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萧韵远走
“若不是你引走猛虎,我哪里能寻到生机,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在这儿已经耗了一些时间,矿场的人恐怕很快就要来,先离开吧。”
易十三捏紧了身侧双手,终于点点头伏在了李知节背后。
这时候李知节也无心思再去琢磨温香软玉,一路奔逃不敢停歇,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远离了矿山范围。
“鲁县不能再回去,我们直接回京。”李知节看了看太阳,又看到路边的界碑,确定了方向,还没出齐州,一刻不敢停顿。
易十三点点头,靠在李知节肩头:“那鲁县的陈牧青怎么办?”
李知节听到易十三突然提到别的男子,皱起眉,抿嘴不答。
易十三有些莫名其妙,以为李知节没听懂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这样一走了之,矿场的动静必定不小,今天还没到三日,宋毅还没离开鲁县,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矿场的事,他原本就有些不相信陈牧青……”
“他自会想办法脱身,你无需担心。”李知节打断易十三。
易十三看出李知节有些生气,想了想,“你不喜欢陈牧青吗?”
李知节嘟囔着不想多说,“没有。”
“那你生什么气?”
“我……”李知节停顿片刻,眼前星月升起,天色已黑,心爱之人就在背后,耳边还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自己这是生的哪门子飞醋,叹了口气,“唉……没……我就是……就是……”
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易十三有些烦躁,不想再深究,“算了算了,赶路要紧,先回京。”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二日碰到了一个集镇,买了一匹马,疾驰入京。
回京后,李知节变得异常忙碌,整个夏季过去,两人竟然都再没时间见面。易十三在挂月山庄里养起伤,尽管没有在外活动,也察觉到不寻常。
易十三叫来飞燕,才知就在前两天,宁王被刺卧床不起生死未卜,世子杨策代父处理朝中事务。
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说宁王命不久矣,就连太医院的人来看了也是纷纷摇头。
安王解除禁足,每日假意惺惺的说着担忧皇帝和宁王的身体,但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却是遮掩不住,一时间朝中风向大动。
朝月夫人开始更频繁的安排暗线的姐妹配合宁王府的行动,挂月山庄与宁王的关系在众人眼中愈加明晰。
盛夏时,挂月山庄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艳阳高照,萧韵跪在朝月殿前,日光眩晕,但跪着的人却一步不挪。
兰姑姑出来了几趟,叹着气给萧韵撑伞,“韵儿,给夫人赔个礼,莫要再说胡话了。”
萧韵却并不理会,只是狠狠的磕下头,大声喊着:“求夫人成全,求夫人成全……”
眼看额头红肿一片,易十三再不能旁观,同在一旁跪下,看向兰姑姑,“兰姑姑,便帮萧韵求一求夫人,就让她离去吧,她未做完的事我都做完好不好,求您了!”
易十三也结结实实磕了头,易十三腿伤刚好,兰姑姑实在不忍长叹一口气,将伞一扔匆忙又跑进了殿中。
等了许久,烈日照的两人都有些眩晕。
朝月夫人终于出来,她穿着珠光色的薄衫,高高在上的站在台阶上,看着院中跪着的两人。
“萧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萧韵直起背脊,“萧韵求夫人放萧韵离去,从此遁入江湖,与挂月山庄再无瓜葛。”
“你知道代价?”
自然知道,进入挂月山庄,为挂月山庄做事,生死皆由朝月夫人定夺。特别是像她和易十三这样的掌事,更加不能随意进出。
至于代价……学艺第一日就曾宣誓,若有一日,叛出山庄,需自断手筋,自毁武功。她本就没有学武艺,那就只有……
萧韵从未像此刻这样认真过,她坚定的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左手持刀,亲自挑断了自己右手的手筋。血流一地,强忍疼痛的看着殿前的朝月夫人,恳求:“夫人救我于孤苦,传我制作暗器的手艺,现在萧韵自毁右手,断却前尘!”
