清？阿清吗？明沅芷手掌抵在额头上，只觉得头疼得很。

在她的记忆中，阿清是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当年和那些救出来的孩子分开之后，她也没有再回去寻找过他们。八年过去，当年那些孩子的样貌在她记忆中逐渐模糊，只留下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明沅芷实在难以将记忆中任何一个人和现在的夏淮清联系起来，只能通过名字来猜测是不是阿清。

想到此处，明沅芷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

当时那些孩子中，江铃因为炼制药人伤势最重。所以她带着江铃和含安去寻找宋百草。其他孩子的毒应该都由王兄解了。根据当时王兄的诊断，那些孩子只是中了各种毒，其中还没有被炼制成药人的孩子。

当时的李锦华处于试验阶段，对于各种毒药的时机和剂量都拿捏不准，因此才会一遍遍的折磨那些孩子，造成那么多孩子死亡。

而她当时救人的时候，药人血还没有被练成。如果被练成了，就不至于一次次提人做实验了，也不至于将那么多孩子困在云海派内。

就可以像现在的广溪这样，只要能困住一个人就行了。

既然如此，夏淮清是怎么成为药人的？如果他是当年的阿清，又是怎么练得一身好武功的？

思及此处，明沅芷又想到广溪。

“百草，其实我在这里，还发现了另一个药人。”

“另一个？”宋百草眨眨眼，眼睛一亮。

明沅芷知道宋百草这是什么意思。宋百草想要研究药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现在有个药人出现在面前，宋百草定要抽出一部分血，好好研究一番。

宋百草能成为神医，除了源于她的师门传承，更多的是因为她是个医痴，尤其是那些没见过的疑难杂症。当时她带着江铃找到宋百草，宋百草本不愿意救治，直到知道这是炼制药人血所伤，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当年，宋百草提出两种可能的治疗方案。

第一种治疗方案是解毒，一边解毒，一边用医术和奇珍异宝吊着江铃的性命。第二种治疗方案是一个当时让明沅芷和明含安都没想到的方法。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继续药人的炼制。这药人血既然能生死人而肉白骨，那么自然也能治好江铃的内伤。”宋百草当时说这话的场景，对于明沅芷来说至今依旧历历在目。

按照宋百草的说法，第一种方法就算解毒成功，也无法保证江铃之后还有多长时间的性命。第二种方法如果能成，江铃这辈子便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江铃处于昏迷，含安又是一个孩子。宋百草将选择权交给了明沅芷。

当时的明沅芷很敏锐地看出，宋百草骨子里对于药人这种秘法的好奇和求知欲。宋百草心中是希望能利用江铃来进行药人的研究。

但是明沅芷手中并没有得到药人的秘术。第二种方法便只能靠宋百草一个人研究紫凰神教的这个秘法？

这其中宋百草势必要拿着江铃一遍遍做实验吗。以江铃当时的命悬一线的身体，这简直是拿着江铃的命在赌。

在云海派的日子，是江铃和含安这辈子难以磨灭的噩梦，她怎么忍心让江铃再经历一遍。这和云海派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但是明沅芷也知道，第二种方法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江铃活许多年的机会。

明沅芷陷入了两难。

最后做出决定的，是江铃自己。

“我不想隧了他们那些人的愿，我宁愿死在解毒的路上，也不愿成为一个所谓的药人。”被伤痛折磨的枯瘦的江铃，在难得清醒的时候，告诉了明沅芷她的决定。

明沅芷能感觉到当时宋百草听到江铃这句话后心中的失望。

不过宋百草当真是好大夫，既然她们选择了第一条路，那宋百草就拼尽全力帮助她们走第一条路。

宋百草一边用尽浑身解数吊着江铃的命，一边指挥明沅芷赶往各处凶险之地采摘药草。

明沅芷身上的寒毒，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好在她和宋百草配合无间，最后还是从死亡门口将江铃一点点拽了回来，给江铃解了毒。

在奔波治病的过程中，宋百草和三人同生共死，有时候还会遇到追杀。生死危机之间，四人变得亲密起来。

宋百草知道江铃和含安对于药人血的排斥，就再也没有提过自己对药人血的兴趣。

尤其是，江铃在毒性全部解除之后，撑了几年，最后还是没有扛过身体的亏空，去世了。

这件事让三人非常伤心，宋百草也放弃了所有关于药人的研究。

这点心思就成了宋百草和明沅芷心照不宣的秘密。

宋百草有时候在想，如果她不是先遇到明沅芷，而是先拿到药人秘术，只怕她也会变成如同云海派一样的疯子。

只不过云海派追求的是药人的效果，她好奇的是药人这种神奇的秘术的原因。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她有神医之名，但是内里上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年在师门立下的悬壶济世的誓言，差点就败给了自己的欲望。

