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第五周,陈稳的卡被停了。
谷阳的生日临近,她到商场给她买礼物,看上了一串澳白珍珠项链,纯净清澈的南洋白珠,价值四十多万,她抽出信用卡刷卡,一张一张的全都不能用,导购小姐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手机短信提醒她,信用卡账户已暂停使用。
她出门就想给连战打电话,临走之前还跟导购说,项链先帮她留下,她尽快再来。
导购小姐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点头答应了,但期限最多一天。
陈稳出门叫了辆车,直奔红瑞,但是在公司楼下,她又止住了脚步。
连战从来不会在用钱的方面卡她,无论之前他们有过多么大的矛盾。他曾说赚钱就是给家里人用的,所以无论她买多么奢侈多么离谱多么不保值的东西,他都不会言语一二,还宽慰她说,情绪价值比经济价值更重要,花钱才能挣钱。
顿了顿,她还是走了,看了一眼自己医院工资卡里的余额,那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只剩下一万多块。
原来她不在乎这个,所以用钱的时候很随意,手里抽着哪张卡就用哪张。想到这里不禁气忿,早知道连战这么绝情,她就把自己的工资存起来了,男人真是靠不住,停卡之前也不通知她一声。
晚上回到家,鞋子还没换,冉露就支支吾吾张口给她借钱,说她家里出了点急事,她手里没什么钱了。之前洪骁送给她的东西,大多都被要回去了,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她也已经当了,实在没办法才向她开的口。
陈稳二话不说,从微信里转了五千给她,这下更好了,真的只剩下工资卡里的那一万多块了。锦绣小区的房租三个月一缴,每个月四千多块,再加上物业费和水电,她那小小的一张卡实在吃不消。
现在又马上月末,她只盼着房东太太别这么快管她要钱,等她下个月工资发下来再说。
她上下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和微信,很好,连战并没有丝毫要跟她解释的意思。无情的男人,她连一块蛋糕都吃不起,饿死了他就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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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的第六周,周行森又被揍了。
这次连战干得十分明目张胆,给周行森气得一瘸一拐,进了医院就骂,说你那个哥是不是有病?他不是喜欢你吗?我交女朋友他不应该开心吗?那我昨天带一个漂亮姑娘去吃饭,他直接把我绑起来吊起来打算怎么回事?!
陈稳一怔,头皮有些发麻,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腕,说:“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周行森气不打一处来,炸毛道:“还我怎么知道?老子被吊在房梁上,他搬了个椅子优哉游哉地坐在我面前,你说我怎么知道?!”
说着还撩起了后背的衣服,说:“你他妈看,还他妈用鞭子,我是真服了。”
陈稳咽了下口水:“你,报警了吗?”
周行森气得冒烟,睁大眼睛瞪她:“你什么意思?怕我被他报复,还是怕他被警察抓?!”
“……”
“你老实说,”周行森指着她的鼻子责问,“之前那几件缺德事是不是也是他干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陈稳拽下他的手指,“我有这么恶毒吗,我哪里会知道,他都已经不理我好多天了。”
周行森更是跳脚,怒道:“合着是你们俩感情不顺,他就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到我头上来了是吧?小人!伪君子!亏他还是个大老板,这么的公报私仇!我当初就不该帮你这个忙,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我!”
陈稳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说:“你确定是他,那我就给你出气去。”
快到了下班时间,陈稳脱下白大褂,拎起包就走。
“哎哎,”周行森拦着她,顿时熄了火,挠挠头说,“不用,其实你应该夸夸我。”
“什么?”陈稳没懂。
“你不是不喜欢你哥吗?任凭他如何拷打,我都坚持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到底都没把你是找我演戏这回事说出来,也好彻底让他断了那份不伦之心。给他气够呛,嘿嘿。”他笑嘻嘻地说,好像这样大仇就已经得报了。
阿Q的祖师爷级别的自我安慰能力。
陈稳嘴角抽了抽:“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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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稳想,可以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于是她有了相当的借口给连战打电话,轻咳一声等着那边的声音,结果却没人接。
她一连打了两三个,不禁怒从心头起,借用路过的保洁阿姨的手机重新打,那边短时间内就接了。
她简直被气笑。
“连战,你神经病,为什么不接电话?”她张口就骂。
连战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远远的,她还听到签字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说了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接你电话?”