易十三看着萧韵决绝的样子,泪流满面,但未制止,这是萧韵所求,她既无悔她亦无悔。
朝月夫人眸光闪动,神色难辨,“既如此,就让易十三接下你未尽之事,你走吧。”
朝月夫人转身之际,小声与兰姑姑说,“她这一去便与山庄再无瓜葛,往后诸事都是她的命了。”
“嗯,我懂的,”兰姑姑强忍泪水,“我不会再让她与山庄内人联系。”
易十三带萧韵去药庐找子苓包扎伤口,一路上哭红了双眼,前些日子萧韵接了任务出门都好好的,昨晚刚回来,怎么今日就这样了。
萧韵的右手血流不止,疼的满头大汗浑身抽搐,还抽空安慰了易十三几句。
“别哭,你应该为我高兴,从此江湖高远,任我逍遥了。”
“才不是,”易十三擦擦眼泪,“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因为你那个寻哥哥。”
“你终于喊对他的名字啦,”萧韵咧起嘴角,笑比哭还难看,“这次出任务,与杀手楼交锋,我知道了一些寻哥哥的事……”
眼看到了药庐,有药童穿梭其中,萧韵没有再说。
“按照我刚刚交待的好好保养,半年后或可行动如常,但也只能做些简单的日常之事,你原先的行当是万万做不了了……”子苓有些可惜,叹了口气,“怎么伤的这样重……”
子苓以为萧韵只是在外出任务受的伤,并未多问。易十三欲言又止,被萧韵扯了扯衣袖阻止。
她马上就要离开挂月山庄,何必徒惹子苓担心。
药童包好药膏拿来后,萧韵就拉着易十三道谢离去。
直到萧韵的住处,两人才又说起刚刚的话题。
“你这次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嗯,”萧韵点点头,“原来我以为是寻哥哥不想要我,加上又舍不得你们,所以才犹犹豫豫拖了这么久。”
“现在就舍得我们了吗?”易十三撇撇嘴角有些伤心。
“对不起,可是,你知道的,寻哥哥是我此生所求……”萧韵故作开心的笑起来,“这次出任务我才知道寻哥哥为了能早日脱离杀手楼来找我也做了很多努力。”
萧韵说起了萧寻的事,这是她们之前都不知道的事,因缘巧合之下萧韵才知悉了这些。
“和其他杀手们不一样,他父母原本就是杀手楼的人,他从出生便在杀手楼,还未认字就学会了杀人……有次他随父母一起出任务,亲眼目睹父母任务失败被杀后,他暂时脱离了杀手楼的掌控,流落在江湖,因缘际会又救了我……”
萧韵说着,眼里氤氲出眼泪,“那样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却将我护在了羽翼下……直到杀手楼的人再次找来……终于,他昨日跟我传信说他为杀手楼做的最后一件事已经完成,可以名正言顺的脱离杀手楼了。你说,我和他拖宕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在一起的机会,我有何理由不去追逐……”
易十三帮萧韵擦去眼泪:“既然是你所求,那我便不再劝说了,我只问问你,你这次出庄打算去做些什么,我总要知道你的行踪才放心。”
萧韵眨了眨眼泪:“我已与寻哥哥约定好,先去钱家看看我母亲,前些年我想接她出来她却不愿意,我气她懦弱迂腐,却也很担心她。”
这件事易十三知道,萧韵出身有名的商贾钱家,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肮脏龌龊。钱府老爷豢养了许多歌姬以供取乐,也常常与生意伙伴同乐,萧韵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一起作乐致使萧韵的母亲珠胎暗结,却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做下赌约,若生出来像谁便算做谁赢。萧韵便在这样的玩笑中出生,那时她叫钱韵,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在钱府的漠视下,她藏在了托运潲水的板车上跑出了钱府,流落江湖,没想到遇到了同样逃离的萧寻。
成了挂月山庄寻墨轩的掌事后,她曾秘密回过一次钱家找到了她的母亲,虽然年华不再却风韵犹存,依然被钱老爷养在府中,但过的毫无尊严,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奴婢。她想带走这个可怜的女人,却反被规训一顿赶走了。
之后萧韵回来山庄再也不提她母亲的事,易十三想她愿意重提旧事说明心中桎梏慢慢消减,这是好事。
“那便去吧,若能接她出来安享晚年,也算全了你们母女的情分,总比我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姐妹好。”易十三也笑起来。
“嗯,而且还有寻哥哥陪着我,”萧韵也真诚的笑起来,“等我们安顿好后,我再联系你,我想和寻哥哥先去南国看看小桥流水,以前总听你说与我们北国完全不一样,这次我定要亲眼去看看……”
两人说起来,终于一扫心中郁结,觉得未来境遇,也未必不好,相信有良人相伴,萧韵必然会幸福的。
萧韵走的那天,艳阳高悬,她瞒着挂月山庄的众姐妹偷偷走了,连易十三都没告诉。
易十三接了她未完的任务外出了,待她回来,萧韵早已不知去向。
易十三抱了两壶酒爬上了望月阁,一个人喝的伶仃大醉,再无人与她抢酒喝,亦无人再担心她胃不好。
醒来时,泪水氲湿衣裳,竟在屋顶上躺了半夜。
回屋后,易十三就大病了一场,整日昏昏沉沉,竟拖了大半个月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