好在她现在是罗刹宗内的人，如果她有什么违背道德的决定，明沅芷会拉住她的。宋百草无数次心中暗暗庆幸。

现在又几年过去了，又有新的药人的消息。宋百草再次听到药人的消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心痒痒。

“那个人是谁？”宋百草问道。

“是云海派内的一个人。”明沅芷没有直接说出广溪的名字。

一听是云海派内的人，宋百草大感失望。她也不能去跟云海派硬碰硬，直接要人前来研究。

“这个人的武功比之前逊色了许多，这是被炼制成药人的缘故吗？”明沅芷问宋百草。

宋百草皱眉，“炼制成药人所需的那些毒物我并没有全部得知，也许一些毒物会导致武功的下降。”

“那为什么夏淮清武功没有降低？”明沅芷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广溪和夏淮清都是药人，为什么一个人武功高，一个人的武功就近乎于消失。

“或许，这个人的武功降低和炼制过程没有关系。或许是他成为药人后，频繁放血，导致身体亏空出现的武功降低。”宋百草提出自己的猜测。

明沅芷点点头，只能暂时认可这个猜测，心中只觉得一阵头疼。

若是夏淮清现在还在就好了，她直接将他抓过来问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夏淮清到底去哪了？

“其实夏淮清，当时还有件事我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也是药人血的缘故吧。”宋百草又想起一事。

怎么还有。明沅芷不由得苦笑。

“夏淮清被你救回宗门后，是由李大夫医治的。我回宗门后，含安就一直在跟我絮叨夏淮清这个人，我就去看了李大夫的医案。”宋百草提起的，是明沅芷与夏淮清相遇时的事情。

明沅芷点点头，猜想到了什么，她无奈扶额。

“我看过医案之后觉得，他的伤势不该好得那么快。李大夫解毒只用了最普通的方法。但是我看留存下来的布料上的毒，很难那么简单就清除。”宋百草说道，“我当时以为是中毒比较浅，现在想来，应该是药人血在解毒吧。所以毒和伤才能好的那么快。”

宋百草一顿，看着明沅芷一脸遭受打击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换句话说，就算当时不救他。他的伤应该过几天也就好了。”

屋外，夏淮清呆愣在角落，听着屋内人对着明沅芷揭穿了他所有的谎言。

他自从醒来后，苦等明沅芷不得，才想到明沅芷有可能去寻找广溪了。

于是他前去寻找广溪。等他赶到的时候，广溪已经前往云海派，而明沅芷也不知所踪。

他不知道明沅芷究竟怎么想，也不知道明沅芷和广溪具体说了什么。

那些令他心灰意冷的猜测，不停拉扯着夏淮清的内心。

他不知道明沅芷还愿不愿意见他。

他怀揣着一丝希望回到了这里，却听到了他的谎言被揭穿的全过程，看到了明沅芷满受打击的神情。

好在明沅芷没有注意到他。夏淮清没有再上前一步，眼中的光亮彻底熄灭，他转身离开。

屋内的明沅芷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这小子，原来从最开始，这就是他带着目的而来。亏他装的那么像，在她面前卖惨卖的那叫一个真。

亏她当时那么心疼他。

圈套，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彻头彻底的圈套。

所以，夏淮清为什么要这么设圈套？她本以为夏淮清是因为自己救他，才对自己情根深种，现在看来夏淮清为什么会喜欢她，也成了一个谜团。

明沅芷气不打一处来。夏淮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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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海派内。

广溪拿着医案和药方。前来寻找李鸿达。

李鸿达在闭关，还没接近李鸿达闭关的地方，广溪就碰到了李锦容。

李锦容现在看着广溪的眼神和之前截然不同，那是看血包的眼神。广溪可太熟悉了，而这种眼神，之前没有出现在李锦容脸上过。广溪眼睛一眯，就猜到李锦容应该是找到了吸取功法的秘术。

药人血的治疗和增长功力轮不到李锦容用。但是用药人血配合来吸取他人内力，正好适用于没有武学天赋的他。

李锦容拦住广溪，看向他眼神都是贪婪的。李锦容强行克制自己后问话：“你来干什么？”

广溪道：“我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报告给掌门。”

一想到要搅乱云海派内的局势，广溪心中就一阵爽快。

什么东西？李锦容心中疑惑。

广溪绕过李锦容，看似不经意地露出手中医案的边缘，正好落入李锦容的眼中。

还没等李锦容反应过来，广溪就已经带着东西进入了李鸿达的房间。

李锦容总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思来想去才惊觉，那是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