连战心中腹诽,她当他是傻的吗?一连打了几个被他挂掉,不到半分钟就又有一个新陌生号码进来,不是她还能是谁?真不想接,他就连这个也不接。
傻子。
“那你为什么停我的卡?”
连战觉得有点好笑,“大姐,你都跟我没关系了,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的钱给你用?嗯?有钱没地儿花?钱扔给乞丐我还能听个响,扔给你干什么,找骂?”
“你才是大姐!”她好气,“小气抠搜的老男人。”
连战:“???”
“有事说事,没事就这样吧。”他懒得跟她掰扯。
“哎哎,你,你是不是欺负周行森了?”
“谁?”他装傻。
“周行森!”
“不认识。”他淡淡说,若无其事翻了一页文件。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不想怎么样,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连战!”
“干嘛?”
“我去你公司找你。”
“不欢迎。”
陈稳快气死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连战这么油盐不进呢。于是转变思路,暗戳戳威胁道:“你别忘了,我手机里还有你的‘艳照’呢?”
“哦?”连战放下签字笔,踱步到落地窗前,“是吗?我怎么记得你是用我的手机拍的呢?”
陈稳:“……”
“你几点下班?”
连战冷嗤:“连我几点下班都不知道,你来干什么。”
陈稳有点理亏,勉力道:“你,你是老板,又不是普通的上班族,我哪里会知道嘛。”
陈稳服软的时候一般不会正经道歉,只是语气软和一点,嘛、了、呢、呀,都是她擅用的词汇,但凡他在三句之内不接招,她的愧疚之心就会顿时烟消云散,然后委屈、哭诉、指责,说他不爱她,说他狠心。
这么多年,这一招百试不爽,也是他给惯的。
挂了电话,连战按内线叫安娜,让她出去买一份新鲜的茶点。
安娜说:“老板,茶水间还有。”
“要新鲜的,最近新出的口味,再加一份冰激凌,不要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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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稳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的一再冷声拒绝之下,还是半个小时之内就到了。上去敲了敲前台,说:“我找连战,你们连总。”
两个前台秘书抬头看她,“请问你是?”
“我是他妹妹。”
话音刚落,一个保安冲她过来了,“连小姐?”他张口问,姿态恭敬,笑容温和爽利。
陈稳先是疑惑,而后打量,瞧他身上整齐的保安制服才想起来,他们在几个月前也在这里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夏天,现在是冬天,保安制服换成了冬季款。
“我记得你。”陈稳笑着说,“上次我来找哥哥你也在,多谢你帮我的忙。”
保安小哥问:“那你这是?”
陈稳笑了笑:“我又来找他,你能帮我刷一下电梯吗?或者跟前台小姐说一声也行。”
保安有点为难:“你怎么不给连总打电话呢?”
陈稳心说,能打电话我还站在这里吗?
但仍然找了个较为温和的借口,“我跟哥哥吵架了,他正生气呢,我来哄哄他,你帮我开一下吧。”
保安犹豫一下,过去跟前台说了一声,就带她进去了,送她上电梯之前还嘱咐道:“连总一向注重安保工作,您就算是他的家人,其实也是需要走流程的。”
陈稳点头笑了笑,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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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连战办公室那一层,秘书台里值班的人正好是安娜,她含笑叫了一声:“安娜姐。”
“稳稳?你怎么来了?”
安娜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
“我找我哥,他在吗?”
安娜扭头看了一眼大会议室的方向,说:“开会呢,得一会儿,要不你先去他办公室等?”
安娜不用吩咐就把连战半个小时之前吩咐她买的茶点端了上来。她想过是陈稳,没想到还真的是。
没有人能再叫连战这么上心了。
陈稳进了他的办公室,开了灯在里面游荡,空旷而宁静。落地窗外,摩天大楼几乎顶到云层。
她心想,这么家大业大,还停她的卡,真是小气。
她没去以往常躺着坐着玩闹的沙发,而是坐在连战的老板椅上开他的电脑。
电脑有密码,她略一思索,用自己的生日输进去,一点Enter,果然开了。
连战的大多数密码都是这样的,从好多年前起就是,她并不感到意外。